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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初渐的故事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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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澜说:“都怪你自己,为什么边走边吃东西,为什么那么馋,连辣椒水都要喝。”
初渐愤恨地哭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洗衣服,突然就记起了那个黑影的样貌。
那个男生剃着平头,皮肤黝黑,瘦得像麻杆。
初渐甚至想起了他当时的表情,他看到汤汁泼洒出来,一脸得意,似乎觉得自己技艺高超,身手堪比电影里的李小龙。
苹果反击星澜:“明明是那个男生的错!那个男生是大坏蛋!”
初渐怒上心头,也跟着苹果一起骂,边洗边骂:“坏蛋!大坏蛋!”
除此之外,什么办法也没有。
卫国明回了家,听了初渐的遭遇,还是说:“看吧,白衣服就是不禁脏。”
初志远则是说:“离那些小男生远一点。”
初渐有些难过,但她默默地,什么也不说。
不过,张菲家就不一样,甩了墨点的衣服,张菲洗洗照样穿在身上,到了学校,该怎样还是怎样,没有一丝要小心谨慎的样子。
“你说,会不会爸爸妈妈都不想要我……那我是不是就会没有家了?”初渐问张菲。
卫国明和初志远吵架闹离婚的时候,对于谁来照顾初渐这个问题总是有不同的答案。
有时候他们会说——
“小孩归你!”
“我不要,你生的,归你!”
有时候他们又会说——
“初渐归我抚养,你给抚养费!”
“我来养初渐,你给抚养费!”
初渐就想,是不是她表现好的时候,爸爸妈妈就争着闹着要照顾她,如果她表现不好了,他们就都不想要她。
张菲停下来,拍拍初渐的肩膀,一副打包票的样子:“你别怕,要是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你来我家,我让我妈妈养你!”
“嗯!”听张菲这么说,初渐一下子就安心了。
晚上,初渐和张菲又结交了几个新朋友。一群孩子疯跑到了更远的街道上,领头的男生神秘兮兮地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一起到对面的小超市里。
一伙孩子在小超市里分成了几路纵队,东瞧瞧,西看看,这个摸一摸,那个碰一碰。平时和父母逛超市不给碰不给看的东西,这下子全摸了个过瘾。
苹果在初渐的头顶看花了眼:“哇,巧克力!哇,棉花糖!哇,洋娃娃的裙子!……”
走到散称糖果的地方,张菲摇了摇初渐。
她的手飞快地越过五彩缤纷的糖果,悄悄抓起几颗捏在手心,藏进了衣袖里。
张菲朝初渐瞥了瞥眼睛,初渐马上就领悟了她的意思,趁着店员在结账,也学着她的样子,抓了一把糖果,藏在手心里,跟着同行的小伙伴一窝蜂地跑出了超市。
没有一个人被抓到,毕竟店员也只有一双眼睛。
除了糖果,有人拿了火腿肠,有人拿了巧克力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利品”。
初渐觉得,就像玩了一场惊险刺激的游戏,比躲猫猫还有趣。
说起零食,在父母面前,初渐从来不喜欢开口向他们要什么,因为要了他们也不会买。
在葵安有一种叫“麦糖”的甜食,初渐只能在亲戚来家里拜访的时候才能吃到。
路边偶尔有商贩叫卖的,那人会喊着“麦糖——麦糖——好吃的麦糖——”
初渐偶尔看到会馋得不行,吃完晚饭和爸妈一起出门散步,伏在爸爸的背上,她就假装无意地念叨着:“卖糖卖糖!我要卖糖”
但每天下完班只想放空脑袋的妈妈爸爸,是不可能察觉到初渐的小心思的。
很小很小的时候,初渐是很会给自己找“口粮”的。
妈妈说抱着初渐遇到熟人,初渐总会主动亲热地叫“阿姨~”“叔叔!”
因为对方手里常常拿着些看起来好吃的东西,包子馒头,或者是一根玉米棒,初渐一看到,脸蛋高兴得像朵粉粉的小花。
但长大后就不一样了。
从初渐记事起,学到的最多的与人交往的规则就是——“不要了”。
别人手里拿着吃的,问“来吃点这个”,要摆摆手回答说:“不要了不要了,我不吃。”虽然心里挺想尝尝的。
过年走亲戚去拜年,长辈递给压岁钱,也要摆摆手拒绝:“不要了不要了。”其实心里特别想要,眼神在那压岁钱上能钻出火花。
久而久之,初渐把这种“谦逊”内化于心,外化于行。
路过琴行或者舞蹈室,看到别的小朋友在学钢琴、学跳舞,卫国明问初渐想不想学,初渐也是听话又违心地回答:“不想。”
晚上睡觉,初渐把自己偷来的糖果捧在手心,五彩缤纷的糖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闪耀。
真好看!初渐这样想着。
她的心被这几颗漂亮的糖果装得满满的。
“你……不应该!偷东西!”星澜的声音在初渐耳边响起。
苹果也跳了出来:“初渐不过就是拿了几颗糖而已!又没有被人发现!”
