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颂之心》叶小饶

11、你在谈恋爱？

　　强忍住情绪发完练习册，杨可颂拿着饭卡走出教室，径直拐到一处角落，她蜷缩在教学楼一侧的草丛中，待确认不会有人看到后，眼泪便忍不住了。
　　“混蛋！”啪嗒啪嗒，杨可颂抹泪。
　　“你怎么又在哭？”
　　冷冰冰，硬邦邦。
　　杨可颂惊喜回头，那少年逆着阳光，微皱着眉头。
　　“你去哪里了？”
　　小声啜泣变成了号啕大哭。
　　沈余叹气，上前扶起杨可颂。
　　“我在实验室。”
　　“不是才开学一周吗？”为什么你这么游刃有余？
　　杨可颂忍不住嫉妒，又忍不住仰慕。
　　沈余好厉害啊。
　　“我开学就申请了实验室。”将杨可颂的眼泪擦干，沈余领她去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杨可颂微微脸红，望着沈余的眼眸溢满某种情愫。
　　沈余看了杨可颂一眼，觉得今天的她有点奇怪。
　　“刚放学。我也正要吃饭。”眼看杨可颂要撞到树上，沈余拉她一把。不料女孩力量太小，顺势就倒了过来。
　　沈余半揽住杨可颂，觉得这幕似曾相识。
　　那个扬言要做自己女朋友的人，不就是这样？
　　区别是他推开了她，却抱住了杨可颂。
　　现在推开她，会不会太明显？
　　杨可颂慌忙推开沈余，防备地抱住了自己。
　　嗯，看来自己误会了。
　　沈余暗忖，却又对杨可颂的防御状态起了疑心。
　　“你刚才为什么哭？”
　　杨可颂后退一步，咬紧了唇。
　　“有人欺负你？”沈余眉头紧皱，心里已经想了一百种可能。
　　杨可颂不想说，但也不想说谎。
　　怎么能对喜欢的人说，自己亲了别人呢？
　　场面再次僵持。
　　“先吃饭吧。”沈余缓和下来，准备徐徐图之。
　　杨可颂心里委屈的要命，如果此刻是哥哥在，她就能放肆地大哭了。
　　等走到食堂，杨可颂已经梳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两人打好饭，沈余去端汤。
　　杨可颂坐着发呆，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转头，正对上江南探究的眼神。
　　杨可颂撅嘴，不想看他。
　　“嘿，这小姑娘气性好大。哥，你就这么忍着？”朋友撺掇江南去“教训”杨可颂。
　　江南却在犹豫要不要道个歉。
　　谁知道亲个脸反应这么大？
　　道歉有点上纲上线。万一人姑娘不想再提这茬了呢？
　　然后，江南就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生坐在了那姑娘对面。
　　小姑娘笑的温柔含蓄，那态度叫一个好。
　　江南挑眉，施施然向后一靠，作壁上观。

　　“你在几班？”沈余随口问道，然后就发现对面崛起了小嘴巴，“怎么了？”
　　“你是早就想知道我在哪个班，还是随口一问？”杨可颂斟酌着问，眼含希冀。
　　这种眼神……
　　沈余皱眉，“你在谈恋爱？”
　　杨可颂悚然一惊，血液冲上脸颊，“你怎么会这么问？”
　　心头小鹿乱撞，杨可颂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我们刚高一，你最好为自己的未来多打算一下。”沈余说的毫不留情，冷酷的话像一巴掌狠狠打在女孩脸上。
　　杨可颂一怔，紧缩成一团的心突然就泄了气。
　　脸上血色尽褪，心安安静静地跳着，提醒她别再做梦。
　　片刻后，她望向沈余，温婉大方：
　　“你放心吧，我答应了爸爸妈妈要认真学习的。”
　　杨可颂干脆利落的吃饭，坦然自若地交谈，玉白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沈余恍惚，惊觉这就是他曾经认识的杨可颂。
　　那一瞬间，沈余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但对面女生那始终明媚的笑容，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所熟悉的吗？
　　“愣着干嘛？饭都要凉啦。”
　　杨可颂拉回沈余的思绪，界限分明的问：“我在3班，班里风气还好。你呢？为什么这么早你就能进实验室？”
　　“前段时间王云岫联系了我，她想带我一起研究‘科分拉茨猜想’。所以开学我就联系老师申请实验室。不过老师不太看好这歌数学难题，所以我在研究一个低难度的物理实验，费时不多，剩下的时间就可以研究猜想了。”
　　“你好厉害。”杨可颂感慨，心里也开始盘算自己的计划。
　　沈余怕她浪费自己的年华，还想劝她，被她摆手制止，“我会努力的，谢谢你的话。”
　　接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过沉默，但此刻这种沉默的感觉令沈余如鲠在喉。
　　“你，寝室住的还习惯吗？”
　　“还好，君子之交吧。”杨可颂想起三位室友，竟没有太多印象。
　　这个星期，除了学习，杨可颂满脑子都是沈余，根本无心社交。
　　不过，接下来会不一样的。
　　这姑娘会变脸啊。
　　江南摸下巴。殊不知自己见证了杨可颂无疾而终的“初恋”。

