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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故人萍聚携酒至 ...


  •   白金玉重新跃上屋顶,盘膝而坐,木剑好整以暇地向着下方指指点点,口中时不时发出些奇特的呼哨声。
      这些木鬼在他指点下,攻守进退之间居然颇有章法。叶飘零的呼吸渐渐有些粗重,目光微沉——十年来能力下降的不止殷缘,她亦是。猛兽若是饱食终日久了,爪牙也会变钝。杀手的警觉和迅捷是靠一次次刀头舔血的生死间隙里搏命训练出来的,而她早已“死去”十年,离开那种时时紧绷的生活已经太久。尽管昔日的经验和本能仍在,但相比巅峰时期来说,还是明显退步太多了。
      更糟的是:当年叶知秋破阵时的木鬼,还只是些智力低下、只会凭着嗜血本能一味胡乱扑咬的怪物,然而此番重新培育出的木鬼,居然出乎意料地变得机灵起来,能应对更复杂的指令,反应也更加迅速。若单独拎出三五只,叶飘零尽可以轻松干掉,但是成群的木鬼居然隐隐组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密网,四面八方俱被利爪笼罩,将她的身形脚步死死锁住。墨影尽管锋利,但这些木鬼不知疼不知累,断手断脚也毫无感觉,始终严守位置,竟是极难突破。
      她若全力展开“护花行”,脱身倒也不难。白水晶自然不会有事,那些木鬼大约已经嗅出了她身上血的味道与白金玉系出同源,颇为忌惮,只是将她团团围住,却不敢痛下狠手。木鬼周身上下铜皮铁骨,刀剑不入,唯有后颈一处柔软,是其要害。白水晶武功稀松,左支右绌忙活半天也只能在木鬼身上乱戳一气,充其量不过是给它们挠了个痒痒。
      季语蝶的死活五木教当然更是毫不在意,但殷家父子就难说了……适才白金玉玩味的眼神已经在殷缘身上打了好几个转,甚至着意驱使木鬼对他加紧攻击,以测试叶飘零的反应。
      ——尽管当年在叶飘零的小心防范之下,钟蕊与殷缘的恋情始终未曾暴露,但叶飘零素来孤僻,近身之人屈指可数。钟蕊在五木教的地位原本无足轻重,所谓圣女云云无非是个漂亮的装饰品,叶飘零又有心误导,刻意让五木教错认为钟蕊只是性情古怪的叶飘零在无聊之下随手豢养的一个解闷的宠物,并不如何放在心上。但若得知十年前叶飘零忽然盗莲叛教皆是为了钟蕊,以五木教一贯的不择手段,立时便会将殷家父子列为要挟她的绝佳人质。
      殷缘打斗之际,瞥见叶飘零的眼神忽然飘过来,瞬间就看懂了她心中所想,眉头一立,不待她开口便立刻蛮横而干脆地打断了她:“你闭嘴!”随即抬腿狠狠踹飞了斜刺里向他猛扑过来的一只木鬼。
      ——毕竟认识了她十几年,再冷淡疏离的性子也被他摸清了七七八八,张嘴定然是又要说什么“带果儿先走”之类的话,但是这一次,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他忽然不想再抛下她了!
      叶飘零眸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仿佛惊讶、又有些百感交集,她抿紧了嘴唇,手上的剑势倏然一变!
      她是杀手出身,剑法走的是轻灵诡谲一路,力求无声无息,一击即走,然而此刻却忽然风格陡转,大开大阖,浑厚无匹,直将墨影抡出了开山斧一样的气势,剑上风声猎猎,锐不可当,威严的风压把身周一圈的木鬼硬生生逼退数步,将阵型撕开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口子。而她本人细腰轻摆,身形飘忽若风中转蓬,刹那间已突破了木鬼之阵的纠缠。
      白金玉只觉得眼前一花,视野里已经没了叶飘零的身影,下一瞬,他蓦地一跃而起,浑身汗毛倒竖,墨影剑尖上一点颤动的寒芒在他瞳孔中飞速放大,迅如流星,直扑他咽喉而来!
      白金玉仓促间脚下疾退,身子急剧向后滑开,同时不假思索地将掌中的木剑狠狠丢了过去。木剑撞上墨影的剑锋,直直削为两截,夜风里却骤然响起一阵奇特的嗡嗡声——
      是昆虫震动翅膀的声音——这柄木剑的内里竟然是中空的,几十只怪虫藏于其中,于猝不及防之际倾巢而出,膜翅张开,四下乱飞,这些怪虫约有拇指大小,外形似蝉而通体血红,口器细长,其中几只径直向叶飘零兜头扑来。
      叶飘零挥剑急挡,怪虫在墨影的剑劲下瞬间震为齑粉。她厉声道:“小心!那是血木蛊的母虫!”
