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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木鬼重开剑沥血 ...


  •   江思琦的手法果然极为高明,将殷果的唇型几乎复原得天衣无缝,百日之后面纱揭开,众人齐齐惊呼赞叹。殷缘更是喜出望外,他多年来对于殷果面有残缺一事始终悬心不已,直至今日才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一番庆祝热闹后,众人纷纷告辞离开千迷林。叶飘零兑现承诺,要将季语蝶带回季家。殷果还舍不得与她分开,闹着要一路同行。白水晶掐指盘算,以自己爷爷的爆性子,这会儿九成九火气还没消,不敢回去紫云峰触霉头,于是继续厚着脸皮死赖住叶飘零不放。陆紫樱忍了百余日,终于去了眼中钉,只觉神清气爽。惟有江思琦暗自神伤一番,心知以叶飘零清冷孤绝的性子,此生是绝不会再回来见他了。

      季府今夜张灯结彩、大开宴席,阖府喜气洋洋,无他,只因季府的大小姐季语蝶在蹊跷失踪了好几个月以后,居然被全须全尾地送回来了!
      季家家主季书哲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保养得甚好,面孔白净,儒雅端方,他红着眼圈向叶飘零等人举杯:“多谢几位相救,小女才能安然无恙,季某感激不尽!”
      叶飘零淡然举杯还礼,她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话很少,好在季书哲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了殷缘父子身上,絮絮地向他致谢昔年救命之恩,得知殷果自幼丧母后,先是唏嘘一番,接下来的话里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拐弯抹角转向殷缘的家世年庚,只差没有直接打听生辰八字了。
      殷缘对此等欲盖弥彰的场面简直熟得不能再熟,只觉得哭笑不得,勉强敷衍了几句,越来越控制不住内心的烦躁,几乎要绷不住撂脸子时,无意间对上了叶飘零的一双眼,正好整以暇地向他望来。
      叶飘零今日难得的换了一身水蓝色细麻宽袍,素颜,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尽可能隐藏了属于墨影剑的锋锐,气质忽然显得安静闲适起来。她自幼流浪,这等寻常人家家长里短席间叙话的场景于她而言倒是少有的新奇体验,饶有兴致地左看看右看看,瞧见殷缘憋得七窍生烟又不好发作的样子,不知怎的竟觉得颇为有趣,眼里下意识地便带了一点笑。
      她容貌寻常,整张脸的灵魂都在一双眼上,此刻大约是难得的心情轻快,眼底那点戏谑的笑意猝不及防间被殷缘撞了个正着,只觉得那双他往日看惯了的、静如幽潭的黑眸里灵光一闪,仿佛有一尾活泼泼的鱼儿蓦地跃出水面,又急忙一头扎回,搅动得她眸光里涟漪漾漾、水花四溅的清透,晃得殷缘一瞬间竟失了神。
      白水晶窃笑着凑到叶飘零边上同她咬耳朵:“零姐,季家为了报恩,看来是要把女儿以身相许啦。”她啧啧摇头:“语蝶固然是一千个一万个肯的……可是我看殷大哥的表情,似乎不是很乐意啊。季老爹拉郎配的如意算盘大约是要落空哦!”
      她眼珠骨碌碌乱转:“零姐,其实他们两个看着倒也相配,要不……我们帮语蝶使把劲呗?”
      叶飘零转着手中的空酒杯,被白水晶在耳边碎碎念叨得没来由有些心烦,斜乜了她一眼,很头疼地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哪里学的这些三姑六婆的做派?”
      白水晶俏皮地吐吐舌头,叶飘零看她古灵精怪的模样,忽然轻轻吁了口气,转过脸去不再搭理,只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豆蔻年华的少女,天真烂漫,生活无忧,年轻旺盛的精力无处宣泄,对未来唯一的一点忐忑和筹谋,可不就只剩这一桩捉摸不定的姻缘事——昔年钟蕊不也曾这般在她耳畔絮絮念的么?
