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蝴蝶公子》请君南下

71、在雨中，等待

　　下雨了，雨真的好大，薛艺嘉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记得有人冲过去，把周云何从地上拉了起来，她和他对望，不解和心疼像两条藤蔓般纠缠不清。

　　那天，薛艺嘉没有和许言道别，只是帮林辰搀扶着犯了胃病的梁秦，把他们送到了车站。“你们慢点啊，到宿舍和周云何说一声，发个信息什么的。”薛艺嘉轻声提醒。

　　林辰点了点头，让她放心，并解释道：“今天老周本来不想动手的，是对方过分了。”

　　薛艺嘉不语，绕过敏感的话题道：“去吧，你们先回去吧。”

　　她望着两名少年离开，随后回身跑到了篮球场旁一座小亭子下。她看着他，注意到他的嘴角、耳垂以及手上的血，触目惊心。

　　“怎么，没见过英雄救美啊。”周云何懒洋洋地道，说完理了理湿发，头重重往后一靠，硬邦邦地撞在了墙上。他不喊疼，只是微然一笑，有些张扬，有些玩世不恭。

　　“你神经病啊……”薛艺嘉垂睫，心绞痛，迫使她一下下有气无力地打着他，“跟我回宿舍，我给你上药……”她要拉他的手，却被他拦截下来。

　　“薛艺嘉，告诉你多少次了，”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缱绻地抬起她的下颌，“说话的时候要抬头看着我说，只有接吻才允许你闭眼。”

　　话落，他展颜，眸子里却已经噙满了泪水。薛艺嘉受不住他的目光，很不争气地挪开眼神，却在下一秒被他吻住了双唇。

　　好热，还有一丝甜腥的血气。

　　“所以到头来，我只是他的复刻品。”周云何的声音随雨一起下，身外的雨，心里的雨，两者交织，早已找不到出口。

　　在那铺天盖地的雨帘之中，薛艺嘉感受着少年微伏的胸膛，温热的气息穿过寒凉围绕在身边。

　　“所以从一开始，都只是因为我和他很像。”他悲切地陈述着，不再有一丝质疑。而正是这样的肯定，让薛艺嘉彻底慌了神。

　　“不是的……不是的……”她苍白地摇头。

　　“为什么？”周云何蓦地松开了她，木雕泥塑般僵在原地，目光里的不解编织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把她笼罩于其中。她能看见少年的眼泪，在月光下很清晰。

　　“对不起。”然而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薛艺嘉……你好狠心。”他的眉头一皱，也仅此而已。

　　他们静默良久，纷纷望向灰色的天幕，可没人有勇气说出那句“分手”。薛艺嘉往他身边挪了一小步，掏出纸巾擦干他脸和手上的血。

　　“破了……”她看向他的耳骨。

　　周云何却压根没当回事，忽然唐突地道：“不回宿舍了。”

　　“那去哪里？”她有些担心，“你的伤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不然会发炎。”

　　周云何再次摇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诶！”她看他往雨里冲，不禁吓了一跳。

　　“等着我。”他道，然后跑了几步把落汤鸡似的球包捡了回来，从里面掏出一把伞，“打辆车去。”

　　她点头，却愣在原地没动。她奢望他的怀抱，可想起这一切的因果，又蓦然迟疑了。周云何轻柔一笑，不由分说把她护进怀中。

　　“你还是我女友啊。”他的字句徘徊在头顶，让薛艺嘉无地自容。

　　“别光顾着给我打伞。”她谨慎地推了推他举伞的手。

　　“我没事。”他低低地笑了声。

　　雨天不好打车，但不知怎么回事，不久就有辆漂亮的白车停在了路旁，当副驾座的车窗摇下去的时候，薛艺嘉才恍然大悟。

　　金度的头发又换了个颜色，好像是深蓝，正在朝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嫂子。”

　　“坐后面吧。”周云何为她打开车门，她有些愣怔，诧异地望向他，“去吧，金度刚好在附近我才叫他来的，别担心。”

　　“哦……”闻言，薛艺嘉这才放心地钻进车内，对金度挤出一个笑容，“谢谢啊，下雨天的麻烦你了。”

　　“没事儿，本来约会就黄了，正愁着呢。”金度耸了耸肩，瞟了眼周云何后狡猾地问，“怎么吵架了二位？”

　　“开你的车。”周云何打断道。

　　“得嘞。”金度意味深长的笑容被薛艺嘉看得一清二楚，让她的心更紧地揪在了一起。车窗外，飞溅的水花模糊了视线，她疲惫地往后轻靠，在颠簸中逐渐睡着了。

　　前座，金度透过后视镜瞧见她的睡颜后，缓缓出了口气，张嘴道：“我跟你讲啊……”

　　“干什么。”周云何低声制止。

　　“她已经睡着了啊。”金度翻了个白眼，伸手想点烟，却发现烟盒早被周云何拿走了，“唉行行行，不抽就不抽。”金度烦闷地“啧”了声。

　　“你是想说我爸那边的事吧。”周云何冷冷地笑道，确保薛艺嘉实实在在地睡熟后才开口。

　　“哦，你还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周云何回眸望向窗外。

　　“你现在把许言打成那样，”金度讽刺地哼了声，“怎么收场？”话落，他猛地一脚油门，停在了红灯前。

　　“靠。”周云何低骂一句，再次瞄了下后座的薛艺嘉，确保没有异动后才接话，“收你妹的场。”

　　金度用食指狠狠弹了下他：“说你什么好！不过我挺你，这事儿做的爷们儿。”

