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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三章 与子同袍赴武当(三) ...

  •   (三)
      过关后,众人在黄河边上等待会合。杨不悔跟殷梨亭问道,“殷六侠,在车里躺了这些时日,该闷坏了吧?要不要出去看看风景,透透气?”
      殷梨亭连连说好,杨逍便唤来左近一名教众,同他一道将殷梨亭抬出车外。一旁周颠欲上前帮忙,杨不悔阻道,“周叔叔毛手毛脚的,弄疼了殷六侠可不好。”这倒好,引得周颠一发闹将起来,不知怎地又把话绕到杨逍身上,吵得好个没休,所幸到最后也只遭杨逍一两句话给平了下去。

      杨不悔寻了块河石,垫上薄被,这才将殷梨亭放下,让他靠着河石坐着,也好看看四下风光。杨逍跟杨不悔嘱咐了几声,就此前去探看各旗会合情形,并不相陪。
      殷梨亭看着杨逍渐去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怔,想起早先车上他那一时的失笑,仅那须臾里他的眼底方才有了笑意,可是那笑意短暂如星陨,浅薄若烟缕,吝啬到了极致。
      耳听得杨不悔在一旁唤自己看这看那,这才放眼眺去,但见四下平野空阔,一水蜿蜒奔流,其上东西数点远帆,更远处接天乱山无数。仅这一眼,便觉天地之大,山河之壮,胸臆顷刻为之一畅。此时再思及早先绿柳山庄内的小女儿之举,不免好笑。未几又想现今沧海横流,这等山河又不知能长久得几时?隐约记得有人跟自己说过,男儿生当思报国,可叹现今残病一身,也不知自己何日能再赴此举,更只怕……只怕自己得要残废此生……
      本是为的一旷胸臆,未想瞧得一阵,又复堕郁郁心怀。他又不擅掩饰,面上难免就显露出久不曾有的萎靡之色来。
      杨不悔尚不曾觉察到,瞧得大河对岸有处人影攒动,宛如市集,水面泊船数十,纷至错往,她没怎么乘过船,便开口问起,“殷六侠你看,那边可是个渡口?”
      正巧张无忌这时走过来,笑道,“不悔妹妹猜对了,那叫作风陵渡口,是北上秦晋、南往豫西的要津。”
      小昭紧随在他身后,连连点头,“我曾听爹爹说过,此处水深流缓,最适宜行船,因此……”忽地一埋头,语声便低缓了好些,“老爷,我说的对不对?”
      殷梨亭知悉小昭曾容杨逍父女收留,做过一阵杨不悔的贴身小鬟,现今虽跟了张无忌,当着明教众人时便称杨逍作“杨左使”,但私底下仍是一贯唤他作“老爷”。闻得此话一回头,果见杨逍正缓缓走近前来。他知道自己此时面色不堪,不想人瞧见,更是莫名地不想此人瞧见,当下又转过头去,兀自望着山川。
      杨逍于小昭所言只是点头示意,又与张无忌交待了几声教务,这才跟她和声相问,“小昭,你爹爹熟识水性么?”
      小昭一愣,笑道,“庄稼汉总识些水性,却说不上熟识。我爹爹种庄稼之余,兼还爱捕些鱼儿去卖,他总说深水险川鱼儿便肥美,能卖个好价钱。”
      杨逍沉不作声,眼神定定地看着一处,仿佛在遥望山河风光,那风光里是人眉间萧瑟的落寞。
      张无忌听出话里端倪,深知杨逍仍对小昭心怀疑虑,兼又见殷梨亭萎靡不振,便走过去紧靠着他坐下,始道,“说起鱼儿,我倒想起殷六叔带我在武当山下吃过的武昌鱼。味鲜汁美,腴滑香腻,真可谓人间美味。”
      殷梨亭回首置以淡淡一笑,“改日倒要无忌你带我去尝尝了。”然而任谁都听得出这话里的失落之意。
      杨不悔本见他们说些不相干的话,且愈说愈远,浑自没趣,末了倒还引得殷梨亭感怀起来,便有些不快。她深知殷梨亭听那些宽慰之辞只会愈加难受,也便不多言,只有意分散他的心思,拉着他看这看那。
      殷梨亭觉出不妥,不再妄自心伤惹人担忧。再聊得一阵,瞧得一阵,忽然悠悠道,“仔细说来,我们倒是沿着这条河一路走来的吧。”
      张无忌等不禁诧异,不知他怎地竟会知晓,一时也忘了应对,忽听得杨逍缓声道,“也算不得是一路沿着,只能说是几番相遇罢了。黄河几番历山脉横截,南北往复环流,至此遇华山复再改道,自此向东奔流再无回头。”
      殷梨亭听他说完,有意无意抬眼一瞧,见此时他正踱几步临川向东袖手而眺,似在往那看不到边际的地方望些什么。河风吹乱他白色的衣袍,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只不过,黄河落日之下,这一幕不禁让人觉着有些难言的萧索与落寞。
      莫名就觉得这番话里似有些幽昧之意。反复再三细细体味,只觉初时有几许凄凉惘怅之情,末了又得了几分慷慨踌躇之志,可听得那语气中隐隐透着的,分明又是别般扰人滋味。
      耳听得水声哗哗不绝,这番话却已在心间萦回百千,终于惊觉这分明是在诉说着一个人坎坷的生命历程。这岂不跟自己堪堪契合?只是自己尚只是那未逢着华山的黄河罢了。
      一时之间,顿觉前方豁然有光。

