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蝴蝶公子》请君南下

72、望夫石

　　还记得好早以前那张清单吗？似乎时间有点久远，薛艺嘉其实已经重新拟了一张，一张没有许言那二字的清单。

　　她静静地低头默读，列表上孤零零地躺着两项，其一是考研，其二是找一个和专业有关的实习工作。

　　她叹了口气，重新把纸条收进抽屉后便出门去了讲课。然而，自打他们从周家回到学校后，周云何就一连旷了好几天的课，听林辰说是他生病了，可薛艺嘉觉得他是在有意赌气。

　　“一起去食堂吗？今天晚上食堂里有香锅，我超级想吃！”下课时，同层上课的乔麦跑过来，信誓旦旦地邀请她。

　　“我……”她犹豫一下，望着手机里没有得到回应的聊天界面，推辞道，“不了，我还有点事情，你去吧。”

　　“是不是周云何啊？”乔麦一眼识破她的为难，“他这人真是的，闹别扭还没完没了。那你快去吧，别耽误吃饭。”言毕，乔麦就一溜烟跑走了。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薛艺嘉想到要是周云何在身边该多好。复杂的情绪迫使她加快了脚步，一路马不停蹄地跑到了男生宿舍楼下。

　　刚到，她就迎面碰见了正在谈笑的陈嫣和郑英。陈嫣眼尖，第一个发现她，目光隐隐流露出不屑和揶揄：“薛艺嘉。”

　　闻声，她抬头，静静地看了过去，等待将要来临的暴风雨。然而陈嫣却不再说话，只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里深深刻刻地写着痛恨。

　　郑英或许察觉到气氛不对，赶忙上前圆场：“来这边有何贵干啊？”

　　薛艺嘉微微动了动唇：“找人。”

　　“要我帮——”

　　“不用！”她忽然激动起来，“不用了……”

　　“那我们先走了。”郑英拽了拽陈嫣，才把这位风尘女子拽动了步子。

　　薛艺嘉始终微垂着视线，恍然中听见陈嫣与自己错身而过，在耳边犀利地留下一句话：“这就是结局。”

　　那个瞬间，沉积的心情如同干柴，被一股脑地点燃，她猛地抓住了陈嫣的手臂，抬眸，平静又夹带一丝痴枉。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陈嫣甩开了她，讥诮地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伤害到他。”

　　本来反击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在听见“伤害”二字时瓦解。薛艺嘉松了口气，听着陈嫣高跟鞋的清脆响声远去，然后被击打了似的挎在了石阶上。

　　她开关一下手机，看到界面的最底部，是自己留的那行字：

　　你不下来，我就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

　　她熄屏，长长出了口气，就这样坐在宿舍楼下等待。有许多进进出出的人都看到了她，禁不住有些人多看几眼，完后转头跟好友议论几分。

　　当天的气温出奇凉爽，吹来的风又被打回了冰冷的原型。五分钟后，薛艺嘉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她还以为是周云何，正要欣喜，却发现来人居然是顾一。

　　“失恋了吗，怎么回事。”顾一毫不客气地在她身边落座，让她束手无策。

　　“学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非常委婉地拒绝，更害怕周云何出来会撞见这一幕。

　　顾一参透她的心思，却假装不知道，托着下巴笑得灿烂：“可以啊，我不说话啊。”

　　“不是的学长。”她心急如焚，扭头在意地看向门口，“我真的，真的想自己待一下。”

　　顾一还是笑，笑得让人捉摸不透。几秒钟后他忽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道：“知道了，就走。”

　　薛艺嘉心怀愧疚，可也只能在后面小声跟一句：“抱歉。”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十分钟了，她冻得开始吸鼻子，但决心已定，一边发誓无论如何要等他下来，一边偷偷地骂他是个混蛋。

　　“薛艺嘉！”终于，又一刻钟后，周云何顶着刚吹干的头发跑了下来，怒气冲冲地抓住她的腕子，“你想生病是不是！”

　　她没反应过来，须臾才甩开他的手，反问道：“为什么不来上课？”

　　闻言，周云何的目光开始飘忽。“病了。”他敷衍地道。

　　“借口，就是借口。”她看着他。

　　“在楼下等了多久？”他岔开话题。

　　“你今天不下来，我就一直等……”她倔强的样子让他好生无奈。

　　“就算感冒也不管？”他脱下外套披在了她身上，接着牵起她的手，一路快步带她来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

　　“回答我，为什么不上课？”薛艺嘉用手把他的外套取下来，重新丢了回去，完后案子嘀咕道，“刚洗完澡头发都没吹干。”

　　“干了，怎么没干。”周云何粲然一笑，刹那间有种久违的青涩。

　　“你是赌气不来上课了是吧？就算我们吵架，你自己的前程也一样要紧。”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发烧，微湿的水气黏在了指尖。

