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颂之心》叶小饶

13、那个“不太熟”的少年

　　杨可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办公室，眉头皱得死紧。
　　“要撞头了。”沈余拉住她，堪堪避开斜伸出来的树枝。
　　杨可颂不动声色地挣开沈余的手，笑的温婉大方：“我先走啦，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望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沈余微微凝眉。
　　她这是——生气了？
　　转眼又是周末，杨可颂泡在图书馆奋笔疾书，对面忽然有阴影压来。
　　她警惕抬头，那“不太熟”的少年正举着一份稿子递给她。
　　是发言稿。
　　“你这周回家了？”印象里，沈余能住校就住校，很少回家。
　　“你在躲着我。”沈余很肯定，语气充满不认同：“为什么说和我不熟？”
　　杨可颂反问：“我们熟吗？”熟的人，会两个月见不到两面？
　　不行，这语气太像怨妇了。
　　杨可颂暗暗反省，调整了态度：“抱歉，可能我们对“熟”的定义不一样。这是你写的稿子吗？挺好的，我也写了，一直没时间拿给你看。”
　　“我去你班里找了你五次。”
　　“啊，我都不在吗？那太不凑巧了。”杨可颂打着哈哈，斟酌道：“我觉得在学校还是不要太多碰面，让人误会了不好。”
　　“你喜欢我？”沈余难以理解，“你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你，我们是邻居，因为主任的任务而一起讨论朗诵内容，有什么好误会的？”
　　杨可颂真想逃走。
　　怕一出口，就会漏馅。
　　“嗯。”杨可颂拼命稳住声音：“我们出去练习吧。”
　　边说边起身，杨可颂越走越快，最后竟小跑出了图书馆。
　　沈余紧跟出来，不依不饶：
　　“杨可颂，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你在生我的气吗？”沈余挠头，“为什么生气？”
　　杨可颂又想哭了。
　　一见到沈余就想哭。
　　“我讨厌你。”杨可颂低声呢喃，望着稿子，任眼眶里的眼泪打转。
　　“什么？”沈余渐渐端正了神情。他郑重地看着杨可颂，想知道她的想法。
　　“是你说，我们要为将来打算的，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我的态度？”
　　杨可颂抬头，眼里粹满泪水，“我已经很努力的在为未来打算了，为什么要来打扰我？”
　　沈余看到泪水沿着女孩的脸颊滑落，他下意识伸手，却被女孩一把打掉。
　　“在学校，我们就当不认识吧。专心学习，为自己挣一个未来。”

