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守护神》三千夕

8、初渐的故事05

　　成为父母的孩子，就难免要被父母拿去和别人的孩子比一比。

　　父母拿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作比较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初渐从来没有拿她的父母和别人的父母作比较，因为她怕父母听到了心里会难过。

　　二年级上学期期末考完试，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参加宴席，遇到了爸爸妈妈的同事，同事孩子叫江学佳，从幼儿园到小学，都和初渐在一个学校。两家人在同一个小区，有时候还会互相帮忙接孩子放学。

　　江学佳长得好看又乖巧，一双眼睛就像动画片里的小鹿，睫毛卷翘，笑起来有一对甜甜的酒窝。学习也比初渐好，据说在班里都是名列前茅。

　　两家人碰了头，又正好是期末放假的节骨眼，不免又聊到了孩子学习的话题。一来一往，初渐又被挂到了期末考试的火架子上。

　　从大人们的聊天中，初渐得知，江学佳期末语文考了98分，她最后一道看图说话的作文题，写了“菊”，而初渐压根想不起来自己考了几分，就连作文写的什么题目也忘了。

　　“还是你们家孩子聪明听话，我们家这个就不行，整天就知道玩，语文才考了93分。”

　　初渐觉得羞愧，自己哪里都比不上面前的江学佳，就连名字都比不上人家的好听。

　　打了预备铃，初渐和周可手拉手进了校门。

　　临上课前的几分钟，一张纸叠的、鹅黄色的小方块“投递”到了初渐的桌子上。

　　送信的“邮递员”神秘兮兮地朝初渐眨眼：“给你的！快打开看看！”

　　初渐把小方块打开，正方形的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潘俊毅爱初渐。

　　吓得初渐赶紧把纸条合起来，耳根好像擦起了一根火柴，烧得初渐双颊通红。

　　苹果兴奋地叫喊起来：“潘俊毅居然喜欢初渐！！”

　　星澜赶紧捂住苹果的嘴：“你叫那么大声，别被人给听见了！万一是恶作剧怎么办？”

　　苹果：“我太高兴了！有男生喜欢初渐欸！”

　　星澜：“嘘！不要高兴得太早，万一是同学们的恶作剧，你还当真了，你就成了玩笑了。”

　　初渐觉得星澜说的有道理，默默把纸条折起来，塞进了书包里。

　　傍晚下课，初渐和同学打扫完教室卫生，开始收拾书包回家。

　　大部分同学都走了，只有零星几个还留在教室。

　　初渐整理着文具盒，抬眼看到潘俊毅坐在了自己前桌的位置上。

　　初渐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他没动静，只是盯着初渐和她的书包。

　　初渐想起刚才那张纸条，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低头收拾课本，一点也不敢抬头看他。

　　潘俊毅像是鼓起好大的勇气，朝初渐开口道：“初渐你看到纸条了没有？”

　　初渐装傻，摇头：“没有看到，什么纸条？”

　　教室后面传来其他小男生的嘘声，有男生喊：“潘俊毅喜欢初渐！潘俊毅喜欢初渐！”

　　这下变成潘俊毅害羞了，他唰地站起身，跑到教室后追打那些开他玩笑的小男生。

　　“闭嘴！笑个鬼你们！”

　　初渐的脸热得像蒸屉上的小笼包，加快速度收拾好书包逃离了教室。

　　跑到校门口时，初渐又把那张小纸条找了出来。

　　身旁有个垃圾桶，星澜说：“快把小纸条扔了，可别被爸爸妈妈和老师看到。”

　　初渐确实怕被家长和老师看到，她握着纸条的手挪到了垃圾桶上方。

　　苹果急得团团转：“这可是你第一次收到的情书诶！有人说喜欢你的情书！怎么能丢呢？”

　　初渐犹豫了。她其实很惊喜，居然真的有人喜欢她！

　　星澜说：“万一被爸爸妈妈和老师看到，肯定会说你不学好的！你想被老师在学校批评吗？”

　　星澜的话让初渐的心情狠狠往下坠，她把纸条揉成团，松开了手。

　　纸团跌落，静静地躺在了垃圾桶里。

　　晚上睡觉前，初渐还是想着那张纸条，她想再看看纸条上写的字。

　　潘俊毅是班里长得比较好看的男生，收到潘俊毅的纸条，初渐并不讨厌，甚至有些高兴。

　　有人喜欢她，说明她是好的，是优秀的。她从来没有听过别的其他人说喜欢她，初志远和卫国明也没说过。

　　可惜纸条被她扔了，再也找不到了。

　　-

　　周一轮到初渐的班级升旗，全班要在国旗下合唱国歌，评委老师给她们班的表现打分。

　　初渐喜欢唱歌，她很想当站在第一排领唱打节拍的那个人，但班主任让她上台试了一次，说她拍子打得不够有力量，换成了另一个叫贺书瑶的女生，只让初渐当了副旗手。

　　贺书瑶唱歌其实很一般，初渐觉得还没有自己唱的好听，但她在班里多才多艺，上台一点也不会怯场，老师经常让她当主持人主持节目，或者是参加国旗下讲话。有同学说，贺书瑶爸爸是单位里当领导的，所以老师们都很喜欢她。