　　“不是，我只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过一阵子就好。”他的语调沉了沉。

　　“明天就来上课。”薛艺嘉忽略了他的话，很强硬地要求。

　　“哦。”他吊儿郎当地扯了下嘴角。

　　“我是认真的！”她想撒开他的手，不料他抓得紧，愣是没成功。

　　“知道了。”他歪头一倒，靠在了她的肩上，“你来找我，我还挺高兴的。”

　　“我肯定要来找你啊。”薛艺嘉皱眉，用胳膊怼了他一下，“你真是幼稚死了，冷战就冷战，居然搞失踪。”

　　“哦。”他再度不置可否。

　　“走吗，吃晚饭去？”她问。

　　“我带你出去吃吧。”周云何却挺直了身板，“顺便再给你一个惊喜。”

　　听见这句话时，薛艺嘉先是不明所以，可紧接着，脑海中闪过个念头，让她百感交集。但是为了不扫兴，她还是欣然答应了下来。

　　果不其然，走出校门的时候，薛艺嘉就瞧见了街对面停着一辆漂亮的白色宝马。她没有开口，只是顺从地跟着周云何的步伐。

　　两人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前，仿佛人生的抉择拉开帷幕。瞬间，她却感到周云何的手掌有力地抓住了自己。

　　“过马路，看前面别看我。”周云何笑道。

　　她不语，望向他在人群中的背影，顿然发觉似乎只要自己松开手，他们就会被大浪冲开，重新变回不重要的陌生人。

　　车子是崭新的，她坐在副驾驶上，有种不属于自己的幸福感和负罪。这是她喜欢的少年，就该如此肆意潇洒，然而唯一不同的是，坐在车里的自己，似乎无法融入。

　　“偷偷考的驾照，以后你外出都由我接送，如何？”周云何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歪头看她。

　　她一开始有点恍惚，片刻才微微笑道：“好啊，当然好，免去了坐公交车嘛。”她没有询问他车子是谁付的钱，只是在途中淡淡地提及：“云何。”

　　那是她初次这么叫他，就见他忽地回头，眼里有藏不住的欢喜。“怎么了……”薛艺嘉躲开他的注视，继续道，“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比如考研，你要考研吗，要不要一起努力，然后留在南城？”

　　周云何思忖许久，直到前面的灯从红变绿，身后想起鸣笛，他才往前行驶起来。“是啊，转眼就大四了。”他叹了声，紧接着在前面的街道转弯，“想过，怎么会没想过。”

　　“那你的想法呢？我希望考研，然后可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说完，她忽然一个人痴痴地笑起来，“你不会告诉我，你的计划就是继承家产吧？”

　　“怎么会。”车子停在了一家西餐厅前，他熄了火，却没有解锁车门，“林辰说他想当名教师，你觉得呢，我适合做什么？”

　　“林辰要当老师？”薛艺嘉捕捉到这几字。

　　“咳咳，先关心你男友。”他恹恹地弹了下她的脑门来夺回注意力。

　　“……哦，你的兴趣是数学，搞研究也不错。”她揉着额头说。

　　“那当老师……合适吗。”

　　她仔细看着他，才明白他不是在玩笑。“也不是不行。”她偏头，俏皮地思考起来。

　　“什么意思啊嘉嘉。”周云何不满地白她一眼，“我当老师也绝对比林辰强！”

　　他孩子气的一面显露出来，让薛艺嘉找回了初期谈恋爱的感受。但是，悸动稍纵即逝，他们似乎都不再和往常一样坦然。

　　——

　　风竟然在晚间平息了，薛艺嘉走进楼道，意外看见了站在旁边的林辰。她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在等姜尹汐吗？”

　　林辰为难地收起手机，不答，抿了抿唇道：“和周云何约会去了？”

　　“吃了个饭而已。”她笑着走到他身边。

　　“老周买车了，你知道吗。”林辰无意间提起。

　　“我们就是开车去的。”说到这里，车内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又从无名出袭来，在空中若有若无地飘荡。“你说，”薛艺嘉唐突地抬眸，盯着空洞的天花板开口，“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吗？”

　　“重要吧。如果没有办法磨合成功的话，门当户对很重要。”

　　“那你和姜尹汐门当户对吗？”她精妙地反问，看着林辰少见的表情波动，心中竟有点自得。

　　“其实吧，”她继续娓娓道来，“程可也非常喜欢你。”

　　随后，林辰的表情变得更有趣了，让薛艺嘉独自傻乐了半天。“情侣在一起后，是会越来越像。”林辰幽幽地吐槽她的“恶毒”。

　　她这才收敛，不好意思地和他道歉。“我上去了，你也快回宿舍吧。”她走上一节台阶，又猛然停步回转，“不对，我们会很快见面的。你们五一假要比赛对吧，到时候见。”

　　林辰的神色暗了暗，在她转过身的刹那启唇：“老周其实心思挺重，完全没有表面上那么大大咧咧。”

　　她顿住，听着林辰远去的脚步，在心中回复：我怎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