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之恋》纯净天蓝

3、第 3 章

　　三
　　次日苏岩在练流苏家练琴，几首练习曲后，练流苏突然问“小岩，你要买琴？”
　　苏岩并没有停顿，只随意答道“就去看了看，老师，那个琴行里有人好象认识您呢！”
　　练流苏笑笑表示肯定，“小岩，老师外出的时候你就去雅韵练吧，那里有架琴和这架是姐妹。”
　　这个比喻并没有让苏岩太在意，她只是欣喜于那架钢琴“是的，老师，弹起来感觉非常棒！”
　　所以练流苏也就言归正传，“你现在弹琴技艺上已完全没有问题了，对乐曲的理解也很到位，只是还缺深度，这与你的年龄有关，将来有一定经历后，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苏岩点点头，虽然年少，她的心却极敏感，演奏起来连练流苏都常常会被她指尖流露出的情感所触动，而这正是林芝华眼里的与生俱来的艺术气质，也是练流苏气质的传承，令她深深着迷之处。
　　“小岩，你也不必买琴了，老师总有一天要回家的，到时候琴就送给你好了。”
　　“老师，您要走？去哪里？”这句话让苏岩的反应很大，她想天下为什么就没有不散的宴席！
　　“北京，也许苏州……”
　　“那老师去北京好不好，我就考中央音乐学院。”
　　练流苏没说话，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岩，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盯着琴键。
　　“好不好？”苏岩又问。
　　练流苏却避开了这个话题，突然问“小岩，你有朋友吗？我看你除了上课就是到我这学琴，没有时间玩呀！”她想起自己正是这个年纪认识了林芝华。
　　“有啊，有好几个呢，我们平时在校园时总喜欢挤在一起谈天说地的。”
　　“几个呀！有没有特别要好的呢？”
　　苏岩想了想，在心里将她那几个好朋友排了排座次，“都挺要好的。”
　　“没有特别追着想跟你玩的吗？”
　　“可能我平时不太爱说话吧，女生们都爱和说得来的待在一起，我总是听她们说。”
　　“那男生呢？”
　　苏岩摇摇头“我爸不让我和男生多说话，再说他们也太闹了，没有一刻能停下来，又总爱捉弄人。”
　　“男生呀，他们总是喜欢谁就捉弄谁。”练流苏发现苏岩脸红了，微笑起来。
　　“是吗？我没注意过。”苏岩装作不在意的说，她经常被班上不同的男生捉弄，有时被气得脸发白，对这种表达喜欢的方式她不喜欢。
　　天黑得比较早，没弹多久，窗外就显得夜色正浓，苏惜川准时来接女儿了，送走苏岩，练流苏站在阳台又发了会呆，苏岩这初长成的婷婷模样让她想起自己的青春时光。

