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尽日暮》豁豁

24、第二十四章

　　南封十年，吐蕃周邻三国联合的计谋彻底暴露在白日下，四国围攻，周靖第一次尝了败仗。

　　南封十一年初，前后十八次战役周靖两次败战，双方皆死伤惨重。最后一役主帅周武王亲自挂旗，左将军赵栩，中将李霸雄，右将军周靖，小将琉俞立于其身后。

　　这次战役是周靖夜观天象，龟甲占卜，祭坛求神各方都出力选的日子时辰。

　　高地风平浪静，清风纳凉，周武王剑戢冲天，在一片落叶飘下之后一夹马肚，随之一声大喝：“杀！！！”

　　南封朝。

　　小太监一路小跑进殿，在最后一刻跪趴在地上，嘴中颤抖激动地报喜：“禀陛下，大帅传信回来了，大捷…大捷了！”

　　下午，衙役将告示贴了满城。

　　——周武王率军大获全胜，此乃大事一桩，君与民同庆，即日起，每户赏银六钱，家中有参军者每有一个可多领一份，回家后赏金另给，如有发现当地官员拾昧钱财，一经查处，则免职。

　　小宝从去年起身子开始迅速窜长，模样也出落得相当俊俏，古话说，吃谁家米像谁家人，眉眼间竟还有了些周靖的影儿，唯一没变的就是性子，比起从前，只能用更甚二字还说他。

　　大个子从进门起就开始大喊着招呼人赶紧出来，还没见到人自己就开始说上了，“夫人，胜了胜了，将军世子大捷了，您快出来呀。”

　　听到这话疾步走来的乔城后面跟着澜月，两人一个胜一个的狼狈，三步之外还能闻到马粪臭

　　小宝捂着鼻子后退一步，嫌弃问：“乔叔二哥，你俩干啥呢。”

　　前几日乔城从市集买回来一匹烈马，连着几日都搞不定，澜月看不过去了今日帮着驯了驯。

　　三个时辰……整整三个时辰，澜月总算品出来这哪是什么烈马，明明是只脑子不太对的智障马。

　　澜月扶着腰，暗骂一句他娘的，“告示出来了？”

　　小宝：“嗯，说是再有七八日就回来了。”

　　“什么七八日。”樊若鸣怀里抱着一只小橘猫走了出来，她没有武功自然听不到小宝说了些什么，还是阿音敲门喊了喊她。

　　小宝十分激动地又重复了一遍，“夫人，世子还有七八日就回来了。”

　　‘喵’小橘猫被摔在地上条件反射翻了身四脚朝地稳住了身形。

　　从那日起樊若鸣就开始采买东西，让下人把将军府和城南这边挂满了红绸，等都弄好时乍一看还以为将军府还有一个二子也要娶妻呢。

　　等到了日子，街上一早已经站满了人，还有些有情调的姑娘手上采了花打算送给凯旋的兵将。

　　大军进城门周靖没费力就看见了隐在人群中一身白衣的樊若鸣还有身边背朝着他的少年。

　　周靖目光凝起一丝阴沉，早在疆场打磨出来的不怒自威由内散出，又在少年回头时散了干净。

　　樊若鸣把周靖上下看了一遍，尽管看不太清楚，可还是觉得比先前黑了不少，好像又长高了些。

　　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招手打着招呼。

　　“看，周将军身后那个小将军在对我们这边打招呼呢，好俊呀。”樊若鸣身后女子看见周靖对着这边回手后兴奋地跟同行人说着。

　　“什么呀，那是跟我们夫人招手呢。”小宝大声辩解，可说话声太多了，他的声音没在了人潮中。

　　周靖和樊若鸣对视着，瞧出她眼神涣散，更像是打量他。周靖失笑，嘴角荡起笑意，知道她这是离得太远看不清他。

　　班师回朝除了将帅其余人都能先回家安置一下行头，所以琉俞一人先回了城南，樊若鸣一早就让人把在将军府等着的消息送到了宫里，一时疏忽了琉俞。

　　得知夫人早已领着其余人在将军府里等着了，琉俞又转道去了将军府。

　　‘吁——’琉俞翻身下马，早就等在门口的小宝跑着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马，澜月在后面悠闲走着，步子倒是比平时迈得要大一些。

　　“大哥，你瘦了。”小宝眼眶一红，哭了出来。

　　琉俞看着已经快和他差不多高的小宝趴在他肩上哭，额角冒下两滴热汗，拍了拍他的后背，“哭什么，不是回来了吗。”就着这副样子看了一眼澜月，皱眉问他：“你是不是又高了。”

　　澜月看着比自己小了快半个头的琉俞，一挑眉揶揄道：“没有，是你缩了。”