      木剑一裂,木鬼们仿佛忽然失去了指令,一瞬间齐齐静止,茫然伫立,动作整齐划一地抬头望向木剑碎裂的方向,场面一时十分诡异。
      而随着母虫纷纷飞出,木鬼也骤然失控起来,反扑得越发疯狂暴虐,全无章法。连白水晶也开始受到攻击,她顿时支撑不住,几下就见了血,立刻慌神,尖叫道:“零姐!救命啊!”
      话音未落,头顶忽然响起羽箭哧哧破空之声,一支金色的箭呼啸着疾飞而来,直直贯入了她身边一个木鬼的肩膀。
      这支箭力道颇猛,准头却一般,并未射中要害。以木鬼的皮实耐揍,本该毫无感觉。然而这个中箭的木鬼却如同骤然受了极大的酷刑一般,猛的仰起头来,喉咙大张,发出无声的嘶鸣,剧烈地痉挛起来,片刻间全身仿佛被烈焰炙烤过,焦黑如碳,躯壳迅速干瘪了下去,颓然倒地。
      白水晶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失声叫道:“啊!”

      “嘻嘻!”
      高墙上忽然响起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那可是明光箭哦!箭杆是用通天木削的,箭镞是以阳燧引日火熬炼过的,一群见不得天光的鬼魅,如何抵挡得住?嘿嘿,不要以为只有你五木教才懂秘术!”
      随着她清脆的话音,四面八方的高处忽然涌现出十数名青衣蒙面之人,纷纷弯弓搭箭,金色箭雨密集坠落,将剩余的木鬼一一射倒。为首一名少女大约十三四岁模样,穿了条粉蓝色纱裙,正随意地把自己长长的发辫抓在胸前把玩,辫稍上系着两颗龙眼大小的明珠,熠熠生辉。小小的圆脸上一对乌溜溜的眼珠灵活地转动着,向叶飘零咯咯笑道:“放心啦!血木蛊只有雄虫才能吸食血肉,将人变为木鬼,母虫只是样子吓人,其实只能用来产卵和操控子蛊,离开龙血槐木根本活不了多久的。”
      她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叶飘零:“大舅舅说你剑术很厉害,是不是真的啊?”小嘴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就是一个姿色平庸的老女人而已。”
      叶飘零面色平静,白水晶已先忿忿不平地叫起来:“小丫头片子,你谁啊?”
      粉蓝少女瞪了她一眼,嘴巴脆快:“叫谁小丫头片子呢?你就比我大好多吗?”
      她很是挑剔地上下打量着白水晶,一脸嫌弃:“啧啧!也没见你长得多好看啊,功夫又差,小舅舅怎么就非要娶你不可呢?他以为你死在了那个采花贼手里,背着我们偷偷大哭了好几场呢。我还以为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让他如此惦记,现在一看,哎呀呀!真是替他不值!”
      白水晶顾不上跟她吵架,先愣住了,只觉得无比荒谬,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万柳堂的人?”

      白金玉被几名青衣蒙面人团团围住,箭尖指定他周身要害。他却似浑不在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飘零,唇角挂着阴恻恻的笑意:“你输了,你不如你的师父。”
      他心思转得极快,皱眉想了想,又摇头改口道:“不对!如果你刚刚那一剑没有故意露出墨影的清光来令我察觉,我是抵挡不住的!”
      ——阵主一死,木鬼立时便成散沙,纵使疯狂反扑也无力持久。
      叶飘零并不答他,只微微蹙眉:“我问你一句话:五木教多年来偏安一隅,太平度日,与南疆诸多大小势力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忽然间一反常态,频频动作,既要算计万柳堂、又重开了木鬼之阵?雷郁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白金玉桀骜冷笑:“教主筹谋的宏图大业,又岂是你这条十年前侥幸逃命的孤魂野鬼所能探知的?此阵还是算你破了,我不领你的情,你要杀我,动手便是!”
      叶飘零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白水晶,后者正怔怔地瞅着她,眼中流露出祈求的神色。叶飘零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向白金玉道:“看在水晶的面子上……你走吧。”
      粉蓝少女不乐意了,一跃而下,嗔道:“凭什么啊!是我抓到他的,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让他走啊!”
