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Yuum

3、rain

　　Rain
　　随着唐琪的话语落下，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谁都没有打破这个平衡，班级里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闻与的反驳。
　　他们想看看这位笼中之鸟，该怎么打破这个“必死无疑”的结局。
　　就在闻与准备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从教室门口传了进来：
　　“谁告诉你们，教室里只有这一个监控的？”
　　他声线清润，犹如山泉之中的流水簌簌作。
　　听到这声音的闻与惊讶地抬起了头，目光与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视线正好相撞。
　　这也是闻与第一次正眼看清楚了了李照清。
　　李照清的身量很高，大概有185左右。穿着学校统一分发的白衬衫和黑色直筒裤。但比衬衫更白的是他的脸，像是从未晒过太阳一样，白到发光。
　　少年的五官生的精致又立体，那薄唇紧抿，绷成了一条直线，似乎是带着怒气而来。双手插兜，浑身上下都散发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却在见到闻与的那一刻就像是忠犬见到了自己心爱的主人一样，爆发出了十分炽热的光，令人目不暇接，甚至不敢与他相对视。
　　因为实在是太过灼热。
　　闻与看着少年一步步走进教室，直至在她身旁站定。然后冲闻与点了点头，以示安慰。
　　随后，她听见少年带着十足的自信开口道：
　　“学校为了以防万一，特地在暗处安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不等众人开口反驳，他就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份U盘。
　　继续开口补充道“这是我刚刚从校长室拷贝出来的监控录像”
　　“至于闻与同学是否有偷拿唐琪同学的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想给同学们一个反应的时间，然后说道“那就劳烦大家自己判断。”
　　但人群之中依然有些许质疑声响起，闻与清楚地听到，有一位同学发问
　　“这U盘谁知道是真是假。”
　　是啊，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视频都可以人为捏造，更何况是个监控呢。
　　面对这个问题，李照清似乎是早有预料一样，漫步从容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份认证书。
　　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此份U盘为真实监控录像，落款处还是校长办公室。
　　一瞬间，班级里寂静无声，没人再敢发出任何疑问，因为能从校长办公室搞来这份证明的李照清，肯定也是来头不小。
　　唐琪见此情景，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因为她知道，如果不阻止李照清播放U盘，那么自己在班里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的好名声便要在今天毁于一旦。
　　她咬了咬牙，像是了下定决心一样。
　　突然，一阵隐隐约约的啜泣声马上从李照清的身边响起，他转过头看了看，是唐琪。
　　她一边指责着李照清是别的班来我们班乱管闲事，一边哭着说自己对这个班级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哭诉的时候还不忘伸出手指抹了抹那几乎不存在的泪珠。
　　“太好笑了”闻与在内心想着。
　　归根结底，她不就是害怕自己做的事情暴露，所以拖着时间，不让李照清去播放U盘。
　　而班级里的人本就因为李照清来帮闻与解围从而对他颇有微词，只是困于当下不好发作，经过唐琪这么一闹腾，他们就像是散落四处的士兵找到了主心骨的将军一样，对着李照清发起猛烈的冲锋。
　　就这几分钟内，局势几乎又形成了一边倒。
　　有人说李照清多管闲事，有人让李照清滚回他自己的班级，更甚者要让李照清在全校面前给唐琪道歉。
　　因为他惹哭了唐琪，而唐琪是他们二班的掌心宝。
　　面对这些话语，李照清选择了全都置之不理，只是微睨了唐琪一眼，转身就去讲台上把U盘拷贝了进去。
　　唐琪似乎也没有料到李照清居然敢公开跟她对着干，一时之间居然也忘记了哭泣，只是睁大了那一双乌黑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照清
　　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果断地做出了选择。
　　唐琪知道，她马上就要完蛋了。
　　随着视频的加载，班里所有人的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里。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安静到落针可闻。
　　视频开始逐渐播放，班级里的众人清楚地看到，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唐琪趁着班里空无一人的时候，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然后悄摸摸地放到了她自己书柜里的特制夹层里。然后又好像不放心一样，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至此，视频告一段落。
　　班级里，除了李照清，闻与，唐琪和她的小跟班们以外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根本想不到平时对他们总是笑意盈盈的唐琪，居然也能做出陷害同学的事情来。虽然这个同学并不招人喜欢，但也不至于针对至此。
　　而唐琪看到这一幕时，也是彻底吓白了脸，她根本不敢想，从今天以后，班里的人会怎么议论她，脑海一想，便生出了无尽的恐惧。
　　恶人自有恶人报，不是吗？
　　然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至于是真吓晕了还是假装晕倒，无人可知，也无从得知。
　　而不知何时站在班级后门的班主任李晓，也只是默不作声地看完了整场闹剧，随后快步走到闻与身边，叮嘱让她送送李照清，并和他好好道谢。自己则带着晕倒的唐琪去往医务室。
　　在回去的路上，闻与随口便问起李照清
　　“你怎么知道我被群起而攻之的？”
　　听到这话的李照清心马上就提到了嗓子眼上，毕竟一见钟情这个理由太不可靠了，他想在闻与心里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便装作轻松地笑了笑了笑，可那笑容，简直明明比哭还难看。