　　贺书瑶去过很多地方，同学们也觉得她见多识广，经常撺掇她到讲台上给大家讲鬼故事。

　　这次选贺书瑶当领唱，班主任的理由是贺书瑶平时练习弹钢琴，节奏感比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要好。

　　初渐很羡慕，她在现实生活中连钢琴都没见过，音乐老师上课都是拉手风琴。

　　初渐第一次当旗手，班主任说，升旗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会放在国旗和旗手身上，所以旗手一定要抬头挺胸，要站得笔直，抬手敬礼时，起落都要干脆利落，初渐牢牢记住了，回家还练习了很多遍。

　　一切都很顺利。

　　升完国旗，同学们四散开来各回班级。站在前排的同学讨论起了这次升旗的班级得分，大家都在说这次升旗被扣分了，得分不高。

　　人群里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从左后方传来——“肯定是因为初渐扣的分！她敬礼的时候装妖，小拇指像兰花指一样故意翘起来，没并拢！我都看到了！”

　　初渐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走在前排的同学们转过头来看她，大家都在小声议论。

　　初渐心慌起来，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

　　学校里，同学们经常会说某某女生“装妖”，因为某某女生穿了仙气飘飘的小裙子，或者是因为某某女生看起来像是模仿电视剧里大美女的姿势或举动。

　　同学们把像女生的男生称作“人妖”，把比女生更像女生的女生称作“装妖”，总之，表现得太像女生似乎在大家眼里是一件不耻的事情。

　　即便是小拇指翘起来也算。

　　星澜慌忙问初渐：“你敬礼的时候小拇指是不是真的翘起来了？”

　　苹果生气道：“初渐怎么可能翘小拇指？”

　　琥珀也好奇：“老师真的会因为初渐敬礼的时候小拇指翘起来而扣分吗？”

　　初渐一下子觉得自己是被同学无端指责，一下子又怀疑自己刚才敬礼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没有并拢手指，导致班级被扣分。

　　两种感受夹杂在一起，让她内心无比混乱，这种混乱感加剧了她的无助，她走在操场上，忍不住哭起来。

　　站在初渐周围的同学都看到初渐揉着眼睛哭了，立马围到初渐身边，有拉手臂安慰初渐的，有替初渐反驳那个女生的。

　　“别哭了初渐，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扣分的。”

　　“初渐根本就没有故意翘起小拇指来，我都看到了！”

　　“你别听她说的，她就是嫉妒你能当副旗手！”

　　“别哭了初渐……”

　　安慰初渐的同学有女生也有男生，大家簇拥在一起，把初渐这个小哭包哄好了，一起回了教室。

　　回教室的路上，有同学小声地传递着情报：“我听老师说了，这次扣分是因为贺书瑶拍子打错了，所以大家唱得太快了……”

　　知道不是因为自己而扣分，初渐才放下心来。课间休息的时候，初渐趴在课桌上，心情还是很低落。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手臂，她抬起头来看到是潘俊毅。

　　潘俊毅手插在校服外套兜里，动作扭扭捏捏地安慰她：“初渐你别难过，不是你的问题。”

　　初渐没和潘俊毅对视，点点头趴回桌子上，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潘俊毅走开，初渐悄悄回头，看到潘俊毅走到那个指责她的女生桌前，说：“老师扣分是因为贺书瑶节拍没打对，不是因为初渐。”

　　那个女生生气地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回他：“关我什么事？”

　　潘俊毅丢下一句话后走开：“不关你事你就闭嘴。”

　　初渐默默地转回头，心底的那一丝酸楚变成了小小的甜蜜。

　　-

　　三年级上学期开学，初渐在教室里没有看到潘俊毅，问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潘俊毅的父母带着他回老家那边念书，潘俊毅转学了。

　　潘俊毅的离开一点征兆也没有，初渐非常失落，她还没来得及给他写同学录。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身边的这些同学，很有可能在某一天突然就离开了葵安，可能以后都再也见不到。

　　周末，只有初渐和卫国明在家。妈妈说爸爸去省城出差了，后天才回家。

　　秋天的葵安到了下午也还是热气腾腾，卫国明在卫生间洗衣服。初渐家的洗衣机是手动的，放在里面绞干净后还要再拿出来过几道水，把洗衣粉的泡沫漂洗干净。

　　初渐在客厅没事干，无聊地走到电视柜的VCD机边上翻看，随手拿起了一盘光碟，漆黑的封面上印着一个穿着纯白连衣裙的女人，影片标题写着《午夜新娘》。

　　初渐把光碟小心翼翼取出来，放进了VCD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