《可颂之心》叶小饶

65、开诚布公

　　杨可颂小媳妇似的坐在副驾驶，道歉已经说了八百遍，沈余依然不肯放她下车。
　　“你说你说，怎么才能原谅我？”她凑到沈余面前，诚心诚意求教。
　　沈余看她，有气无处发。
　　“是，对，说好不喝酒的，是我错了。我说了下次绝对不会再参加没有你的聚会了！”杨可颂也委屈，她本来就不想参加，都怪经纶，搞出这么多事情。
　　“可颂，我知道你信任我，但不是每次我都能及时赶到。”沈余只觉得无力。他仰靠在座椅上，一声声叹息像打在杨可颂脸上。
　　鼻子泛酸，委屈也一点点积攒。她忍不住反驳：“我也不是每次都需要你来解救，我也可以保护我自己。”
　　沈余看她，眼神带了些掩盖不住的责备。他不想数算她遇到的危险，但每次的提心吊胆，都让他生出浓重的无力感。
　　陈平的事不过结束几天，他以为他可以松懈下来，谁知危险竟层出不穷。
　　“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了电话吗？”
　　杨可颂的傲气也涌上来，话语没了把门的，径直冲出嘴巴：“阿年，你不用为我负责，我会保护我自己。你把我的担子背在身上，现在却来责怪我太累赘。我也很委屈啊。”
　　沈余看她，自嘲一笑：“是，是我作茧自缚。这么多年，你确实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就像刚才，她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即便是醉着，也没有经受任何伤害。
　　杨可颂不给他时间胡思乱想，解释的话撒豆子一般泼出来：“阿年，我很信任你，我也希望你信任我。我大部分时候是可以保护自己的，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但不可否认，你的保护也非常非常重要，可看到你为我遍体鳞伤，疲惫不堪，我也会难过。所以，我为今天的食言和鲁莽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拧巴的心在女孩的柔声解释中舒展开来。沈余把女孩紧紧抱住，叹口气：“我很怕你受到伤害……你说得对，我不该怪你，是我太过紧张，请你原谅我。”
　　“我当然原谅你啦，你是因为很爱很爱我嘛。”女孩嘻嘻笑，继续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不在场，我绝对不喝酒。经纶这人有问题，我以后碰见他就绕路，不会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散打课呢？”
　　“这个散打馆我不会再去了，我再找个女教练学。”
　　沈余叹服：“你确实能保护自己。”短时间就能想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还断地这么干净——不愧是杨可颂。
　　女孩得意洋洋，捧着他狠狠亲了一口。
　　“你对我真好。今天让你伤心是我不对，晚上我请客。”
　　“你还没吃饭？”沈余挑眉，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杨可颂可怜巴巴摇头：“他们去的是酒馆，菜就一丁点，离得又远，我就吃了几片手撕包菜。”
　　“委屈你了。走，吃饭去。”
　　沈余揉揉那颗小脑袋，发动车子驶进夜色中。