　　闻与听到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不可查的颤抖，慢慢说道：
　　“打水的时候路过你们班，正好看到你在被刁难。”
　　可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闻与打断
　　“然后正好去了校长室，还正好拷贝了一份昨天的监控？”
　　李照清转头十分惊讶地看着闻与，看到闻与也在盯着他看，不知该如何回答，但闻与也只是笑笑，并未继续追问。
　　哪有这么好喝的水，能让人从A栋专门跑道C栋，又恰巧往反方向的行政楼跑呢？
　　不过是有挂念的人罢了。
　　闻与也懒得揭穿李照清那些内心的小九九，可今天也确实是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闻与是个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的人，所以在送李照清回教室以后，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就欠了李照清一个恩情。
　　所以她要请李照清吃饭。
　　这是一个很突然的想法，但闻与又是一个十足的行动派，所以在晚自习下课后，闻与便在李照清班级门口等着他。
　　李照清也没料到闻与今天居然还会主动来找他，两人还未开始寒暄，闻与便说道“今天我请你吃饭。”
　　说完便一溜烟走的飞快，还没等李照清反应过来就已经走了有一百米。原因无她，只是她家有门禁。
　　为了方便，闻与就近选择了一家公交车站旁边的面馆。
　　面馆店面不大，却五脏俱全。即便是到了很晚，来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学生和大人混夹其中，由此可见这家面馆的火爆程度。
　　但很可惜，许是因为声音太过于杂乱，抑或是人是实在是太多了，老板娘没有听清闻与那不加葱的特殊要求。
　　等到面端上来时，闻与看着那绿油油的一片不禁蹙了蹙眉，而李照清也发现了闻与的异常，也恍然大悟这是老板忘记闻与不要葱了。
　　还未等闻与开口，李照清便抢过了碗，一边说着“人好，面好，葱不好，”
　　一边还安慰闻与说老板年纪大了不要一个人生闷气，还要分心思一段一段把葱给挑出来。
　　闻与见此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原因无她，这样的李照清，实在是太可爱了。
　　刚刚那些涌上心头的失望感，也被一瞬间冲刷掉了，更多的是喜悦，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是除了妈妈以外，第一个在意她吃不吃葱的人。
　　闻与看着少年精致的眉眼，打算给少年讲一个关于她的故事。
　　在闻与很小的时候，她一直都是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爷爷奶奶朴素了一辈子，吃的东西也大多清淡。
　　所以对于闻与来说，那些五花八门的调味料，她是感到十分新奇的，并且有抱着一种“要尝遍世界所有的调味料”的态度去面对它们。
　　除了葱。
　　闻与本身并不是十分讨厌葱，甚至有些时候还能尝个味道，但那只限于心情好的时候。
　　在继母来家里的第一个大年，一家人为了庆祝这新的一年，特地烧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可每道总是少不了那绿油油的葱。
　　那一天，闻父看着闻与那副厌恶十分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从厨房里揪出一把大葱，硬要往闻与嘴里塞。
　　那时候闻与还小，又刚失去妈妈，不懂得反抗，只得任凭闻父作祟。
　　未经清洗的大葱，还夹杂着一些泥土，被闻父一股脑的往闻与的嘴巴里塞。
　　实在是，太难堪了。
　　女孩的泪花与闻父的咒骂一同流露了出来。
　　闻与不敢反抗，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妈妈了，她只有爸爸了。
　　外婆走之前告诉她，要讨好爸爸，才能好好地活。
　　小闻与想不通，明明是爸爸娶了新妈妈，自己只是不喜欢新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
　　最后这一顿饭以闻父把闻与赶出家门作罢。
　　那一天，闻与一个人蜷缩在屋外的墙角，夜晚很冷，北风夹杂着些许雪花飘落，闻与抬起头来看，夜空繁星密布，反复地闪烁着，她想起来那是妈妈离开她的第一天。
　　奶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道：“以后你想妈妈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就是妈妈了。”
　　闻与垂下眼，却也清楚地看到了外婆眼眶中那一闪而过的泪花。
　　小小的她也只能咽下了那些委屈
　　明明妈妈从来不会让自己碰到一点葱的。
　　也从那个晚上开始，闻与连闻到葱花的味道便觉得一阵反胃，有时候还会不由自主的勾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但剩下的半句她没说，只是解释清楚了为什么自己不吃葱花。
　　李照清看着沉默良久的少年，明明碗里早已没有了葱花，但他还是在低头翻找着什么。
　　闻与觉得有点奇怪，便出声问道“你在翻什么？”
　　李照清听到闻与问他，一抬头，眼泪便止不住的流，闻与清楚地听到他一边哭着一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会让你这么难过。”
　　“下次肯定就不会出现葱花了。”
　　“以后谁再敢让你吃葱花我就让他挨骂。”
　　诸如此类的话，不断地跑进了闻与的耳中。
　　她看了看少年那早占满泪水的脸庞，作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其实早就过去了，李照清，我现在多好啊。”
　　然后李照清看着闻与还站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像芭蕾舞台上的洋娃娃一样美丽。
　　李照清不哭了，他把那碗面推到了闻与的前面，然后踌躇着开口道，还带着一些试探的意味
　　“以后再有葱花，我来帮你挑，好吗？”
　　说完便羞红了脸，听到这话的闻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沉默着，不作反应。
　　李照清看着闻与那冷下来的脸，心中那片火也一下子被浇了个团灭。
　　也不能怪闻与，因为诺言实在是太过轻薄，她也没有资格答应这个承诺。
　　她实在是，担当不起。
　　闻与沉默了一会，说道“不会再有葱花了。”
　　然后起身，准备离开，但说完又觉得太过于残忍，想了想，又补充道
　　“这顿饭，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