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婚嫁给小郎君》子瀛

21、替嫁

　　宋九霄摘下鬓角的樱花。
　　云生：“怎么，不喜欢？”
　　“喜欢。”
　　“那为何——”
　　“我以前不喜欢簪花，但心上人给我簪花，就喜欢了。可你不是我心上人。”
　　“……”
　　宋九霄低头看着手心中的粉红花瓣，“云生，我的心上人已经死了。前几年我想着，也许真的就像他们说的，成了亲就能忘了他好好过日子。这几年我替别人嫁了很多次，日子并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我如今才明白……我忘不掉，也不想忘。”
　　她起身把花朵放进花篮：“谢谢你帮我盘发，但我们仅此而已吧。你最好趁着银票还在捡起来收好。阴决抠门的性子，被他收回去再吐出来就难了。”
　　云生抬手拦住她的去路。
　　“九霄，你看看我。”
　　“让开。”
　　“你是不敢看我么？”
　　宋九霄抬头瞪眼看向他，“有何不敢？”

　　云生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对我从未有过任何男女之情。”

　　“我对你没有——”
　　猛然压下来要亲她堵住她的话，宋九霄连忙伸手挡住他的唇。
　　云生的目光利剑般直直刺向她的瞳孔，令她惶恐不安，只想逃跑。
　　手心感受着云生温热呼吸和唇，还没推开，下一刻，就被湿热柔软的舌尖绕圈舔了一下。
　　连忙抽回手，被他差点亲到唇，偏头躲开，但还是亲到了脸颊，随后移转到耳畔：“没有你脸红什么？”

　　宋九霄深吸一口气猛地把他推开，几乎抡圆了手臂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我是被你气的！你个小白脸浪荡子不要脸的！我宋九霄就算嫁个乞丐、小倌、流民罪人，也不会嫁你！拿着你要的一百两滚蛋！那些钱足够买你这种货色一百个，不，一千个！”

　　云生脸色先是惨白。随即脸上慢慢浮现出红色掌印。
　　“皇宫贵胄你嫁，乞丐小倌罪人你也嫁，就是不肯嫁与我，是么？”

　　“对！看到你就恶心！入赘当条狗都想多踹两脚！”宋九霄推开云生拦住去路的手，“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这辈子我就算是死，碑文上也不会带上你！埋你身边都晦气！怕你把我的冥纸也抢了去！”
　　云生：“……”
　　宋九霄怒气冲冲离开卧房。

　　“果然，你一点都没变，还如当年一样，下了床就翻脸无情。既然如此，那也不必模仿那短命鬼了。”云生对着镜子看了片刻，轻笑歪头，手指擦过嘴角，“真想早点看看有一日你哭着求我要你，该多有意思。”

　　宋九霄冲进阴决房间：“马上出发，去最近的钱庄！”
　　阴决理清算盘，“那荆蓝也带着吗？刚才我的人来报信，说他想要见你。”
　　“他有说那个胡蛮少年身份吗？”
　　“邝肆？没说。”
　　“他可有交代和白家勾结？”
　　阴决摇头：“他嘴里没句真话。这些年边关恢复正常通商，宇文家也没少和大夏做生意，都城汝州都有铺子，菘蓝县城所属的兖州也有卖马的。他们若只是来找宇文律儿子，明明可以动用这些关系，来汝州寻你，却偏偏找到了看你不顺眼许久的白家。怎么看，都来者不善。”
　　“宇文家什么时候和善字扯上过关系。”宋九霄想到柳崔源，咬牙切齿，“白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打算带着荆蓝，引他们来？”阴决忧心，“我们这次回汝州，引来危险就不好了。而且我总觉得那个少年不会善罢甘休，多亏我们溜得早，要不然如今就被困在县城之中，你一个女子又不能斩杀官民，若受了冤屈，想要自保谈何容易！真上刑，你怕是日后也和周子珺一样坐轮椅了……”
　　“谁说要回汝州了？”宋九霄打断他，“路过汝州不停，直接去燕州都城。”
　　“啊？”阴决瞪大双眼，“你不会要去都城告御状吧？”
　　“不行吗？”宋九霄反问。
　　“你……”阴决扶额，“你，如今是何身份？若无召见，那都城皇宫怎么进得去啊！”
　　“进不去也得进，总能找到办法进得去。”宋九霄整理好账本，催促阴决，“快点收拾，准备出发！”
　　“我可不去都城，你二婶家的小女儿听说要议亲，大伯家的姑娘阿昭要和知府家儿子闹和离，我还寻思着给掌掌眼撑个腰呢！”
　　宋九霄上前抓住阴决耳朵：“我还不知道你！有你掺和好事也成了生意！拿我宋家女儿去卖人情！当年你若不是为了搭上知府，撺掇他那没用的儿子死缠烂打，哪里还会有和离这一说！”
　　“你个武将懂什么！这都是人情世故！再说你给阿昭看中那小大夫有什么好，死了妈，爹还病重，一个学徒而已，哪有知府儿子面子大！他们闹和离也不是真过不好，孩子都生了两个，不过就是知府夫人看不上宋家务农从商，没个当官的读书人，只剩下一屋子女眷，你那大伯婶窝里横也不是个明理的，阿昭难免平日里多些嫌弃受些委屈……啊呦呦呦！”
　　“受点委屈？说得轻巧。当年你自己受委屈时恨得挖坟分尸的鬼样子都忘了吗？”
　　阴决笑容瞬间消失，怒目瞪他。