　　人不在犹豫中爆发，就会在犹豫中变态。
　　所有人都察觉到，经纶疯魔了。
　　阶梯教室门口，经纶从后门进来，不顾上课的老师，径直坐到杨可颂旁边。
　　毫不掩饰，他盯着女孩，不放过她一举一动。
　　老师不爱管闲事，自顾自上课。
　　同学们窃窃私语，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杨可颂望着黑板出神，脑子里是新书的脉络图。
　　“安静！”老师点桌子，议论声顿消，频繁地探视却明目张胆起来。
　　杨可颂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侧身，校园男神斜撑着脑袋看她，眉目深沉。
　　这是这周第几次了？她看他，思量要不要开诚布公。
　　这段时间来，经纶总是来找她，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盯着她，她去哪个教室，他就跟着去。她本想告诉沈余，又看到他天天熬夜做题，便想再等等。
　　她想着自己心无旁骛，保持距离，好像也就可以忽略这个人的存在。因此也不急着和沈余说这件事，免得他记挂她。
　　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事情总得解决。
　　男生的手突然伸过来，撩她散落的一缕头发。
　　心里一惊，杨可颂侧身避开。
　　“有事吗？”她压低声音，礼貌询问。
　　“没事。”
　　杨可颂点点头，默默右移，坐到最尽头的凳子上，低头写思路。
　　经纶眯眼，跟上去，依旧坐到她旁边。
　　退无可退，杨可颂皱起眉。
　　下课铃响，杨可颂没有动，经纶也没有走。
　　“有事？”语气不善。
　　经纶邪笑，看起来有点疯：“喜欢你，追你。”
　　“我快要掉下去了。”
　　男生身体一直倾向她，以至于杨可颂不得不后仰着保持距离。她的上半身已经偏到了过道上。
　　经纶敛了笑容，稍稍后撤。
　　“考虑一下我，不然我会一直跟着你。”
　　杨可颂点头：“刚刚考虑过了，你太幼稚，我们不合适。”
　　经纶冷了脸。
　　“一次性说清楚吧。”杨可颂收拾好东西，面朝经纶，神色坦然：“我很喜欢沈余，这辈子没他不行，生同衾，死同穴。如果你有执念，我可以在我的书里让你圆梦。”
　　经纶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甘心。
　　“如果你还是要骚扰我，那我只能报警了。”
　　杨可颂耸肩，表示感情的事她也没办法。她起身，最后开解他：“其实在书里圆梦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先走了，再见。”
　　抬腿，迈步，手腕突然被攥住。
　　男生力道很大，猛得一扯，想将杨可颂拉进怀里。
　　可惜，杨可颂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曲膝上攻，化掌为拳，女孩毫不示弱，主动攻击，下手毫不留情。
　　“你用这招对付我？”
　　经纶冷笑，见招拆招，最后长臂一曲，以强硬的力道箍住杨可颂。
　　“这些都是我教你的，你以为你能打过我？”
　　经纶贴着女孩耳边低语，里面的轻蔑显而易见。
　　“你太自大了。我不喜欢。又幼稚，又自大，还没底线，别人的老婆都要抢。”
　　杨可颂神态自若地碎碎念，似乎被钳制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的话刺痛了经纶。他恼怒地将她拉进怀里，力道之大，可颂毫不怀疑自己手臂已经乌青了。
　　“是，我疯了！我现在就只想得到你，得不到你的心，那就要你的人！我不信不能在你心里留下我的痕迹！”
　　“你怎么这么卑微啊？找个一心一意爱你的不行吗？非要抢别人吃剩的？”
　　杨可颂斜眼看他，鄙视意味明显。
　　经纶闭眼苦笑，他真得疯了，竟觉得此刻的杨可颂更让他心动了。
　　“你为什么这么特别……我忘不了你。”
　　杨可颂啧啧感慨：“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优秀，实在是才华太多，隐藏不了。要不我介绍女孩子给你？有个女生挺适合你，我以前的室友宋如绸，挺可爱一姑娘，要不我帮你约她？”
　　经纶气笑，咬牙切齿地点破她的心思：“想把我推给别人，你也做点准备！宋如绸喊我妈姑姑，还用得着你介绍给我？”
　　杨可颂吃惊，心想怎么讨厌的人都凑一起了？
　　不过，他们怎么会被她归结为讨厌的人呢？
　　杨可颂反思自省，唏嘘道：“我们以前关系好像没有这么差，怎么现在处得和仇人似的？”
　　经纶一怔，卸了力道。
　　是啊，以前他们还能坐着聊天，现在怎么变得剑拔弩张？
　　“是不是想明白了？花美并不一定要摘下来，放那看着也挺赏心悦目的，对吧？”
　　杨可颂见他神色动摇，再接再厉：“我答应阿年对你敬而远之，但如果你能摆正心态，我还是很愿意和你交朋友的。你考虑一下？”
　　经纶看她，眸中情意翻涌，慢慢附上一层哀戚。
　　杨可颂有些不忍心，忙移开视线，免得自己心软。
　　“要是可以，我也希望你能得偿所愿……但这种事，我们骗不了自己。”
　　“不能试试吗？”
　　经纶卑微地恳求，再无曾经的傲气。
　　杨可颂不能理解他的执念，在她看来，他们根本不太熟。
　　“不能。对不起。”
　　“可以做朋友？”
　　杨可颂犹豫，最后点点头：“你不喜欢我，我们就能做朋友。”
　　“好。”
　　经纶起身，走得干脆利落。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犹豫，就好像真得斩断执念，决心保持距离。
　　杨可颂目送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把这件事告诉阿年了，希望他不会怪自己隐瞒了他。
　　晚饭时，杨可颂特意买了一份小蛋糕，想提到实验室和沈余一起吃。
　　饭点，实验楼空空荡荡，只偶尔几个学生还在忙碌。
　　杨可颂推开房门，演算桌前空无一人。
　　她走到休息室门前，门没关紧，留了一道缝。
　　门里，男孩闭目躺在简易床上，侧脸俊朗，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睡得并不安稳。
　　杨可颂笑起来，正要推门进去。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双手。
　　那是一双女生的手。
　　那手拂过男孩的面颊，被男孩一把抓住。
　　“别闹。”
　　沈余低沉的声音划过耳膜，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宠溺，似乎并不反感那双手的触碰。他的眼依然闭着，握着女生的手也没有放开。
　　手的主人没有说话。
　　男孩本就紧簇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忽然睁开眼，一把甩开那只手。
　　“师姐，请你注意自己的行为。”
　　冷冰冰，硬邦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