　　第二天下课后苏岩经过雅韵时想起练老师的话，反正今天的作业在课堂上做完了，她便迈进了琴行的大门。林芝华正对着苏岩中意的那架钢琴出神，太投入以至于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阿姨……”苏岩轻轻叫了一声。
　　“啊？你来了！”林芝华回过神，见是苏岩脸上的笑容顿时象鲜花一样绽开“我正想听琴声，你可来得巧，不如弹一曲吧。”说罢也不等苏岩有所表示便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象相识多年般两人并坐着，“我们来一首《致爱丽斯》，怎么样？”
　　苏岩心里也想着这首曲子，欣然说“好！”
　　话才落下林芝华却又站了起来，后又感觉自己失态，便抱着双臂微笑着对苏岩点了下头“开始吧。”
　　苏岩本以为林芝华是要两人合奏，岂料她真是只想听琴声，不容多想，苏岩是双手一挨到了琴键便忘情，自第一个音符飘起，她已浑然忘我，哪里会去深究林芝华此刻内心的跌荡起浮呢。悠扬的琴声四处飘散，洋溢在琴行内外，不多久引来一对母女的驻足。
　　六岁的柳眉有着一双黑葡萄似的水洼洼的大眼睛，可是却对周围的任何景物都无动于衷，显得呆滞不似同龄人。梅清是市一院的儿科医生，刚带着女儿从儿童医院出来，她的老同学说柳眉得了自闭症，这让梅清一点都不能接受，在她的脑海里自闭症属于先天性的，生性活泼的女儿怎么会因为父母离婚而得上这种病！但这话还是使她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以致于此时手脚冰凉。
　　心绪凌乱的梅清牵着女儿的小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留意到女儿的目光何时开始聚焦，何时变得灵动，直到柳眉用温暖柔软的小手扯了扯她的胳膊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
　　“怎么啦？”梅清低下头嘴里问着，眼睛却寻着柳眉目光的线索，锁定在一袭白衣的苏岩身上。
　　柳眉也不说话，梅清顺着她的意思跟进，绵延悠长的音乐使她不由得放轻放缓脚步，她不想打扰演奏者的思绪更不愿搅乱女儿的专注。
　　小小的柳眉比钢琴刚高过半个头，她歪着小脑袋站在琴前，眼神跟随着苏岩那双灵巧的手，梅清发现女儿心灵的窗户打开了，里面正河开、燕来，万物复苏。
　　林芝华正陶醉于音乐的海洋，也不忍打乱琴行里此时的气氛，但她是个生意人，此时虽怨烦他人的介入，却不愿怠慢来访者，只得放下情绪笑对梅清。
　　梅清见先前站立听曲的女子向她一笑，似要张口，忙作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琴前的两个孩子，笑着点了点头。林芝华立即会意，便也报以一笑，不再言语。
　　许是苏岩太投入，又或是柳眉的目光太灼热，一曲终了，苏岩终于发现了身边可爱的小妹妹，她不觉莞尔“好听吗？”
　　柳眉点点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还要不要听？”
　　柳眉又点了点头，样子认真又诚恳。
　　苏岩觉得这个小姑娘实在太可爱，就想听她说话。
　　“你会不会唱歌？会唱什么？我来弹你唱，好不好？”
　　很意外，可爱的小妹妹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苏岩难免脸上有些失意流露，梅清忙上前摸着柳眉的头细声问“眉儿不爱说话？姐姐弹得这么好听，眉儿会唱英文歌的，小星星可以吗？”
　　苏岩看了看柳眉，觉得这个小妹妹不一样，此时她抿着嘴巴，细长的眉毛也微微颦起来，原本粉红的小脸变得象纸一样白，心里顿时生出些怜悯，随即将这丝酸痛的感觉转化为音乐，1155665，4433221……边弹边转头对着柳眉哼起了乐谱。
　　梅清发现女儿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嘴角那对可爱的小酒窝又出现了，她心里乐开了花。林芝华善于观色察颜，她觉得今天这对母女不同往常，从母亲看向女儿忧郁的眼神中稍微猜个八九不离十，之前一定有什么故事发生导致这个小姑娘无邪的年龄却失去了天真，而苏岩似乎掌握着解开心结的钥匙。她想到练流苏，自己认识小练时也是苏岩这般青春年少，那时也是被她笼罩在音乐光环下的魄力所吸引，一引三十年，即是无悔无怨。
　　可知音乐美好时是天使，纠缠时是魔鬼。
　　“你叫什么名字？”苏岩又问。
　　“柳眉。”
　　这两个字让梅清喜极而泣，她含着泪的眼让林芝华不忍利用好奇心，也不忍打扰两个孩子的对话，她轻轻关上店门，望着渐渐稀少的行人。
　　音乐再次响起，又是《致爱丽斯》。
　　苏岩怕父母担心弹完曲子便要求回家了，走时她告诉了柳眉自己的学校和班级。小小的柳眉第一次显出那么依依不舍的神情。
　　苏岩走后，柳眉便在钢琴前不言不语，一动不动，林芝华看她明明很有抚摸琴键的意愿却不动作，于是便上前轻声细语引导她，岂知小姑娘根本目中无人。直到听到梅清小声的解释才明了是怎么一回事。看着梅清脸上的愁云，林芝华想也未想就对着她打保票：苏岩明天还会来，如果对小孩子的病情有帮助，以后只管来这里就是了。
　　送走母女俩已是华灯初上，一场微雨刚过，昏黄的路灯下世界显得格外宁静清新。林芝华拉上沉重的卷闸门后，方才发觉借着内心的微暖既一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