      叶飘零偏过头去,深深看了她一眼,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忽然心中一颤,只觉得那眸底的黑色如无边暗夜,浓稠得化不开,似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她微一激灵,不由自主地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让开道路。
      白金玉神情倨傲,冷笑两声,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白水晶,身形平地拔起两丈多高,纵跃腾空,几个起落间,已扬长而去。白水晶呆呆地看着兄长的身影消失在沉沉夜色里,只觉得心头无比酸涩委屈,眼圈不由得红了。
      粉蓝少女不屑地扫了她一眼,直接忽略季语蝶,反而盯着殷缘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忽然大大咧咧地指着殷缘向叶飘零问道:“他是谁啊?我看你刚刚在木鬼阵里,很护着他们父子俩啊!他是你相好的吗?”
      她问得无礼,殷缘顿时黑了脸,叶飘零倒比他沉得住气,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答道:“妹夫。”
      殷缘不禁呆了一呆,只觉得从叶飘零那张惜字如金的嘴里清清冷冷地说出“妹夫”这样家常的称谓,听在耳中莫名的滑稽,然而细想起来,这称呼倒也的确没什么错。
      粉蓝少女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见殷缘等人多半带伤,形容狼狈,于是端肃神情,正正经经地道:“离此地不远有一座萍聚园,是我们万柳堂的产业。几位不妨随我到园中暂作停留,休整养伤。“顿了顿,看着叶飘零又加重语气特特地补了一句:“有故人置酒相候!”

      翌日黄昏,青萍水阁。
      一身灰色粗布僧袍的中年僧人盘膝而坐,低眉垂目,神色安然。他年近四十,面貌端方,鼻梁笔挺,嘴唇却是薄薄一线,微微抿起,给他硬朗的线条里没来由地平添了一丝柔秀之意。
      他旁边的青衫少年却没那样好的定力,背着手在水榭内来回踱步转圈,淡而修长的眉毛皱得紧紧的,白净的脸庞已经憋闷成了茄子色,神情极是焦躁。
      湘妃色纱裙的少女懒懒地趴靠在临水的扶栏上,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点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掰碎了丢入清波碧池内,引逗那些肥大红艳的锦鲤过来争食,她瞥了一眼青衫少年,抱怨道:“小舅舅,你能不能别再动啦,晃来晃去晃得我头都晕了。”
      一名青衣弟子快步入内,低头恭敬行礼:“大公子,客人到!”
      灰衣僧人慢慢起身,定定望着缓步走入的一行人,为首者正是叶飘零。她惯于穿黑,今日却难得的一身素白,银环束发,衣带当风,姿容清孤仿佛冰晶霜雪,越发衬得一双眸子幽静如墨玉。
      灰衣僧人双手合十为礼,声音低沉悦耳:“多年不见,没想到叶姑娘尚在人间。”
      叶飘零面色沉静,不见悲喜:“多年不见,没想到万大公子重回尘世。”
      灰衣僧人轻轻叹了口气:“惭愧,老父两月前忽然病势沉重,幼弟独力难支,无绝六根不净,尘缘难斩。终归是不能袖手旁观。”
      叶飘零点点头:“难怪,万柳堂近来的行事忽然精明麻利起来,我才出千迷林没几日,行踪便被你们摸清了,原来是有你在后面坐镇。”她转身向白水晶等人淡淡介绍道:“这位是万柳堂堂主万奇生的长子万山,昔年人称‘静岳公子’。”
      众人之中唯有殷缘对江湖人物掌故还算熟知,听得“静岳公子”的名号,眼中忍不住流露出讶异之色——万柳堂大公子万山,弱冠之龄便已显出精明干练的天分,双手刀剑之术更是出神入化,将祖上疾风刀与劲草剑两大绝学融汇贯通于一身,令江湖无数高手叹为观止。然而江湖盛传他为情所苦、于年华最盛时忽然遁入空门,若非如此,万柳堂今日的格局气象,定然又会是另一番光景。
      叶飘零顿了顿,忽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绝、无绝……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倒也不枉了阿萝昔年待你的情分。”
      无绝和尚已经多年不曾听到“阿萝”的名字,怔怔然出神了一会儿,苦笑道:“前尘如烟,不提也罢。”
      他转身指着那青衫少年道:“这是舍弟万水。”
      万水自众人入内,眼中便再无其他,只一心一意偷瞄白水晶,白水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尴尬之余心一横,索性扬起下巴,瞪圆了眼睛凶凶地与他对视,倒把万水吓得心虚起来,急忙收回了目光。
      叶飘零转过脸来,很仔细地看了万水一会儿,她平素都是淡淡的,甚少有如此认真端详一个人的时候,目光在万水的眉眼口鼻上来来回回描摹,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唇边居然轻轻泛起一点恍惚而悠远的笑意来:“你生得很好。”‘
      她没头没脑地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听得万水云里雾里,但听到叶飘零赞他,仍是受宠若惊,急忙还礼道:“叶、叶、叶叶叶剑主,你、你、你好。”
      无绝有点无奈地笑笑:“阿水心思不笨,只是有些拙于言辞。”
      他又向那湘妃色纱裙的少女招招手:“这是家姐的女儿——小鱼儿,过来!”