　　“公子，您在这里是有事吗？”
　　突然宋九霄看向门外。阴决一同看去。二人对视，都不做声了，直到门外的人转身离去。松开他的耳朵，去开门。
　　小二站在门外，看到宋九霄，指了指醉玲珑：“刚刚那位小郎君站在门口，我还以为有什么事，特意问一下。”

　　“无事。我们今日离开，让他们备好车马。”宋九霄说完转身去收拾行李，心中担忧汝州是否会被自己牵累，想去看一眼。但此时去，又怕被白家找茬说族人私藏罪犯。张霜她都不能去封信告诉村长张婶的遭遇，就怕被拿了把柄，牵连更多的人。

　　阴决挥挥手示意小二离开，揉着耳朵，“他不会有轻功吧？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知道
　　偷听多久，你都没发现！”
　　“鬼知道。”宋九霄狠狠系紧行囊，“骗子都这样鬼鬼祟祟的。”
　　阴决实在无法像平日笑眯眯一团和气，充满怨念盯着宋九霄，又无可奈何起身随她一起整理行囊：“你都不回汝州，压根见不到湄儿还给我说什么好话……你才是大骗子！”

　　宋九霄把行李和荆蓝都塞进货车，转身看到云生已经站在马车前。
　　也不理他，兀自登上马车，撩开车帘，见阴决坐在正门位，宋九霄坐在正门左侧。
　　云生随之登上马车，坐在她对面。

　　马车上路，摇摇晃晃，宋九霄一坐马车就犯困，也不想看对面的人，干脆闭眼昏昏沉沉睡去，没多久便不由地向旁边靠。
　　阴决心中怨她旧事重提，笑眯眯斜睨就等着她磕到脑袋，笑她一笑。
　　晃晃悠悠，终于一个颠簸，宋九霄失去平衡向一旁栽倒马上就要磕上，云生突然起身，坐在她身边。
　　宋九霄脑袋刚好枕在肩膀，睡得更舒服了。

　　阴决撇嘴：“都瞌睡送枕头了，还和离什么啊！”
　　云生看向他：“是啊，你若是能劝她不要和离，也不至于损失这么多……”
　　“可不，一百两黄金哪。”阴决从头到脚打量云生，“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贪图当年封定国将军的赏金，死缠烂打非要入赘，鬼才信你做出那副痴情相。也就宋九霄看你有几分故人影子，见不得代她受刑，才心软糊涂拿养老钱给你。我没想到你还真有脸要！”
　　“成亲是她点头的，和离也是她提的，既然如此，我要些补偿又有何不可？”云生捋捋她额前碎发，看向阴决，“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有办法让她乖巧听话些，就不会有任何损失。”

　　阴决意外地再次打量云生，怎么看这语气都过于狂悖实在不像个老实书生，哭笑不得：“以前她是将，我是兵，命都是她的，如今我们是利益绑在一起，钱都是我的。而你，不过是个贪财的小白脸，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会帮你骗她，害她落得个骗财骗色不得善终的下场？”
　　云生轻叹，“没想到你们就如此看我。”
　　“不然呢？”阴决嘲笑他，“难道你是什么情深义重的好人吗？”
　　“她喜欢的那位情深义重的好人，死得还不够惨吗？”
　　阴决后怕地看向宋九霄，发现她真的睡着了，这才长舒一口气，埋怨云生：“这话你要是当她面说，肯定得挨一嘴巴……”

　　阴决仔细看，云生脸上的确有点泛红，抬了抬眉毛。莫不是已经挨揍了？

　　“即便她甘愿与世无争，可只要活在这皇权之下，就注定无处可逃。她当初有多费尽心机逃离权势，日后就会有多渴求权势。”云生偏头看着宋九霄，“到时候她就会知道，官场之上，情深义重的好人和痴心妄想的蠢货其实是一个意思。”

　　阴决：“你……”

　　马车骤然停止。
　　宋九霄陡然睁开眼，意识到枕着云生肩膀，连忙坐直，想了想，干脆坐到对面去了。
　　马夫掀开车帘：“掌柜的，钱庄到了。”
　　阴决掀开车帘，看到窗外落雨，将银票递给他：“你去取吧。”
　　宋九霄打了个哈欠，暗自庆幸终于可以摆脱云生这个小白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