      然而彼时同为少女的她手里握着墨影,独自潜行于暗夜,眉间衣上血色浸染,是全然没有这种旖旎情怀的体验了。

      夜近子时,万籁俱寂。室内灯烛皆灭,水蓝色细麻宽袍悄然褪下,露出内里从头到脚一色纯黑的紧身衣。叶飘零手法娴熟地以一根黑色带子紧紧束起长发,拎起墨影剑,干脆利落地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沉沉夜色里,白水晶端端正正坐在她门前的空地上,双手托腮,无聊地仰着下巴数着满天繁星。见到飘零出来,立刻飞快地跳起,龇着一口细碎白牙冲她乐,洋洋得意,压低了声音叫:“零姐!逮到你了!想偷溜?没门儿!嘿嘿嘿!”
      叶飘零叹了口气,喃喃道:“还是灭口算了……”
      白水晶早已不怕她,两根手指扒开眼皮对她调皮地做鬼脸。叶飘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就算当着你的面走掉,你又能如何?”
      白水晶嘟起嘴,有些沮丧地垂头:“是啊是啊,墨影一脉轻功‘护花行’名满天下,我望尘莫及,哪里追得上你!”‘
      叶飘零目光闪动,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黑眸中冰冷的神色略有一丝缓和,语气有些无奈:“我身无分文,居无定所,你到底要跟着我干嘛呢?”
      白水晶听她言语中略微有松动的迹象,顿时又眉花眼笑起来:“我就喜欢你啊,就想跟着你嘛!”‘
      花木扶疏的阴影间忽然匆匆奔出一个窈窕的身影,颤声道:“零姐,你……你要走么?”
      叶飘零怔了一下:“语蝶?你怎么来了?”
      季语蝶哆嗦了一下,忽然踉跄着扑上来抱住她大哭:“零姐!你别走!我、我舍不得你!”
      叶飘零身子一僵,轻轻拍了拍季语蝶的背,放柔了声音安慰道:“好,好,不走,别哭了,先进来坐下说话……”一边说一边拉着她的手,慢慢向屋内走去。
      白水晶颠颠地跟进来,笑道:“语蝶你……”忽见叶飘零极快地向她使了个眼色。白水晶心里猛然打了个突,迅速回手闩上了房门,压低了声音:“零姐?”
      叶飘零放开季语蝶,瞳孔微缩,有刀剑出鞘般冷冽的清光飞快流过,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季语蝶这百余日里与她相处得不错,但还远不至于看见她要走就能伤心到如此哭天抹泪的程度。叶飘零瞬间便警觉她行为十分反常,适才轻轻一抱一拉间,更是发现季语蝶全身已经抖得如风中枯叶,双手冰冷地痉挛着……这样的反应,绝非因为激动或不舍,而更像是处在一种极大的恐惧中!
      季语蝶上下牙齿格格打战,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把话说完整:“零姐……我、我我的爹娘……好像、好像不是我爹娘了!”
      白水晶点亮灯烛,闻言一呆:“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白日里一进门就跟他们抱头痛哭来着,怎么忽然又不认了?”
      季语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清晰:“白日的言谈神态,并无异常,但是……但是入夜后……”
      话音未落,一声尖利的哨音骤然划破了夜色!

      青玉哨子是殷果吹响的,叶飘零等人赶到时,他正被追着狼狈地上蹿下跳,仗着身小灵活极力躲闪,正在避无可避之际,忽觉身子骤然一轻,叶飘零已一把将他揽过,旋身出剑,墨影自下而上挑出一道凛厉的弧线,带起一溜儿血花。随后赶来的白水晶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一幕,失声叫道:“这、这什么玩意儿?”
      叶飘零急退数步,将殷果推向白水晶怀里:“护着他!”
      她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人”——这几乎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人”了,鬓发蓬乱,四肢极细极长,皮肤皲裂如树皮,呈现出诡异的暗灰色,它缓缓转头,皎白的月光端端正正地照在脸上,居然意外地仍依稀残存着几分曾经的清秀轮廓,然而两只眼珠却狰狞地前突,泛着一层碧油油的绿光,夜色中如两点幽幽鬼火。季语蝶看清了她的脸,仿佛瞬间被一柄大锤重重砸在头顶,眼前天旋地转的眩晕,顿时就有点站不住了:“翠缕?”
