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心》水璃雪

16、前契

　　　　在很久以前，立青与灵牙，年幼之时，亦曾就看过的书而言，讨论过灵界因何会萎缩。一步步的被科学界（简称新界）赶超，甚至蚕食殆尽的原因。

　　据书所言，这个问题望之简单，却又复杂。在很久以前，这个世界的发展与成长，是由人的信仰所建立的。而当时的信仰分为两派，一派信奉轮回。信奉因果报应。讲究行善积德。这一派又分为三阶。上阶术士，希望能超脱轮回。跳出轮回之外，超脱五行之中。也因此极力避免沾染因果，不著书，不立说，不传经，不收徒。只自行在山中修炼参悟。

　　中阶曰智士。智士与术士的心态不同。他们并不想跳出轮回，而是想要在这世间筑造真实的轮回。让每一个人都能遵循因果善恶，使之轮回有道。也因此在智士的心中，天界的九重天，玉皇大帝的灵霄宝殿，地界的十八层地狱，十殿阎罗的幽冥府，都应该在他们谛造法理的指尖创造。并真实的浮现于人间，搏得众生之力的崇仰与佑护。

　　但由于这个世界受到两股完全不同能源拉扯的影响。这件事情极其之难。尤其想要这股灵界的灵通完全在人间显现，本身就是一个逆天之事。也因此到最后并无一人完全成功。

　　此下一阶中最广大的，就是修士了。然而由于人心不一。有人心善却性拙。有人性慧灵巧去心志难坚。也因此修炼亦随之良莠不全。往往信念最坚定者，有善德却无尺寸建功。亦有人能言善辩，听其言最通妙理。但自身内心沉浮，信念早就暗中背离。

　　这一阶中人，既是上两阶之人的基础。但同时亦为二者之桎梏。有善德者自得善果。但其法理不通。往往为朴实木讷之人，能自渡却难以渡人。术士本可开宗立派，渡已渡人，却认为人世苦厄，只想从此间超脱。因此一意修行，都只为跳脱轮回。却不知山川灵气，亦难系无根之木。

　　智士奇屋高瓴，多为重义理情烈正气凛然之辈。有着积极改造这尘世的愿力。但其热血过激，亦易自为功名性情所误。有的一条狭道走到黑，有的从极善变极恶。倒行逆施。欲造轮回之善所。反筑地狱之厄轮。而兀自坚执不悔者，都为自己最初的愿心所累。又或一心想靠自己所习得的灵能智识，欲创造一个全新的，宏大的世界。自谓普渡众生。却不知轮回之府，全系苍生心源之力的创造。得不到庞大信众的信仰，想要办成这件事亦似无水之源，难绾不系之舟。

　　也因此这一派最初诞生之时，虽得先天之力，能人甚多。却各自为政，遂步凋零。

　　而另一派则信奉人死于灯灭。人死不可再复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所以宜进取，宜及时行乐。宜与天与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这一派亦信奉创之有道。但实则上信奉的却是，唯我论。虽亦谈格物致知。但实则上说的是，吾既生人世，不为万物所役，万物便当为我所用。吾生之有涯，思却无涯。既然命终而无回，时光宝贵。则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好，命活得更长，驾驭万物甚至杀戳它们为己所用。又何错之有？

　　于是填湖海，造桑田。为长寿，捕异鲸。上雪山，挖灵草。入古墟，求长生……

　　为满足内心之欲望，无所用之不极。所研习的科技，虽亦有不少造福于民。但实则上杀戮太重，改造自然过于剧烈。严重破坏生态环境。更有甚者，为掠夺资源，各设疆土。为研究特种武器无尽毁灭对方，竟不惜猎捕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作为实验对象，甚至对之活体解剖，其手段之酷烈，令人不寒而栗。

　　而一旦连自己的同胞都可沦为实验对象。则在这一派人的心中，还低于人类之下的万物生灵，自然更是想如何应用就如何应用了。

　　科学，其实就是在这种残酷的历史背景下发展起来的。

　　起初，灵界的技术是遥遥领先的。但是，修习灵术，是有门槛的。而占据着灵术源头的术士，一心想离开这世界。不愿意收徒授课，传道解惑。以免沾染上这世间因果，不得解脱。本质上是因为，认定这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世界。诸人皆不可救。所以他们才要自救离开。

　　而智士虽一心想改造这个世界。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修士则有着广大的平民基础，却因为学识不够的缘故，只听得懂浅显的道理，连向人释道解惑都不能，更别说领悟与修习灵术了。

　　而科学之所以能够发展起来，就在于它使广大的平民先得到了实际的好处。比如灵界的“神行术”，第一步就是锻炼个人的体能。再由师辈授以筑基运转之术，久而久之自然身轻如燕，出行电射丸飞。这首先来说，就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体质能修习此术。便有一二三个奇才，能学得会。又不知学会它要耗时多长，自身能否吃得起这苦。

　　而遵循科学规律所制造出来的汽车，飞机，轮船。甚而灵牙此刻所嵌在鞋底的科技芯片。都不需要你拥有什么特殊的体能。只要简单几下的操作步骤与驾驶技术，就能操纵它们运行如飞。

　　或者这样说，灵派的技术，是改造激发自身潜力来达到飞天遁地的目的。另一派则是改造万物，来让自己或者说人民生活得更好。

　　前一派因为过于玄奥，传人渐少，高人不出，而神通妙果不能自证，于是渐渐失去人心。后一派则因为每一步都有显而易见的成果，且一旦推广，大部分人都能使用，而渐渐被世人所接受。

　　而最重要的是，前一派中的智士，有很多因执念都投入了第二派之中。由于其本身是相信报应的。而在研习科技的过程中，若做了违背因果善恶之事，也因此会更害怕报应的来临。

　　那么研习的方向，自然是千方百计阻止轮回的来临。发展到极致，就是怕死。

　　因为畏惧死后有另一个世界，会被清算报复。于是想尽办法长留在这世上，为此不惜想尽一切办法，研习长生之术。发展到最后甚至连自己同胞的死活都能牺牲不在话下。可谓走火入魔了。

　　本来人为了这短短数十年，生活在这世上，活得更好一些。丰衣足食，繁衍生息，都并无十分的错处，都可谓为人之常情。这也是科学一开始能受到所有人欢迎的原因。

　　但是，一旦发展到大量的科技与资源为少数人所掌握。而其核心的技术亦只为少数人所知道而平民百姓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之时，则当日笼罩在灵界诸人头顶的诸神黄昏也就来临了。

　　灵界的殒落，是因为真正能修习灵界奇术的人本来就是少数人。而科学呢？发展到最后，真正能长生不老的，又能有几人？

　　储存细胞，拿自己的血亲来换血，换器官。终究是饮鸠解渴。而每一步，其实都开始游走在道德与法律的边缘。

　　灵界，其实也有过因为愚昧的迷信而产生大量杀戳的至暗时刻。在发展的过程中，这两派都是有利且有弊。但最终有一派被广大的人民所接受。一定是因为它当时的发展，是最符合当时的人民的核心利益观的。

　　灵界的技术，一直坚持万物有灵，生死善恶，順其自然，不可强行剥夺。

　　而因为执念混乱投入第二派的智士则认为，万物以人为灵长。人为生活得更好去改造自然甚至改造其他生物是一个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过程。

　　终于有一天，二派争执不下。开始分道扬镳。

　　双方均发誓。绝不窥探对方的研究成果。各自划下疆土。带着自己这方的拥护者，浩浩荡荡的走向了不同方向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