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引》肆月柏

2、秀色可餐

　　陈忠前脚走，芳菲院里便热闹了起来。祁晟锦不常去芳菲院，此时又已近晚膳时间。周熙月叫来了芳菲院里腿脚最快的丫头去膳房传膳，又怕丫头毛躁忘了菜名。忙叫自己的贴身丫头采苓磨了磨，细细的将菜名写了下来，事无巨细的嘱咐一遍，这才放丫头去了膳房。临了还不忘嘱咐丫头走快些，别误了时辰。
　　“夫人，采苓帮您重新梳妆吧。殿下难得来一次，您得打扮的秀色可餐才是。”
　　此刻周熙月的心思还系在晚膳上，经采苓如此一说不由的羞红了脸。作势要掐采苓的嘴，又怕别人瞧见那漫到耳根的羞红，忙不迭用帕子掩面，只余一双含嗔的杏眼露着羞色。
　　采苓是个机灵丫头，将计就计一把拉住周熙月伸过来的手半推半扶地把她往厢房里带。
　　“我的姑娘，殿下难得来一次，难道今夜你不想殿下留在咱们院里。如今王府里就您一位夫人，您可得抓紧机会给殿下生下一儿半女，在王府站稳脚跟才是。”
　　铜镜中的人与当初嫁过来的少女并无二致，只是眼角眉梢多些妇人的风韵和落寞。
　　“小蹄子一肚子的坏水，该给你寻个相公打发了遂了你的心意。”周熙月一边对着铜镜摘下步摇，一边笑骂道。
　　“今日便由着你的心意打扮我，只一点，别太艳丽，殿下不喜欢太艳丽的。”
　　“放心吧，我的姑娘。若是今夜殿下留在咱们院里，夫人可得好好赏我。”
　　“好啊，就赏你个相公。”
　　采苓手巧，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将头面收拾停当，这会儿又替周熙月张罗衣裳去了。不知是玩笑以后的笑逐颜开，还是精心梳妆后的容光焕发，此时周熙月眼角眉梢的落寞荡然无存，只有动人的风韵。
　　晚膳时分，祁晟锦如约到了芳菲院，膳房也紧赶慢赶的将膳食都送到了。
　　采苓伺候着祁晟锦净手入座，丫头们鱼贯而入将周熙月精心准备的膳食一一摆上，放眼看去满桌佳肴尽数都是祁晟锦喜食之物。
　　周熙月净了手侍立在祁晟锦身旁，待祁晟锦的贴身内侍五福将膳食一一用银匙试过之后懦懦地问道：“殿下，先尝尝这道秋梨莲子羹吧，刚摘的莲子和秋梨，极是新鲜。“
　　周熙月穿着杏白色的暗云纹广袖缎衫，领口和袖口都错落的绣着合欢花，腰间系着鹅黄色腰带。衣服用清露香细细熏过，清露香香味清幽，只在周熙月行走间有丝丝香味浮动。若有若无，似从远处飘来又似鼻尖生出的香气，让人闻了心神舒愉，又不会抢了膳食的香味。
　　淡扫蛾眉，轻点朱唇，两颊因娇羞而生出桃红，发髻上只簪了两只素簪。唯有簪在鬓间的那朵刚摘下的芙蓉花，层层叠叠的青黄色花瓣间夹着桃红色的花心，低首垂目间尽现少女怀春般的娇柔。
　　祁晟锦接过周熙月手中的汤碗，拉住她的手道：“你别忙了，这些事交给丫头做就是，坐下陪本王一起用膳。”
　　说着便要将周熙月往他身旁的椅子上拉，周熙月哪里敢坐挣扎着往后退。
　　“妾怎能和殿下同席。”
　　“王府中就你我二人，别拘着这些虚礼，我一人用膳有何趣味。”
　　两厢僵持间本来远远站在灯下的采苓上前轻轻扶着周熙月退缩的腰身，暗暗捏了一把周熙月的胳膊，不待周熙月多说便把她往祁晟锦身旁的椅子上送。
　　“殿下勿怪，夫人只是怕坏了规矩不成体统。”说罢细心的替二人布了菜，才退到一旁伺候。
　　这一夜，祁晟锦自然是宿在了芳菲院里。第二日寅时，祁晟锦起身上朝。周熙月伺候着他梳洗穿戴停当，将他送至厢房门口。临出门的时候，祁晟锦突然说道：“你上次说为母亲做了一件氅衣，可做好了？”
　　“早就做好了。”
　　“既做好了那便交给我吧，我今日带进宫呈给母亲。”
　　周熙月不曾想祁晟锦还记得这件自己数月前提过的事，急急忙忙便转身去拿，慌忙间撞在了桌角上。
　　祁晟锦只听她轻呼一声，待他看过去时，周熙月已经取了氅衣恭敬的捧在手上。
　　祁晟锦见她暗暗的揉自己的腿想是撞的不轻，心中涌起一丝怜爱。晨起的周熙月一张小巧的圆脸似婴儿，杏眼含波害羞起来如秋水潺潺。祁晟锦撩起她额边的碎发，单手托起她的下颌摩挲：“昨夜劳累了，天色还早你多睡会。”
　　这样的温柔亲密如同裹挟着夏末热浪的秋风拂面而来，周熙月的小脸霎时便烧了起来，纵使在微明的晨光中也能看见她那红透的鼻尖。
　　寅时五刻，佑都城还笼罩在黎明前的混沌中。
　　朝臣们已经陆续抵达安定门，一时间安定门外烈火满门，轩盖如市。朝臣们热络的互相打着招呼清扫睡意。也有一些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有南蜀、北晋，西禹这样的字眼溢出。
　　祁晟锦冷眼瞧着，想来各家的眼线早已将南蜀使臣到京的消息告诉了自家主子。南蜀和西禹开战这半年以来，北晋做壁上观，看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内里在朝堂上已经讨论了几次，征西大军也早已秘密集结待命。
　　西禹以游牧为主，兵强马壮。正值新帝即位之初亟需立威，半年前大举攻打南蜀。南蜀偏南一隅，江河秀丽，物产丰富。只是人丁不旺，士兵也不善骑射，与西禹交战半年以来鲜有胜绩，只能依托着山川险阻的天然屏障勉强抵御外辱。
　　西禹与北晋之间一边隔着宽阔湍急的棕江，西禹兵士不善水战，难以渡江。另一边却只隔着一个南蜀，面对西禹，南蜀和北晋呈唇齿相依之势。
　　“殿下，九门提督带着城门正来了。”五福侍立在车窗旁轻语。
　　“他倒乖觉，还带上城门正。”祁晟锦面无表情地打着哈欠。“你瞧着点，本王小憩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