      ——这个怪异的“人”,竟是季语蝶自小的贴身侍女翠缕。
      季语蝶下意识地向着“翠缕”的方向紧走几步,猛然间被人一把扯住了胳膊,大力拽了回来,疾声道:“别过去!”
      是殷缘。他此刻的样子极其狼狈,滚了一身土泥,半截袖子撕裂,右眼下一大块淤青,嘴角破了皮还在流血,眼神在暗夜里异常地雪亮,锋利如刀:“它已经不认识你了!”
      怪物在照面的一瞬间便被叶飘零干脆利落地一剑开膛破肚,血肉模糊,换做寻常人早已当场毙命,然而这样的重创却并未能让它倒下,仅仅踉跄着晃了几晃便又站定,仿佛全然不知痛楚,碧油油的眼珠死死瞪着墨影,忽然张大了嘴,发出无声的嘶鸣,凭空跃起一人多高,指端弹出长长的黑色利爪,尖锐如钩,直向叶飘零劈头盖脸地扑抓而来,
      白水晶嗷的一声怪叫起来——总算她出身五木教,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邪门诡异的手法多少见过那么一点半点,还算镇定,虽然双腿发软,还是迅速拔出自己的佩剑,与殷缘双双将殷果和季语蝶护在当中,大声吼道:“怎么回事!这怪物哪儿来的?”
      殷缘喘着粗气吼回去:“不知道!有很多!半夜里爬窗进来,还有两个刚被我扭断脖子,丢进了荷花池!”
      他狠狠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迹——妈的,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果然是业精于勤荒于嬉!自己窝在沉鹰谷里带了十年的娃,平静的日子过得太久,各项感官都不免渐渐变得迟钝起来,陡生变故之下,反应速度和出手准头都退步了好多,一时间几乎被缠得手忙脚乱,多亏了殷果机灵,拼力帮他引开了其中一个,才让他缓过口气来,总算摸清了这些怪物的要害,能够得以脱身。
      叶飘零神色镇定,手中的墨影染血后反而骤然明亮起来,她低头、脚步急转,滴溜溜打了个旋,利爪堪堪贴着她的耳边擦过,几根长发颤颤飘落,刹那间人已绕到了“翠缕”身后,足尖轻点急跃,墨影几乎同时横空而出,寒光过处,一剑断颈,鲜血喷起老高。无头的身躯依着惯性向前急冲几步,蓦地僵立不动,双手双脚无力地痉挛了几下,终于轰然倒地。
      一连串动作兔起鹘落,只在转瞬间。叶飘零提着墨影,缓缓回过身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黑眸幽沉,双颊上凌乱地溅了几滴血,她肤色本就过于苍白,越发衬得那血迹红得刺眼,刺得殷缘心里猛地一颤。
      ——眼前的画面像是突然跳回到了十年前的紫云峰上,记忆里黑衣的少女满脸血污,苍白与殷红对照鲜明,黑眸里亮得像是点燃了火,一手提着剑,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推开,难得失态地冲他高声大吼:“少废话!带着蕊儿走!以后你若敢对她不好,我一剑宰了你!”

      殷果呆呆望着他的飘姨,忽然觉得十分陌生,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叶飘零从没有在他面前拔过剑,所谓“五木教第一杀手”云云,他并非没有听人说起过,却并未真的放在心上。对叶飘零的印象里,都是她那好听的箫声,还有偶尔沉默而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直至此时此刻,他才隐隐约约感到:飘姨……可能确然有着他并不知晓的一面。
      叶飘零注意到了殷果的眼神,不禁在心里微微苦笑起来。
      ——是了,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半生在尸山血海里泡过,杀戮的技巧已经深深印在骨子里,不是“死”过一次就能彻底抹去的。

      屋顶上忽然响起了轻轻的击掌声,有人啧啧赞道:“墨影剑叶姑娘,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伴随着话音,半空中一个白衣人影翩然而落,衣袂翻飞,恍如白鹭下秋水,身姿极为潇洒,然而白水晶和季语蝶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却忽然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喊出的称呼却截然不同:
      ——白水晶:“哥!”
