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无悔》落花满衣

3、第三章 昌氏

　　小孩怔怔的看了一眼白执秋，抬手接过递来的方巾，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白执秋瞅见他应付差事一般的擦脸，笑着从小孩手里拿过方巾，细细替他擦拭脸上的尘土。

　　两人离得很近，白执秋的呼吸打在小孩的脸上，他不自觉的往后躲，白执秋怕他跌倒，一把揽住小孩的腰，“乖，别动。”

　　小孩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待白执秋将他放开，他才回过神来。

　　擦干净面庞后，白执秋细细打量了一下，小孩虽然瘦的有些脱相了，但细看还有几分清秀。

　　将小孩抱上了马，打算等下找户人家给几两银子让好好照顾着。

　　马儿缓慢的向前走着，白执秋并不认得沧泽宗以外的路，不巧的是天空飘起了雨点，乌云密布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滂沱大雨，白执秋终是抵不住伤口复发的疼痛，眼前一黑，从马上掉了下来，昏死过去。

　　夜里，下了场大雨，一辆马车在雨夜里疾驰，雨水模糊了车夫的视野，在宽阔的官道上，车夫瞧见前方地下有人时，赶忙勒马，马蹄堪堪停在距离那人一指的距离。

　　马车里的人受惊，掀开帘子问道：“发生了何事？”

　　马夫也被吓了一跳，呆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道：“小少爷，前面地下有个人，只是这深更半夜的….”

　　“我去看看。”被称作小少爷的人支起伞来，从车上跳了下去，就见一小孩跪在马车面前，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

　　小少爷将其当做乞丐，从袖中掏出沉甸甸的荷包，砸在小孩身上，“钱给你了，赶紧让路。”

　　见面前的小少爷要走，小孩赶忙爬到小少爷脚边跪着，“求贵人大发慈悲，救救这位公子。”

　　小少爷在雨中斜睨着眼瞧了小孩许久，终究是有善心在，便问道：“人在哪里？”

　　小孩带着小少爷走向了道路一旁的树下，马车上坐着的车夫担心有诈，便披着雨蓑、拔了腰间的刀，跟在小少爷的身侧。

　　树下昏死的人便是白执秋，大雨冲淡了他身上的血迹，但露出的伤口也多的惊人，小少爷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被烫的手一哆嗦。

　　小少爷赶忙吩咐身后的车夫上前来，将人扶上车。

　　车夫也看到了白执秋一身的伤痕，上前提醒道：“少爷，此人身份不明，贸然相助，可能会惹祸上身。”

　　“怎么，我堂堂昌家二公子，谁敢得罪我。”那金樽玉贵的小少爷将人放到离火炉稍近的软榻上，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示意马车继续赶路。

　　“是。”马车继续在狂风暴雨中疾驰。

　　马车驶入会稽城境内乌云渐渐散去，露出满天的星空。车夫将马车停在紧闭的城门前，下马后飞身跃起上了城墙，将刻着“昌”字的玉牌递给守门人。

　　城门被人缓缓打开，马车驶向城内最奢华的府邸。

　　昌家小少爷将白执秋和小孩安排给了下人照料，赶忙从随身的包袱里翻出一小包东西，带着去了前厅。

　　主座上的男人似乎等了很久，手中的书已然看到了最后，见昌冠玉进来，也只是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没言语。

　　昌家小少爷见哥哥不理睬自己，肯定是又生自己的气了，赶忙上前将见底的茶水到上，又站在一旁给哥哥揉肩，“哥，我这次只是去找一些东西，只走了几天，而且我院里的人也肯定跟你讲了，”说罢，赶忙从袖中掏出来一个油纸包，将里面的桃花酥掰下一块，递到哥哥嘴边，“我还买了哥最爱吃的糕点，是城西那家的，哥尝尝？”

　　家主拍掉了面前的手，桃花酥随之掉在了地上，昌家小少爷的视线随着桃花酥落在了地上，才瞧见一地都是瓷器碎片，“冠玉，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人都出了城才叫人来通知我，好一个先斩后奏。”

　　“哥，我只是，只是。”

　　昌冠玉明白哥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便垂下头来不再言语。

　　家主不想看他，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茶杯重重的砸在桌上，“滚回你屋内，将家训抄五十遍，抄不完不准出来。”

