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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渐的故事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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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里的女主角穿着黑色网状丝袜,穿着高跟鞋走在漆黑的夜里,初渐怕鬼,赶紧用遥控器按了快进键。
快进后,终于看到了封面上的那个穿裙子的女人,她的卧室看起来很舒服,窗帘也是纯白色的,还带着花边,但她的裙子很奇怪,松松垮垮地围着身子,中间系着条腰带。女人款款地走过来,解开腰带,露出内里光滑的、衔着两颗橡果的身体。
初渐的脑袋瓜像突然被电了一样。她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影片。
电影就这么放着,初渐看得很认真,直到画面变成一双男人的手顺着黑色网袜摸向裙底,电视屏幕“滋”地一声被关闭。
卫国明在楼顶晒完衣服下楼,回到客厅刚好看到这一幕,吓得立马用遥控器关了电视。
初渐有种被抓包后的心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
但卫国明的神色似乎比初渐还要慌张。
“小孩子不能看这些。”卫国明潦草地扔下遥控器,抱着晒好的床单进了卧室。
初渐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卫国明却说:“这个事情等你爸爸回来我要告诉你爸爸”。
初渐急得快要哭起来:“为什么要告诉爸爸?”
初渐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女人身上的两颗橡果,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尴尬,她不想让爸爸也知道。
星澜说:“你看吧你又犯错了。”
苹果护着初渐:“初渐又不知道那盘光碟不可以看!”
星澜挑眉:“反正现在你就是错了,妈妈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了。”
卫国明不回答,初渐央求她道:“妈妈……不要告诉爸爸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看了……”
卫国明看了她一眼,说:“他是你爸爸,当然要让他知道。”
初渐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那么严重,委屈道:“我又不是故意要看的……再说了,你也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看……”
卫国明不知道怎么和女儿解释,毕竟她小时候也没人和她解释过这事,大家都是到了特定的点才知道那回事的。
卫国明只好搪塞初渐:“让你爸爸回来教你。”
为了躲避女儿的追问,卫国明翻身睡觉,初渐看妈妈不理自己,躺在床上,心里又委屈又难过。
星澜说:“我觉得妈妈不喜欢初渐了,所以才不想理你。”
苹果说:“才不是呢!也许是妈妈今天累了一天了,她想睡觉了。”
星澜接着说:“你们猜,要是妈妈把这件事告诉爸爸,爸爸会不会生气?”
苹果和琥珀都不说话。
初渐想起了潘俊毅写给她的那张纸条,那张说喜欢她的纸条居然被那么轻易地就丢掉了。
潘俊毅转学走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喜欢她了。
初渐想着想着就流起眼泪来,但又不敢哭出声,怕被妈妈听到,就转过背去,小声地抽泣着。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喜欢我了。初渐伤心地想。
几天后,初志远出差结束回家,给卫国明带了两只漂亮的绿镯子,戴在手腕上会发出青翠的叮当响声。
初渐并没有因为那张光碟的事情挨骂,初渐想,也许妈妈根本就没有告诉爸爸那件事。
初志远回家后,家里的厨房开始有了烟火气。
像所有普通人家那样,买菜做饭,一日三餐。
早上有空的时候,初志远会用糯米粉搓汤圆,中午随便应付,晚上或是炒菜,或是在楼下买咸香的卤肉汤,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就着橙黄的落日,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平时初渐最喜欢吃爸爸做的西红柿豌豆肉片汤,有时候初志远也会把肉片换成肉圆,初渐每次吃完饭都要再喝一碗汤。
晚饭后,初渐在楼下和小伙伴玩完躲猫猫,回到家里口渴得不行,钻进厨房的橱柜里,看到一海碗青黄的汤,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来就喝下一大口。到了嘴里才发现,原来碗里的根本不是青菜汤,而是初志远晚饭后刚炼好的猪油。
初渐没有吐出来,囫囵咽下,赶紧把那碗猪油又放回了原位。
初志远和卫国明又吵起嘴来,两人语气都不大好。
但初渐琢磨着应该和自己喝了那碗猪油一口没关系。
卫国明说:“有云之前在葵安不是已经租了房子了吗?怎么又要来我们家住?”
初志远说:“之前租房是和她那个男朋友一起,现在不是闹掰了么。”
卫国明:“那怎么不去二哥家住?二哥家三层楼呢!”
初志远:“爸妈已经住在二哥家了,再去一个人怎么住得下?”
卫国明:“只要愿意给住,三层楼的大房子有什么住不下的?”
两人说话的火气越来越重。
卫国明:“就你家这些亲戚事多,我家也没哪个亲戚一天天地要跑来咱们家住!”
初志远:“你怎么说话的?我的家人不是你的家人么?”