　　运动会开幕。
　　杨可颂整理好连衣裙的裙摆，深呼吸，上台。沈余跟在后面，黑西装，身姿笔挺，初一登台就听到一片倒抽气声。
　　“好长的腿啊，这谁？没见过这号人啊。”
　　“你没听见介绍吗，沈余，科研达人，刚入学就申请实验室，理科永远满分，文科永远零分。”
　　“什么！那分班后理科岂不是他的天下？”
　　“不一定，理科班也考语文和英语啊。更何况还有个杨可颂。”
　　同学们私语声此起彼伏。
　　“润南，那个不是你的奶茶店男孩吗？”好友拍打曲润南，八卦之心无处安放。
　　曲润南紧紧盯着台上的男孩，渴望独有他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沉稳的男声之后，悠扬的女声通过话筒飘荡在校园上空。男生们全体狼嚎，眶眦欲裂，想要看看这个声音后面到底是怎样的容颜。
　　“我是高一三班的杨可颂，很高兴能作为代表发言……”
　　“杨可颂？不就是那位神仙？”
　　“什么东西？”江南懒洋洋地撑撑膀子，思量着自己等会怎么打球才能赢。
　　“杨可颂啊，听说是高一永远的年级第一，各科成绩都接近满分。”
　　“考这么好，来我们这？”江南不以为然。
　　“听说中考缺考才来的。没想到神仙声音也这么好听，不愧是神仙级别。”
　　江南不乐意聊这些，满心想的都是篮球，
　　“等会我们对战谁？”
　　“不过，上帝不可能不关门，估计长相一般。”
　　“这次我们就按照上次的打法。”
　　“可惜太远，什么也看不清。”
　　江南无语，干脆不搭话。
　　“在此，我们宣布，第十二届秋季运动会，正式开始！”
　　男女声交叠，拉开了运动会的序幕。
　　台下掌声雷动。
　　杨可颂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班级。沈余目光紧跟着她，片刻后，也转身离去。
　　“我怎么看出了点爱而不得的味道？”
　　“哪有，男神只是在找队伍吧。”
　　看到这一幕的同学窃窃私语，远在队伍最后的江南一伙，却发现喋喋不休的同伴突然噤声。
　　“说完了？”江南肘击同伴，正想吐槽他的喋喋不休，谁料同伴一个大力拍打，差点把他推趴在地。
　　“你小子找打？”
　　“我宣布，我有女神了！杨可颂对吧？原来不是女神仙，是女神！”
　　江南顺着同伴的目光望去，恰看到风吹起白色连衣裙，裙摆荡漾，衬得少女如初生百合，袅娜娉婷，淡雅清新。
　　“杨可颂……”原来，她是年级第一。
　　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江南下意识摸了摸被亲的那侧脸颊，眼中神情暗含笑意。
　　运动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可颂换回校服，去点录处点名。
　　“杨可颂，在这！”室友田妮挥手示意。
　　杨可颂小跑过去，听田妮安排：“可欣爆发力好，第一棒。”
　　“好。”曹可欣瞥了一眼杨可颂，冷哼一声。
　　“你第一棒，我最后，剩下你们两个谁第三？”
　　“我都可以。”苏荷低声回应，自始至终她的头都低垂着，看起来有些畏缩。
　　“那我第二棒吧。”杨可颂没有多想，主动回应。顺序排好，这支从来没有练习过的队伍就准备上场了。
　　发令枪响！跑！
　　四乘一百速度很快，一分钟就能断胜负。
　　第一棒曹可欣，她爆发力确实不错，一路领先，只是她们没有练习，交棒时居然脱棒了。
　　“加油！加油！”
　　呐喊声震耳欲聋，杨可颂立刻捡起接力棒，那几秒，周围静得只能听到心跳声。
　　一分钟，比赛落幕。
　　“杨可颂你会不会接棒啊？”比赛一结束，曹可欣直接冲了过来，一把推开杨可颂。
　　周围立刻聚起了围观者。
　　杨可颂被推得趔趄，好在被围栏挡了一下，没有摔倒。
　　“你明知道有比赛，没钱买套运动服吗？家里这么穷吗？”
　　杨可颂低头，身上校服宽大，确实不适合跑步。
　　“这么多次练习你都不来，一会忙这个一会忙那个，你不想参加比赛可以退出！”
　　“我没有接到练习通知……”
　　“你当然没有，我们发你的信息你有看吗？每天在班里就一直做题做题，知道你成绩好，我们喊你，你有反应吗？”
　　“好了曹可欣，算了，是我没递好。”田妮拉扯曹可欣，示意她围观的人太多了。“回寝室再说吧。”
　　“在寝室哪里碰得到她！”曹可欣似是忍了极大的怒气，“每天天不亮就叮铃哐啷地响，到了晚上要熄灯了，又赶回来叮铃哐啷的响，她但凡尊重我们，就应该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杨可颂呆在原地。
　　“想不到她这么自私啊。”
　　“太清高了吧？叫她都不理人？”
　　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大起来。
　　杨可颂又想逃走了。
　　事情得有个了结。
　　“其实我……”
　　“其实什么？”杨可颂的话被截断，曹可欣咄咄逼人，“你是不是想说你只是太认真了，所以没注意到？全世界就你一个人会学习是吧？以学习为借口就可以不尊重人是吗？”
　　无从解释。
　　没有办法沟通，就算了吧。不是所有事都要解释明白的——也解释不明白。
　　“对不起。”杨可颂态度真诚地道歉。
　　曹可欣还想再说，被田妮拉住了，“杨可颂你别介意，她这次想拿名次的，所以比较在意。”
　　“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田妮终究是拉走了曹可欣。杨可颂立在原地，等众人渐渐散开。
　　第一天运动会也接近尾声，同学们陆陆续续去食堂吃饭。
　　唉……
　　杨可颂退到角落，蹲下身，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该怎么回寝室面对室友。
　　真想晕过去，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大概上天听到了杨可颂的祈求，横空飞来一个球，砸在她的头上。
　　脑袋里嗡的一声，天旋地转。但杨可颂没有晕，只是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接着，一股大力将她抱了起来，那股难受的劲终于有了发泄口。杨可颂“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杨可颂，你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