　　琉俞懒得和他这副没正形的样子计较，让小宝松开自己进了将军府。

　　眼看到了酉时，早就应该进府的周靖和周武王迟迟未归，小宝一打听才知道他们二人一出殿门就转道去了太后寝宫。

　　太后寝宫。

　　“姐姐，急着叫我们过来可是宫中发生什么事？”周武王身上盔甲未解，连日奔波这会儿身上都是汗臭味，还以为自家姐姐这么急叫他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原本斜躺在罗汉椅的太后早就坐起了身子，眼里都是高兴，“本来不想这会儿叫你过来的，之前你们走的时候我惹初月生气了，这不看你们总算回来了。我这做姑姑的不比他娘，认错迟了怕他心里那个心结更大。”

　　自小她把周靖总带在身边，有些事总想着为他好却疏忽了他的意愿。那天夜里周靖一句责怪她的话没说，只是跪在那里央求她别针对樊玟养女了，那副气红眼的样子让她在心中总过不去。

　　下人适时把早就备好的木匣子拿了过来，太后接过来递给周靖，“这是那会儿我出嫁时我娘给我的，既然你认定了那个姑娘那就替我交给她吧。”

　　“姑姑，您一向最疼我，靖儿从来没有怪过您。”周靖如今比从前说话更加稳重，早已不复当年了。

　　他怎么能怪别人，从头到尾都是因他而起，他该怪的只能是他自己。

　　太后看着周靖，还是问了一句：“往后就定下来了吗？”

　　周靖淡淡点头，“嗯。”

　　周武王在一旁听得不明所以，越听越糊涂：“我这是错过多少事儿了？臭小子，你又给老子做了些什么。”说着就要上手给周靖后背来上一巴掌。

　　“尘雪，孩子都多大了你怎么还动手。”太后连忙说话制止。

　　周武王手拍上去才听见太后说话，一声脆响后镇定得又给周靖顺了顺背：“我没用劲儿。”

　　婢女低着头走进来行着礼对太后说：“太后娘娘，膳食备好了。”

　　太后摆手示意她下去，又对周武王和周靖道：“吃完再回去吧。”

　　周靖：“姑姑，让父亲陪您吧，我身上味重难受得紧，先回去沐浴完在府中吃吧。”

　　哪是沐浴，怕是早被人吊了魂。

　　太后不想拆穿他，摆手放了人。

　　春节时分，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周靖独自骑着马回来就见将军府大门全敞，门口守卫不知在闲聊些什么笑得开怀，都不用进去就能听见里面人都在做些什么。

　　该是周靖注视时间太久，久到守卫笑得累了往街上看一眼才看见他，急忙喊人，“世子回来了，回来了。”

　　小宝永远是最激动的那个，他把手里面牌往桌子上一扔，连忙往外走，人还未出就喊道：“世子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周靖站在那里勒紧手里缰绳，接住了挂在他身上的小宝，眼睛含情脉脉看着正往出走的樊若鸣。

　　琉俞早已换了常衣，他和澜月走在一处，另一边是以乔城为主的少数虎信营中兄弟在后面跟着，最后面怯头怯脑走得很慢的是阿音还有其余下人。

　　将军府门外黑压压站着这些人，除了小宝和樊若鸣其余人全部行着礼迎接周靖。澜月掩嘴咳嗽一声，小宝尴尬地从周靖身上跳下来和其余人一样行礼。

　　乔城为主先开口：“恭迎月将军回府。”以的是周靖的名号，行的是军中的礼节。

　　虎信营其余人：“恭迎月将军回府。”

　　接着是府中其余人：“恭迎月将军回府。”

　　“恭迎夫君回家。”樊若鸣清冷的声音最后响起，她原本是高兴的，可泪就那么流了出来，等走到周靖身边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我见犹怜的泪人。

　　看见樊若鸣哭周靖喉咙间一滚，布满红丝的眼睛看人也有了些模糊。

　　周靖轻声说，“夭儿，这些年辛苦了。”

　　樊若鸣哭着摇头。

　　周靖把樊若鸣搂在怀中，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深深叹息一声。

　　一行人以周靖为主浩浩荡荡进了将军府门。正在太后行宫仰头喝下一杯酒后努力消化着自家儿子喜欢上宦官养女这一惨痛事实的周武王被忘了个干净。

　　“我也很震惊，原本想着用完了该生该死到时候做些弥补就行，哪成想靖儿真就动了真心，那日他晚上摸着黑进来的，一进来直接跪在地上求我开恩，把我吓一跳。”太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在周武王面前不端着往日仪态，像个寻常的家里母亲一样诉着苦，“像你什么不好，竟像这些没有用的痴情。”

　　周武王轻咳一声，“什么？姐姐也在他那儿安了人？”

　　姐弟二人相视一眼，各自慢声说出了自己安插的人。

　　“那个小婢女。”

　　“家里老仆。”都怪他太自以为了解自己的亲生子，到疏忽了让那些个下人侍卫有风吹草动立马给他禀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