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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似是故人来 ...

  •   十一
      “师父,我在书后面看到了奇怪的东西。”谢楹生看着许尘春纤长的手指,心里莫名有种酥酥的感觉,感觉耳根火辣辣的烧,戴好遮面后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嗯?”许尘春也把遮面扶正,似乎猜到了这个问题,谢楹生从桌子上把书拿起来翻到最后,把那个“鬿”字指给许尘春看。
      “这是什么字?”许尘春故意似的问谢楹生。
      “……”谢楹生觉得许尘春真的很欠,“我不知道。”
      “念:其。”许尘春很满意谢楹生的反应,“‘鬿’是古代传说中的奇兽,山海经里记录‘北号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鬿雀。亦食人。’”
      白首……?
      若是没看过这本书,许尘春对“鬿雀”的介绍谢楹生可能并不会听进去多少,但他将这本书看完了,很快捉住了许尘春方才所言中的关键词——“白首”
      这本书全书都在讲的谪仙族,不就是“白首”吗。
      “那……这个字在这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谢楹生继续追问,想验证自己的猜想。
      “你若是不笨的话,大概也可以猜出来。”许尘春用右手食指的指尖轻轻抚摸着这纸面上端正又不乏洒脱的笔迹,“这是笔者留下的,是她的标志。”
      “她……?”
      许尘春的眸子反常的染上一丝复杂:“她是‘鬿雀’啊。”谢楹生不明不白的看着他,“‘鬿雀’……亦食人。”
      “她……鬿雀……”谢楹生低头看着那黑色的字迹,想要透过那字迹和笔者对视,“师父,你是说笔者叫‘鬿雀’吗?‘鬿雀’也是谪仙族人吗?”
      许尘春眼神复杂,轻轻合上了手里的书。
      “‘鬿雀’……是谪仙族人。她一直在记录有关我们一族的历史。”
      “她活了很长时间?”
      许尘春摇摇头:“事实上她年龄比我小,所以这些历史只记录到我记事,这一部分是我协助她写的。”
      谢楹生并不知道许尘春的确切年龄,但是自家这个师父看着真的不比自己大多少,若是平日里收敛些他嚣张冷漠的眼神和气势,真可以称得上眉清目秀小郎官了。
      “那既然师父比她年龄大,为什么不收她做徒弟,也做解灵师呢?”思索了一会儿谢楹生想到了这个问题,既然许尘春的寿命有延长的现象,为什么不去找谪仙族人建立门派呢?
      等等,不对。
      谢楹生瞳孔骤缩。
      这里毕竟是陈毅文的地盘,而他们二人在这里如此无所顾忌的交谈,万一隔墙有耳……
      他抬眸看了看许尘春,难道师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吗?许尘春百密一疏?这……
      “因为她没有可以解灵的能力。”许尘春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自顾自地回答着谢楹生的问题。
      谢楹生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凉,陈毅文对谪仙族人的厌恶是人尽皆知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伸手扯了扯许尘春的衣袖,轻轻指了指墙壁。
      许尘春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不过只是轻笑一声,揉了揉谢楹生的头。
      “已经很聪明了。”许尘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但谢楹生可以确定许尘春没有开口,这应该是传音,“不过不用紧张,‘谪仙族’这个名字也是‘鬿雀’起的,除了我们没有人这么叫。”
      谪仙族是这个名字是“鬿雀”起的?
      “陈毅文不知道谪仙族是什么,他对我的这些事也不关心,我对他来说只要适当的使用一点能力就好,其他的事我们互不干扰。他闲的没事干的时候会找人监视我,但听到的也只是这些神神叨叨不明不白的东西。”许尘春依旧在谢楹生脑袋里讲话,“在这个世界当皇帝可难了,毕竟还有门派和修炼法术的人,其实皇帝这个职务在很久之前就应该消失,但陈毅文他一脉还真是……顽强。他既要给普通老百姓保障,还要时刻提防着会不会有修炼法术的人或门派造反,不会很在意一个神神叨叨的国师的。”
      谢楹生认真听着,在这之前他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概念,不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做什么,他的世界里只有不断涌过来的攻击和侮辱,现在听着许尘春讲天下局势,原来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很多修炼法术的人,还存在很多门派。他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好像他刚刚加入了这个世界,忽然可以做到很多事。
      昨日我名为弃子,今日我眼观棋局。
      谢楹生觉得自己有些疯,明明是一个经历了很多伤痛的少年,他应该想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可听许尘春讲着,讲陈毅文的处境极其不稳定、各门派摩拳擦掌、人们各怀鬼胎,他竟想纵身跃进这波谲云诡的迷雾中做那个搅乱浑水的游鱼。
      谢楹生觉得自己疯了。
      他想要陈毅文的命。
      这个少年在这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有多恨这个皇帝、意识到自己有多不甘心。
      他真的很想要撕烂那些骂过他的嘴,把那些欺辱过他的人剁成烂泥……
      他真的好想让陈毅文死。
      或许明日我身为棋子,我将剑指敌将之喉。
      这个少年喉结一滚,咽了口唾沫,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可还是忍不住的兴奋,只要追随着许尘春,他就可以报仇了。
      谢楹生悄咪咪地看了许尘春一眼,发现自家师父没有任何反应后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许尘春说的是真的。
      这一切的前提便是忠于许尘春。谢楹生又思绪飘远。
      忠于许尘春。
      也是,许尘春是那个散尽寒冬的春,是带来阳光与希望的春。
      忠于春,是应该的。
      许尘春并不知道身边的小徒弟此刻的思想发生了多么巨大的转变,只是认真地给他讲述着当今他所知道的天下局势:当今天下有宗门这种将修炼之人聚集在一起的组织;也有杂修散修,这些人中也有鹤立鸡群的;当然常见的还是寻常的普通百姓;在讲述的过程中,许尘春有意无意地表述了皇帝这个存在在这个多元的世界是很多余又有点没有必要的,放在以前修炼之人刚刚开始冒头的时候,皇室存在的意义是控制修炼之人不暴起乱伤人,因为在那时传闻皇室掌握着可以控制法力的矿物,打造的武器可以克制他们。
      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修士们已经有了自己的社会体系,有了自己的江湖规矩,甚至在宗门附近一片的老百姓都是听从其宗门宗主管理,宗门和宗门之间也建立着很密切的联系,并不存在哪一方忽然犯病群起而攻之的情况。更何况,传闻中的那矿物,陈毅文现在到底有没有,有又能有多少呢?