      ——季语蝶:“你!”
      白衣人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生得颇为英俊。他闲闲而立,右手中握着一柄尺把长的木剑,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轻轻平拍着左手掌心,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一圈在场诸人,眼光在白水晶身上停了停,皱起了眉头,很没好气地道:“还不滚过来!”
      白水晶紧张地用脚尖蹭着地面,想要挪动步子,又生生忍住了,讪笑道:“大哥……好久没见了,你、你好啊!”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诸人,见殷果正吃惊地睁大眼睛瞪着她,于是讷讷解释道:“这、这是我的亲哥哥,白金玉。”
      叶飘零神色冷淡:“唔……果然是白老头儿那俗不可耐的起名风格……”
      季语蝶脸色惨白,猛地上前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白衣男子,颤声道:“我记得你!你——你就是把我掳走去冒充水晶跟万柳堂成婚的人!”
      她一指地上的“翠缕”,全身抖得厉害:“你、你对我家里人做了什么!我爹娘呢?我弟弟呢!他们、他们明明白日里还都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白金玉瞟了她一眼,嘴角带微微的冷笑,慢条斯理地道:“也没什么……我只是下了血木蛊,把他们都变成了我的‘木鬼’罢了。”
      他摩挲着掌中的木剑,懒懒道:“既然是鬼,白日里自然一切如常,入夜后才会慢慢变化——”剑尖指指天上的圆月:“子夜已至,正是百鬼夜行的好时机啊。”
      叶飘零细眉一挑:“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份与行踪的?”
      白金玉愤愤地怒哼一声:“叶姑娘确然好手段,当夜未带墨影,仅仅拎了一把破柴刀,硬是在五木教和万柳堂两家夹攻之下抢走了新娘子还从容全身而退。可惜,你伪装游龙飞伪装得再好,仍是百密一疏,在最后离去时不小心露出了轻功底子……”
      他冷冷一笑:“墨影剑一脉单传的‘护花行’轻功,传说练到极致时,可以做到万花丛上从容来去而不会惊落一片花瓣,独步武林,天下无双!就凭姓游的那点泥鳅功夫,拍马也及不上!我若是连这都认不出来,一双眼珠子还不如挖了喂狗!哼哼!栽在墨影剑手里,姓白的也算不冤了!”
      叶飘零点点头:“倒是我疏忽了。”
      她眼神骤然一变,声音里浮起一层令人不寒而栗的冰锐之意,一字字道:“你接掌槐木令主的时候,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槐木令下的木鬼之术,是在从地狱中召唤恶鬼,惨毒太过,有伤阴德,我师父二十八岁初掌‘枯旗’时便已下令,砍去紫云峰上所有的龙血槐,永久毁弃血木蛊,不得再用。怎么,他去世还不到二十年的光景,你们就把他的话当耳旁风,重开了木鬼之阵吗?”
      ——五木教自教主以下,分为枯荣双旗,其中,枯旗旗主历来是属于墨影剑的主人,荣旗的旗主则是公推教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双旗之下又再分出五木令主,分别为:桑木令、槐木令、柳木令、桃木令和松木令。桑木令主要负责照料教中一应礼仪来往、置产经营等日常事务,柳木令负责训练新人,松木令下多为武功好手,负责紫云峰的安全守卫。桃木令下皆为女子,专研魅惑之术。而槐木令就要更加繁杂些,举凡暗杀、用毒、巫蛊等等邪异法门无不涉猎,手段阴狠凶残,是五木令在江湖上名声最臭的一支。
      白金玉哈哈大笑:“这话说得就是笑话!什么恶毒太过,用剑还是用蛊,不都是一样要取人性命,谁的手段又比谁慈悲了?墨影做了两百年的杀人之剑,倒忽然假惺惺地讲起阴德来了?哈哈,太好笑了!”