　　“你少说话，”周云何严厉地瞪他一眼，“别说漏嘴。”

　　“不会昂，不会。”金度露出迷之微笑。

　　车子停稳已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薛艺嘉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明亮的厅堂里，白色真皮沙发泛着淡光，水晶吊灯光彩照人。

　　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好一会儿才醒过神。“周——”她没叫出声，就看少年换了身衣服走出来，高挑的他面色平静，那颗黑痣添了些许儒雅。

　　“慢点喝。”周云何倦怠地放下一杯热水。

　　“这是你家吗？”薛艺嘉猜测道。

　　“哦，是。”周云何点了点头，“刚刚在车上你睡着了，我就把你抱进来了。”他大言不惭地勾了下嘴角。

　　薛艺嘉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好转的脸色，忧虑地问：“带我过来……叔叔阿姨不会介意？”

　　“他们不住家里。放心，就咱俩。”

　　“哦……”她拘谨地垂下头。水温刚刚好，她浅喝了几口，再抬头，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零星血迹已呈暗红。

　　“拿药过来吧？我帮你处理伤口。”薛艺嘉放下杯子，继续劝说。

　　周云何很轻很轻地“嗯”了声，不久后拿来了棉签和红药水：“随便弄弄就好了，无所谓的。”

　　“脸上的伤还是认真处理一下吧，”她边说边把东西摊开，“不然留下疤就不好看了。”

　　周云何意外地不再反抗，只是半眯着眼睛凝坐在原地。“你、你要不然……”薛艺嘉刚抬起的胳膊忽然放了下去，“闭上眼睛。”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闭上眼睛啦！”她霸道地将左手挡在他眼前，擦干了血迹后，继而给破开的地方上了药。

　　片刻，周云何拨开了她的手，轻飘飘地问：“弄好了？”

　　“好了。”薛艺嘉把棉签一并扔进垃圾桶，坐回沙发上后试探性地道，“我们把事情说开好吗，大吵一架，大吵一架也会比现在这样好。”

　　周云何若有所思半晌，慢悠悠地道：“我接受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说。”她努力让自己看着他的眼睛。

　　“因为我在想，咱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有没有第三个人参与的轨迹？你到底是想着他，还是想着我。”周云何一吐为快，音量很小像难以启齿，可心痛却真真切切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薛艺嘉不知道该如何作解，那个瞬间胸口好似有很多雨滴发泄不出来，闷闷地堵在一起。“周云何，那你相信我吗？你要相信我，我是忘了许言的。”她恳切地握住他的手。

　　“是，可我——”周云何使劲闭了下眼睛，悲愤交加地“啧”了声，“我不知道。”

　　“……”薛艺嘉皱眉，然后迫切地倾身，“我承认，一开始你们确实有相似的地方，但我最后喜欢上的人是你！难道你认为，每次我和你说话，都在想着别人吗？”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已经夹带了哭腔。

　　“不是这个意思。”周云何的眼眶也渐渐泛红，看到她哭，心便针扎似的煎熬，“好了嘉嘉，你别这样……”

　　他想楼她，却被她固执地躲开。可周云何没有放弃，更强硬地揽住了她双臂，将下巴抵在她的黑发上。

　　薛艺嘉忍不住，还是低声啜泣起来，她都说不清自己在哭什么事情。是最近学校的压力、是李依离开的心酸，还是他们吵架的因果。

　　“嘉嘉……你听我说。”周云何试图安抚她，但她一时半会儿听不进去。彼时，桌上的手机忽然震颤起来，周云何只好开了免提，帮她接听。

　　“嘉嘉，你怎么还没回来啊？”乔麦在那头焦躁地问。

　　薛艺嘉深深吸了口气，示意周云何回复。

　　“她在我这儿。”周云何道。

　　“周云何？我靠，你们俩——”乔麦叫了起来，“你们干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儿呢？”

　　“不是。”周云何叹了口气。

　　“你没把嘉嘉怎么样吧？”乔麦的语气一沉。

　　“我没事。”薛艺嘉带着鼻音回复。

　　“你哭了吗？”

　　“我们有点私事要处理，”周云何插话道，“今晚她不回去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周云何你是不是惹她哭了？我都听王粤说了，你私自查许言的事情！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眼儿！”

　　闻言，薛艺嘉一愣，惊异地看向周云何，在那个刹那她才大彻大悟，有关周云何知晓许言的存在，可能要从长计议了。

　　“原来，你始终都没告诉我，一直都瞒着我？”她失落地把纸巾攥在了手中。

　　周云何没有解释，挂断电话后道：“我给你准备一下客房。”

　　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把被子和衣服搬来搬去，酸楚地低下了头。偌大的别墅冷清空荡，如果只有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孤独吧。

　　“这是我穿小了的短袖，凑合一下行吗？”周云何拿来一套叠好的睡衣，飘着浅浅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

　　她点头回应，洗漱后换好衣服，坐在床边久久没有入睡。耳边传来隔壁厕所的流水声，不久后水声停了，门打开，少年的肩上披着条毛巾，默默地止步在门口。

　　“还不睡啊。”周云何启唇，轻柔地问。

　　薛艺嘉深吸一口气，回答道：“这就睡了。”正当她回身要钻进被窝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

　　“睡吧。”他走过来，拍了下枕头，“这个屋子很少有人住的。”

　　“……”她一愣，就看他不知廉耻地掀开被子，缩了进去，“虽然我们在吵架，但我也可以陪你。”他有理有据地给自己找说辞。

　　薛艺嘉不吭声，任由他的胳膊揽了过来。

　　“你睡吧，我等你睡着后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