卫国明:“你要这么说,那我也让我大姐来家里住!”
初志远:“有云是因为有心脏病!她现在病情越来越不稳定了,我们这儿离医院近,她又不是要在我们家住一辈子!”
卫国明:“那我大姐还有精神病呢!”
两人说的有云是初渐的堂姐,大伯家的大女儿,初有云。
初有云有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鹅蛋脸,留着齐刘海,又瘦又高,笑起来还有一对好看的酒窝。
初渐很喜欢这个大堂姐,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初志远和卫国明有事不能回家,就是初有云带着初渐在家里过夜。
初有云和她的朋友一起到幼儿园门口接初渐放学,手牵手带她回家,给她吃亮晶晶、甜蜜蜜的糖果,陪初渐一起玩换装游戏、过家家,把初渐逗得“咯咯咯”笑个不停。
上一年级的时候,初有云和她的朋友在初渐学校附近的酒吧街上合伙开了一个冷饮店,初志远和卫国明带着初渐一起去照顾她的生意,初渐第一次吃到了刨冰。白花花的冰沙淋上草莓果酱,尖上点缀着一颗樱桃。
初渐还特意观察到,樱桃是有云从一个透明玻璃罐头里夹出来的,里面还有很多颗这样的樱桃。
但好景不长,初有云的店没开多久就关了,自那次之后初渐再也没有吃过她做的刨冰。
初志远和卫国明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
“反正不能让有云再来家里住了!这里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凭什么我说了不算?!买房子我没出钱?!”
卫国明尖叫着吼道:“你处处都向着你家那边的人!连房子都要分一半给你亲戚住!”
……
初渐害怕地蜷缩在卧室门后,她控制不住地发抖,双手捂着耳朵,希望自己听不到看不到。
啪嚓!
客厅里,一个玻璃杯被用力砸碎在地面。
接着,又是熟悉的拖鞋和地面的摩擦声。
推搡声,巴掌声,哭声,喘息声,沙发脚、凳子腿和地面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夜晚冷冰冰的客厅又变成了两人的搏击场。
初渐还是以为自己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她打开门跑到客厅,刚好看到卫国明冲上前抬手给了初志远一耳光。
初志远像一头被惹怒的狮子,上前抓住卫国明的脖子。
两人像争夺地盘的野兽一样扭打在一起,锋利的爪子撕扯着对方的皮肤。
灯是关着的,黑夜像个无情的猛兽吞噬着整个家。
初渐又无助地大哭起来。
“呜呜呜……爸爸……妈妈……别打了……”
“别打了……”
“求求你们别打了……”
两人从客厅中央打到厨房门口,又从厨房打到卧室门前。
表情狰狞,面目扭曲。
初渐躲在沙发旁,初志远揪着卫国明的头发,捧着她的脑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身旁的白墙上。
咚——咚——咚——
卫国明彻底败下阵来,她失去了所有的气势,绝望地瘫软在地上,披头散发地仰面哭嚎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战争终于因为一方的胜利而停下来。
初志远起身收拾自己,打了水领着初渐洗脸洗脚,留卫国明一个人在角落里痛哭。
睡觉时,初志远还是一如既往地把初渐冰冷的双脚放在他的腿窝子里取暖。
卧室里的灯亮了,又关了。
漆黑的房间里,初渐看到客厅的光从缝隙里透过来。
卫国明的哭声像幽怨的女鬼一样,在那道光里颤抖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初渐的心皱成了一团,但她哭得又累又困,在那幽怨的哭声中慢慢地睡着了。
那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片绿色的火海,火山一样的大坑里盛着绿得发蓝的岩浆,岩浆翻滚着,火锅似的咕噜咕噜冒着泡。
初渐意识到这里很危险很危险。
她和爸爸并肩站在一起,看到妈妈在大坑的边缘摇摇欲坠。
初渐想拉住妈妈,让她赶紧过来。
但是,妈妈没有一点征兆地跳进了滚烫的岩浆里。
初渐吓得大叫,睁开眼醒来才发现是梦。
还好,还好只是梦。
那天晚上过后,初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到初志远回家。
初渐问妈妈,爸爸去哪里了?
卫国明只是用厌恶的眼神瞪着她:“你爸爸都不要你了你还天天想着他!”
吓得初渐不敢再问。
爸爸不在家,初渐过上了每天吃面条的日子。
水煮面条加上榨菜,或者水煮面条配上老干妈乳腐。一连吃了四天,初渐胃里一阵子反酸,再也塞不下一根面条。
那天下午上体育课,天是灰白色,秋天的风带着凉意从树枝中间穿过。上课铃还没响,操场就落下大颗大颗圆圆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