      待得众人会合齐毕,张无忌与杨逍协力将殷梨亭送上马车。
      殷梨亭问道,“接下来,可是要渡水么?”
      张无忌站在车前答他,“不必渡水的,我们沿黄河南岸往东走。”又道,“殷六叔安心,再有四五日便可至嵩山了。”
      殷梨亭“哦”了一声,忽听得一声极轻极浅的“保重。”,随即眼前一暗,帷帘已遭掩上,车内已是只余自己一人了。
      自此,杨逍再没乘车,似是伤势大好,与众人一道乘马而行。
      殷梨亭有时在车内听外边说话,始知他并非是那种不苟言笑之人,反而与众人在一道言笑甚欢,十分地豁达健谈。
      而与他的这一段同乘,两人说话的次数聊聊胜数。

      明教一行沿黄河南岸往东而行,自此再无异况。果然不出几日,便至嵩山脚下。
      这几日的路途长远,较之自西域东来,不足十之一二。
      然这短短几日于殷梨亭,却比走过来的那段路途还要漫长许多。
      起先与杨逍同车,虽极拘谨,但也因此不容有他想,使得心无旁骛,反倒觉得轻松,偶竟还觉着日头迁移稍迅。现今一人躺在车内,动不动便思及身事,虽已不再去钻牛角尖,但总免不了感怀。而更令他心神憔悴的,是夜里数不清的梦。
      只不过梦虽繁多,却只记得一个,只因每夜都遭这同一个梦惊醒。
      梦里自己不知是站在何处,回首来时路,蜿蜒迤逦,愈往脚下,道路愈见分明,然而却愈见密密匝匝的旁枝叉道,再看立足之地,浑如在一张蛛网中央。
      也就这么几日,他变得较平素沉默了许多,张无忌、杨不悔深有察觉,有时特意上车陪他说话解闷,也总只见他魂不守舍。

      这日上少室山,殷梨亭唤来张无忌,跟他道,“无忌,我好似想起一些。伤我的好似是一个人,又好似……是五个人,只是形容模糊,辨不得是僧家还是俗家。”
      张无忌万分欣喜他忆起一些,宽慰道,“殷六叔切莫勉强自己,慢慢来,再说上了少林,立见分晓。”
      殷梨亭喏喏点头,又道,“无忌,此番各位为得我特赴少林,若是有何差池,我定然过意不去。”
      张无忌知他所想,便道,“殷六叔放心,明教不会跟人妄起争端,我自会妥善处之。”
      张无忌想得简单,明教众首领人物却非如是想。应了彭莹玉那句万事须策得个万全,既不欲干戈,便让首领人物先行入寺,令五行旗天鹰旗于寺外分散候命,若少林寺要来个抵死不认蛮不讲理,那明教为势所迫也只得正当防卫,只待教主三声清啸,寺外教众便群起接应援战。
      一切准备妥当,将入寺时,山门前杨逍跟杨不悔道,“不悔,寺内险厄殊难料算,你与小昭待在外边即可。”杨不悔不大乐意,小昭欲言又止,张无忌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殷梨亭道,“杨左使说得没错,殷六叔便也先在此等候,有劳不悔妹子跟小昭留下照看。待寺中情况明朗,再接你们入寺。”众人心想如此甚好,待探明情况再让殷六侠与少林派对簿公堂,以策万全。韦一笑却忽然道,“恭喜杨左使的乾坤大挪移又进一层。”

      众首领人物入寺后,殷梨亭便与杨不悔、小昭以及几名教中弟子候在山门外,五行旗天鹰旗分散隐入四下草木丛中,一时少室山中竟静得连叶片翻落的声响也能听见。
      殷梨亭仰面而躺,望见四下草木繁茂郁盛,顶端露出一片蓝湛天穹,心下十分舒适。偶有山风吹来,草木摇曳相击,并以不知何处的泉流清响、啾啾鸟叫、纠纠虫鸣,万籁齐发,直令灵台一片清明。想这声响,若得一两声钟鼓、三四声梵呗相和,几胜却佛言三千妙语,长此聆晤,定可濯净遍体尘埃,内外明彻。
      杨不悔知道他近来心绪不佳,有意跟他多说话,便道,“殷六侠,你闷得慌罢?要不我给你说笑话听。”
      殷梨亭道,“不悔姑娘还会讲笑话?”
      杨不悔道,“当然,不过跟爹爹相较,还差得远。我爹爹的笑话定然笑到你肚疼,便是连丑八怪也能笑成花儿似的美女,不信你问小昭。”
      小昭脸一红,附和一声,“小姐说得是。”
      殷梨亭疏疏笑了笑。这番话,若得早上几日,杨逍尚在车上,他定是无论如何也难相信。可是这几日他一人在车内听得分明,显然不苟言笑也好,置人于千里之外也罢,一切皆非是此人真我。只是,委实想不明白他何以独独要对自己如此疏离?

      三人又聊了稍许,久不见人出来,殷梨亭忽地心生异感,忍不住道,“好生奇怪,偌大一座寺院,这许久了,竟不闻钟磬之声,也不见香烟升起。无忌跟你爹爹他们入寺去,若得接见,寺中也当鸣钟聚众方是。”话甫落,忽见寺中窜出两条人影,径往此处欺来,迅疾无比,实瞧不出身形相貌。

  • 作者有话要说:  文风越来越诡异= =
    刚标错章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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