“不买就拿,就是偷!”星澜瞧不起初渐,“你是小偷鬼!”
初渐不高兴,一把将星澜拍到地上。
苹果幸灾乐祸:“你跟大人是一伙的,我们不要你玩!”
星澜委屈地哭着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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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级里开始流行起了彩色的小纸条。
那些彩色的小纸条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画着五颜六色的爱心符号——
“王若涵喜欢吴学明”
“张浩喜欢刘丹”
“于婉婷喜欢吴学明”
……
小纸条在同学们的掌心里传递,一直传到写纸条的人希望到达的地方。
下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操场被晒得像一面镜子,白得刺眼。
初渐躲在学校门口的大树下,手里拎着几条红领巾。
今天轮到她站岗执勤,这是她们班的班级“特色”。
班主任规定,每天要安排一名同学提前半小时在校门口执勤,拿着用班费买的红领巾守在学校门口,以防班里有同学忘记带红领巾被纪律检查的扣分。
初渐很好奇,为什么一定要带上红领巾才可以进学校,难道不带红领巾就不可以上学了吗?
初渐没事干,只能找个地方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出入校门。
校门口站着纪律检查的学生,臂膀上夹着红袖章,手里拿着记录本,就等着给那些没带红领巾的学生记名字、记班级扣分。
老师说,再过两个星期她们班级也该轮到校门口执勤了,还说哪几个同学表现优秀就派哪几个去。大家都希望老师能安排自己去站岗,因为去校门口戴红袖章拦人是件很威风的事情,比上体育课还有意思。
不过,也有不威风的时候。
就刚才,一个个子高高的高年级男生,脖子上没戴红领巾,大概学生证也是没戴的,站在大门口停顿了几秒,“红袖章”们一个也不敢上去拦,也不敢说话,更不敢计分,就这么让他大喇喇地走进校门了。
初渐正看着,有人走到她身边拍了她一下。
“初渐,今天你站岗啊?”
初渐顺着声音看过去,是班里的男同学潘俊毅。
初渐“嗯”了一声,点点头。
潘俊毅挠挠头,朝初渐伸手。
“那个……我忘记带红领巾了,给我一条。”
“哦,好。”初渐抽出一条红领巾递给他。
潘俊毅拿着红领巾,但是还站在她身边不走。
“你还不进去吗?”初渐问。
小男生把红领巾在手腕上缠了两道,无聊似的:“反正没事,我也陪你一起站岗吧。”
初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她就那么坐着,潘俊毅就陪着她站在一边,两人也没什么话可说。
站了一会儿,看到有人朝这边跑过来,潘俊毅戴上红领巾,朝校门口走去。
“初渐,我先进去了,你差不多也走吧,快上课了。”
初渐答了声“好”,眼睛一转,周可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挽上了她的手臂。
“欸?那个不是潘俊毅吗?”周可问。
初渐:“他没戴红领巾。”
周可也是初渐的好朋友,她家就住在学校门口的小区,下楼走几步路就可以到学校,比初渐家还要近。她们俩都喜欢给自己的玩偶娃娃做衣服,到了周末,初渐会带着娃娃和布料来周可家,两人一起用针和线缝制漂亮的小裙子。
周可很会画画,她会把自己喜欢的裙子的样式画在洁白的画纸上。初渐觉得,周可长大以后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服装设计师。
周可自己也这样觉得,她喜欢画画,也喜欢给娃娃设计漂亮的衣服。
但她在作文里写的梦想的职业却不是成为一个服装设计师,或者画家,而是成为一个会计师。
因为周可的爸爸妈妈都是会计。
“当会计师比当老师好,至少钱赚得比老师多。”初志远对初渐说。
站岗的时间还没结束,初渐让周可先进学校,但周可不愿意,一定要陪着初渐。
“你知道吗,陈老师不教我们了,我们要换语文老师了!”周可沮丧地嘟起嘴说道。
初渐:“陈老师不是腿受伤了吗,他好了就会回来的。”
陈老师之所以不能来上课,是因为上班路上出了车祸,被撞断了腿。
陈老师是初渐班里的语文老师,顶着一头乌黑卷翘的短发,脸色黑黄,像电视剧里少林寺里的铜像。他的嘴唇涨得发紫,不像数学老师,嘴唇总是涂得红红的、亮亮的。
陈老师虽然长得不太可爱,人却十分温和。初渐喜欢上他的课,也喜欢写作文,因为陈老师在作文本上夸过她,说她作文写得好,鼓励她坚持写。
初渐很少受到老师的夸奖,从初志远和卫国明那里也鲜少获得夸赞。
在初渐的感觉里,被大人表扬是一件很难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