　　晚自习。
　　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杨可颂列出了自己目前的强项与弱项。
　　学科知识游刃有余，但除此之外的储备为零。——需要大量阅读课外书。
　　理科思维一般，英语远超一般水平，可以参加英语竞赛。——但，自己没那么喜欢。
　　杨可颂咬笔头，写下第三条：
　　喜欢写作，但应试痕迹太重。——大量阅读文学著作，尝试投稿。
　　反复斟酌这三条，杨可颂大概想到应该如何实行计划，这才合上笔记本。
　　手触到日记本，犹豫再三，还是拿出来翻开。

　　我很清楚地感受到了，默不喜欢我。
　　谢谢他的提醒。
　　那，从今天开始，发奋图强！
　　9月5日晚自习
　　另外，今天被一个坏男生耍了。

　　想到白天那一幕，杨可颂仍然气愤，但已没那么介怀。
　　就当不小心亲了一个小孩子吧。
　　没有情绪波动的亲吻，不用那么在意。
　　周五，完美落幕。
　　周六清早，可颂早早乘公交回了家。她今天有许多事要完成。
　　打开家门，照例空无一人。可颂在房间收拾东西，忽然察觉到一阵强烈的注视。
　　她防备的转身，是陈平。
　　“陈平叔叔，你回来啦？”可颂故作淡定，笑着打招呼。
　　陈平笑望着可颂，那笑容让可颂很不舒服。
　　“昨天刚到家。呐，给你的礼物。”
　　一套红色连衣裙。
　　可颂客气的收下，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门口的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
　　六年了，她磕磕绊绊地学着如何化解危机。
　　“陈平叔叔，妈妈说你去年是回老家过的年，你去祭拜笑莲阿姨了吗？”
　　陈平脸上闪过异样的情绪，他淡淡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杨可颂瘫坐在座位上，半晌，悄悄起来锁了门。
　　陈平今年刚满四十。他体形修长，丝毫没有发福迹象。坚毅的面容上留着时下年轻人会留的碎刘海，又偏爱穿卫衣，整个人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
　　他曾有位深爱的妻子。可颂还记得笑莲阿姨做的包子非常好吃。那时陈平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妻子，两人如胶似漆。
　　可是六年前，笑莲阿姨为救溺水的可颂意外亡故，从此陈平就变了。
　　杨可颂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平于她如洪水猛兽，她渐渐学会了不着痕迹地避开，又能粉饰太平，不让家人为难。
　　此刻，陈平就在外面。以经验来讲，自己缩在房间里是最好的。
　　然而，人有三急。
　　杨可颂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
　　快憋不住了。
　　出去？不出？
　　杨可颂挣扎良久，想象着门外可能会有的场景。
　　“今天任务还很多……”
　　杨可颂摸着书包带子，决定再忍一忍，快速出家门，忍到图书馆再上。
　　“低着头，什么也不要看，快速通过！”杨可颂为自己打气，一鼓作气地冲了出去。
　　门外，陈平果然一直盯着杨可颂。
　　“可颂去哪？”
　　“同学约我。我先出去了陈平叔叔。晚上不回来吃了。”杨可颂借着找鞋的由头，硬是没有看陈平一眼。
　　顺利，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