      许尘春一直在关注着各个门派的动向,在许尘春眼里,各门派完全可以联手将这个纸老虎皇帝一举拿下,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难道陈毅文真的有后手吗?他真的还有可以控制修炼之人,来保住自己皇位的底牌吗?
      许尘春自己都摸爬滚打到国师这个位置,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个花瓶,但连这点信息都没有掌握到,许尘春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陈毅文平常和许尘春交流也都问的是些东西不着调的话题,是真把他许尘春当神棍了?
      谢楹生静静地听着,忽然打断了许尘春:“师父。”
      “怎么了?”
      “现在,还有人卖‘白枕头’吗?”
      “……”
      “谪仙族,是不是除了我们,其他人都和以前一样?”
      “……”
      许尘春没有回答他。
      “那师父,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谢楹生看他这个反应也大概清楚了,抬头与许尘春的眸子对视。
      “问。”
      “那么多谪仙族人,为什么是我?”
      “……”
      “为什么仅仅有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谢楹生第一次如此大胆地只是着许尘春的眼睛,想透过那瞳仁读到些什么,读到自己师父的真实情感,达到他的心底。
      “……哎,救你了你还不乐意。”许尘春轻轻叹了口气,合上了他的眼似乎是拒绝了和谢楹生对视。
      “不能告诉我吗?”谢楹生有一点失落。
      “告诉你也无妨。”许尘春轻轻叹了口气,“仅仅是你的原因,是因为我真的没有很大的本事。”
      谢楹生闻言一愣。
      “别把我想得太神话,我也是人。”许尘春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眸,竟有一丝黯然,“我很自私,看到你的时候,忽然想给自己找个伴。”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孤身一人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久到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人。”他眼眸中极少地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流露的情绪有些多,许尘春又轻叹一声,“看到你的时候,你那么小,一看就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看着就……很好玩。”
      谢楹生有些失笑,原来在许尘春的眼里,十七岁可以称得上“那么小”,而捡他走的原因也仅仅是“看着好玩”。
      谢楹生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纵奇才,被许尘春一眼看中的什么谪仙族的救世主。
      原来只是好玩而已啊。
      “我很自私。”许尘春可能是感觉今天自己有些太过失态了,“但我明白我救不了所有人。”
      谢楹生低下头沉思着。
      在这个寂静的氛围中,许尘春的呼吸忽然错了一拍——
      “是他……”
      谢楹生好像听见许尘春这样咕哝了几句,然后就见许尘春猛地站起身子夺门而出,谢楹生不明所以但跟着追了出去。
      “你疯了吗……这里可是陈毅文的地盘……”许尘春在心里暗想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他朝着皇城边缘的树林飞速而去。
      是他吗?
      是那个念念不忘的他吗?
      是他回来了吗?
      谢楹生从未见过许尘春如此失神的模样,许尘春速度飞快,谢楹生跟在他后边一段距离都有些费劲,本想唤他两声,但又想到这里是皇城,谢楹生只能边跑边喘着气:“许……许生哥哥!”
      许尘春脚步有一刹那的迟缓,但也仅仅是一刹那,他依旧头也不回地向前冲着。
      两个人一个追着一个一直跑到了皇城边缘,这里没什么人看守,即便是皇城也显得有些荒芜,许尘春向着不远处的树林冲去,谢楹生依旧不明所以。
      再向前走,就看见许尘春手里紧紧攥着一片破布,手臂甚至在轻轻发颤。
      谢楹生很小心地上前,许尘春紧紧闭着眼,谢楹生不知为什么就认为那遮面下的眉头一定是紧锁着的,许尘春看起来真的很不好。
      犹豫着犹豫着,谢楹生还是伸出手覆在了许尘春紧紧握着的拳头上。
      许尘春也是几乎一瞬间就睁开了眼,和有些无辜又带着些小心的谢楹生对视。
      两个人的心脏似乎都错了一拍。
      “师父……还好吗?”
      谢楹生有些担心许尘春,是发自内心的担心,刚才看着许尘春失了神志的模样,谢楹生的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嗯……还好。”
      许尘春没有把手抽走,依旧紧紧攥着那片破旧的、肮脏的布片,好像那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这是……”谢楹生本还想问下去,但话到嘴边又意识到不太妥当,便又咽了回去。
      许尘春轻轻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沉默了一会儿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了谢楹生的手。
      “没事,先离开皇城再说。”
      谢楹生看着握着自己手的那另外一只手,内心有些复杂。
      “师父是不是太累了?”谢楹生小声地问。
      “……没关系,我先带你出去。”许尘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是认同这个观点。
      “好吧。”谢楹生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低下头跟着许尘春的方向走。
      ……
      沉默中,许尘春牵着谢楹生的手,另一只手将那碎布片揣进怀里,走到了皇城大门,和守卫简单沟通了几句,让人把他离城的消息带给陛下,带着谢楹生走出了城门。
      一路上,始终无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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