　　昌冠玉眨了眨眼，知道此时不应再多做狡辩，便乖巧的应了声“是”，行礼告退。

　　白执秋昏迷期间一直高烧不退，家主叫人每日用最好的药材来煎药，下人们不知道白执秋的身份，但毕竟是小少爷带回来的人，寸步不离人的照顾着。

　　这日天还未亮，薄雾弥漫在府邸的每一个角落，家主得空来别院里瞧昌冠玉带回来的人，刚开门就看到昏迷了几日的人，正盯着天花板出神，一旁的凳子上坐着个小孩，见他进门来，识趣的退出门去。

　　听到动静，白执秋侧过头去看来人，屋里没点灯，逆着光，看不真切那人的模样，直到那人座到床边，淡淡的梅香环绕在白执秋的鼻尖，看相白执秋时，眸子里镀了一层冰一般，盯的白执秋后背发凉。

　　“公子哪里人，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

　　白执秋盯着面前的人看，不免有些防备，但身上的衣物被更换，想必对方已经看过自己挂在腰间的木牌，身份也不必隐藏，便如实相告：“在下沧泽宗，白执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听闻对方的名讳，家主的眉头有一瞬间的皱起，而后又舒展开来。三日前，他便得知沧泽宗遇袭，恰巧宗内举办大典，在外游历的弟子也都回了宗门，一把火烧的彻彻底底，无人生还，没想到还能有人在这样浩劫之中存活。

　　白执秋苦笑着继续说道：“宗内遇袭，眼下我也不敢跟外人表明自己的身份，陂陀寺的主持是父亲的旧友，我准备前去试试看，能否收留我。”

　　家主在一旁道：“陂陀寺我倒是有所耳闻，它属于丹国的地界，更何况寺庙之中不可打杀，确实是个好去处。不过救你之人乃是我家二公子还有那小孩，你好好养伤，等到二公子从他那竹园里出来，你再好好向他道谢。”

　　白执秋笑道：“既然如此，那边来日再向他道谢，”转而又道，“白某还不知公子名讳，可否告知？”

　　“在下昌光祁，会稽的昌氏家主，二公子名为昌冠玉，在此处养伤，你的仇家即便知道你在，也不敢贸然前来，你安心养伤便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白公子有任何需要可以同下人讲，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罢，昌光祁起身出了房门。

　　“昌家主慢走，我尚且不便下地，就不送了。”白执秋朝着昌光祁离去的背影作揖。

　　待昌光祁的身影彻底消失，白执秋强撑着身子下了床，一旁的下人瞧见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赶忙上前扶着，白执秋动作微顿，看了一眼正小心翼翼扶着自己的姑娘，“麻烦姑娘了。”

　　姑娘被他谢的脸一红，傻呵呵的笑，“公子不用谢，这是奴婢应做的。”

　　小院里有颗花树，白执秋让人将桌椅搬到树阴下，花瓣偶尔随风落下，昌冠玉一进院门便看到一片花瓣掉落在少年颈间，惹的少年身体微微一颤，抬手轻轻拂去那片花瓣，仿佛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少年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恢复的怎么样？”昌冠玉大步走到桌前，吩咐下人给自己也拿个凳来。

　　眼前的人笑的明媚，眉眼弯成一道月牙，长的虽与家主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但一人冷若冰霜，一人骄阳似火。

　　白执秋问道：“冠玉兄？”

　　昌冠玉点头应下，问：“我哥来看过你么？”

　　一旁的下人从里屋搬出来个凳子，昌冠玉坐下，拿手撑着头，一旁的白执秋给他倒了一杯茶。“刚醒来就见到了，他前脚刚走，你后脚便来了。”

　　昌冠玉笑道：“嘿嘿，我从下人那边打听到你醒了，便急匆匆赶来了，我哥他就是个冰疙瘩，你们都聊了些什么？”桌上的糕点被他塞进嘴里，“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还不知道。”

　　“在下白执秋，沧泽宗弟子。家主来看望我的伤势，也得知我的救命之人是您，这救命之恩，冠玉兄若是日后有需要，白某定然倾力相助。”

　　昌冠玉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着急说话，一张嘴就被自己呛到了，赶忙喝下手边的茶水，一旁的下人见状上前来帮昌冠玉顺背。等他稍稍缓过来点，才继续道：“你的救命之恩，眼下就有机会报答。我哥罚我抄五十遍昌家的家训，你帮我抄二十遍，小柔再帮我抄三十遍，很快我就能解了这禁足，名正言顺的出府玩了，否则我每天进出我自己家，还要像贼一样翻那高墙。”

　　白执秋失笑，让昌冠玉将家训送来，就当在养病期间静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