      湘妃色纱裙的少女大大咧咧地拍掉手上的点心屑,蹦到众人面前,在无绝和尚面前她似乎不敢再出言不逊,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地道:“我姓陈,叫陈鱼,沉鱼落雁的那个鱼,你们可以叫我小鱼儿。”
      白水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伸出一根手指刮着脸颊羞她:“沉鱼落雁?真会自吹自擂,好厚的脸皮!”
      小鱼儿横了她一眼,骄傲地扬起小脸:“我爹说了,我长大以后一定能跟娘亲一样,成为一个沉鱼落雁的大美人!只是我现在年纪小,还没完全长开,所以只能沉沉小鱼,沉不了大鱼。”
      叶飘零笑笑:“令堂既然是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广寒仙子’柳月临,那么令尊这番话,倒也未必是吹牛。”
      小鱼儿听了很是开心,拍手笑道:“原来你也听说过我娘的名号!”
      殷果敏锐地听出了话里的违和之处,悄悄俯身拉了拉殷缘的袖子,小声道:“阿爹,为什么他姓万,他姐姐却姓柳?”
      殷缘低声对他解释:“所谓万柳堂并不是当真有一万棵柳,只因万柳堂最初的开创者乃是‘疾风刀’万子衿和‘劲草剑’柳念青夫妇,二人在当年刀剑合璧,江湖中鲜有对手,而柳女侠还要更胜一筹,自诩平生不逊于任何须眉男儿,凡事不肯屈居丈夫之下,他夫妇生下的儿女,亦要男子姓万,女子姓柳,以示公平。后人便将这个规矩也一直延续下来了。”
      他心里暗自嗟叹:听闻这一代万柳堂堂主万奇生,虽不及先祖威名,但为人勤勉谨慎,也算是把万柳堂经营得有声有色,长子长女更是人物出众,可惜在婚姻大事上皆是卯足了劲跟万奇生唱反调,长女柳月临与人私奔,远走海外,长子万山则是在老父棒打鸳鸯后一气之下出家为僧——大约正是因着这一对子女姻缘收场惨淡,万奇生才痛定思痛,在小儿子的婚事上忽然百依百顺起来。

      众人一一落座入席,无绝虽是僧人,但似乎对诸般清规戒律并不如何放在心上,荤腥不忌。他深知叶飘零性情,并没有殷勤地劝酒布菜,只由她自便。席间饮食颇为精美,但众人多半心不在焉,尤其是白水晶,心里惴惴不安,有点拿不准万柳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生怕他们又把自己逃婚之事拿来旧话重提。
      只有叶飘零吃得从容,不紧不慢地夹菜舀汤,神色满意:“你倒还记得我的口味。”施施然给自己斟了杯酒喝下,咂咂嘴回味着,很是怀念:“‘月醉花溪’啊,十几年没有喝到了。”
      无绝淡淡一笑:“有事相求,自然得先下点本钱讨好你一番。”
      叶飘零丝毫不意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笑:“我就知道,万大公子还不至于因为我抢了个假新娘子,就如此不依不饶地非要把我揪出来不可。”
      无绝深深看她一眼:“你就不好奇问问我是要你做什么事么?”
      叶飘零很无所谓地用指甲弹了弹酒杯:“我过往是做什么营生的,天下皆知。我孑然一身,无才无貌,穷得就快讨饭,除了早年间这点微末的手艺和名声,也没别的什么好处是能让万大公子看得上的吧?”
      无绝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本心并不愿意做杀手……”
      叶飘零的目光遥遥越过水阁,追逐着碧水清池上轻盈掠过的一只白鹭,黑眸一瞬间沉郁如冰凝霜罩,语声冷硬,干干地道:“我从未愿意过,可不还是做了许多年?手上沾了血,洗也洗不干净了。做一次和再做一次,也没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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