      笑声中他随意挥了挥手中的木剑,他身后的沉沉夜色里,骤然浮现出无数双碧油油的眼珠,沉默着缓缓向他们围拢过来。
      白水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颤声道:“哥……这些、这些怪物,都是你弄出来的?”
      白金玉冷哼一声:“有什么好奇怪的?爷爷平日里与我们讲起教中掌故时,你总是走神偷懒——槐木通阴,紫云峰上生长的龙血槐,更是至阴之木,可供血木蛊栖身。当年叶知秋行事霸道跋扈,仗着自己是墨影剑的主人,硬生生作主毁去了所有龙血槐,血木蛊几乎绝种。这么多年来,我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养出了新一批的蛊虫,正好拿来此地试试成效。”
      有几只木鬼已经来到他近前,温顺地趴伏在他脚下,白金玉用手中的木剑拍了拍它们的头,得意地笑道:“这些木鬼本就已经是死物,自然是很难再被杀死,它们力大身轻、行动飞快、毫无痛感,听话又不聒噪,本就是槐木令下最好用的狗!”
      叶飘零神色不变:“白金玉,当年我师父仅凭一人一剑,在木鬼阵中所向披靡,令槐木令上下颜面扫地,这才老老实实答应毁去所有母蛊。怎么?你是很想再被墨影打脸一次才甘心么?”
      白金玉哼了一声:“此一时彼一时!托赖教主洪福,重新培育出的血木蛊已是今非昔比!你想破阵,可没那么容易!当然——”
      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用手中木剑隔空点了几下:“你若是施展出‘护花行’的功夫,狠狠心撇下你这几位朋友,屁滚尿流望风而逃,我还是没把握一定能拦住你的。”
      叶飘零慢慢站直了身子,定定看着白金玉,墨影剑尖斜斜指地,黑眸沉如深潭,渊渟岳峙,仿佛有凛凛寒风自她剑底盘旋而起,夹着冰碴雪沫环绕于周身。她的话音穿过风雪而来,带着泠然之意:“木鬼之阵是我师父当年亲口废止的,你们竟敢违背他的命令!说不得,我现下就要再废它一次!”
      白金玉眼中透出狠戾之色,桀桀冷笑:“哦?是么?我倒是很想看看:墨影已经沉寂了十年,当真还能重现昔日千丈崖上一人独当阖教高手的凌厉风采么?”
      他拔高了声音,带着几分怒意:“水晶!过来!你是哪一边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白水晶只觉得头大如斗,嗫嚅道:“我……我……”眼光迟疑地来回打了几个转,落在季语蝶脸上,只见她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满脸是泪,神色凄惶绝望。白水晶看着那张与自己俏似的容貌,忽然狠狠一跺脚,朗声道:“哥,你这个、这个木鬼的法子,确实太残忍了!我——我——”
      ——虽说五木教骗婚种种非她所为,但是季语蝶身为一个原本长在书香门第里岁月静好的文弱闺秀,仅仅因为容貌有六七分像她,便平白被掳走受了许多罪,白水晶口中虽不明言,但每每面对季语蝶时,心底深处难免是有几分愧疚的。没想到如今自己的亲哥哥更是直接把整个季府弄成了鬼窟!此情此景,白水晶实在没办法再对季语蝶甩手不管。
      她不敢去看白金玉铁青的脸色,垂下了目光,但是很坚决地横剑当胸,护在了季语蝶身前,意思不言而喻。
      白金玉几乎被她气了个倒仰:“死丫头!连亲哥的话都敢不听了!好!好!随便你!”
      他阴冷地眯起眼睛,手中的木剑举起,猛然做了一个狠狠下劈的动作:“杀!”
      成群的木鬼兴奋地骚动起来,它们张开大口,血红的舌头吐出老长,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气鸣声,仿佛毒蛇吐着信子,如真正的鬼魅般纵跃腾挪、迅捷如风,于半空中向他们几人兜头直扑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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