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坐忘》漫容与

10、第二章 五行旗阵现微芒(四)

　　（四）
　　殷梨亭暗想这回倒是藏了些数理，想必反掌为阴，正掌为阳，舞旗代数。不禁揣测起那旗令，竟是纯阴坤位，止不住蓦地一惊，“这哪是什么西南方位？想来那小昭不谙五行八卦，是以有错。”
　　正作此想，骤听得周颠失声喊道，“啊哟！糟糕！今天要死在这了！”
　　彭莹玉却镇定道，“无事，莫瞎慌。”
　　殷梨亭只道他二人也是看出小昭旗令有错，是以周颠深以为忧，但转念一想彭莹玉又怎地说“无事。”？莫非这旗令并无谬错？当下细细思忖，忽地恍然，“是啦，原来这旗令并不单一以先天八卦为用。方才小昭最后平掌横承令旗时，旗柄在右，与先前震位在左截然不同，敢情这是区分先天后天八卦方位之关键。这样一来，纵使敌人有智略高超或深谙五行八卦者猜出旗令，亦可混淆其视听，分散其兵力。”
　　一经想通，不禁慨叹，“别看这小昭方才惶惶怯怯的，跟寻常女儿家没甚不同，不想竟这般灵巧机变。杨左使说‘震位’，又系初令，她便以简令演之；杨左使有意说‘西南’而未说卦位，她便知是要惑敌，因此繁而演之。如此聪慧之人，竟只是个侍候于人的小鬟，无怪不悔姑娘总说他爹爹怀疑此人是奸细了。”
　　正自沉思，忽地浑身一震，整颗心都激荡不已，恍然惊觉这其间大有不妥：“怎地我竟懂得这些？”
　　一时之间，也便忘了瞧周遭情势，又复堕入自我的求索之中去了。
　　想了许久，渐渐有些通透，“也对，无忌说武当武学博大精深，我既本是武当门下，原本自然会懂得一些旁通之学。原来我竟未将前事忘全，只是之前尚未自觉。我既记得这些，日后若再遇着相关人事物，定会慢慢将前事忆全的。”如此想着，对武当山便更多了几分归犊向往之情，可是不知是怎地，心中却无论如何也舒快不起来。

　　夕阳愈斜，众人远远瞧得小丘之上，杨逍长身而立，袖手之姿眼观八荒，就势喊出声声口令，而小昭则照他指点依令挥动五行旗令，有力有秩，一时之间无不精神振奋，而外围为蒙古军所乱的五行旗众见此令更是齐心奋力厮杀起来。
　　过不多时，小昭拍手欢声相告，“好了好了，元兵乱了。”
　　众人心知分敌已成，纷纷稍喜。杨逍并不懈怠，接紧着又令道，“厚土旗，兑位夹击；巨木旗，艮位包抄。”
　　彭莹玉连连叫好道，“好！此时敌人分兵未至，趁敌阵未成形之际，分而夹击，攻其不备！”
　　小昭闻言赶忙又依令挥舞起令旗，只是这回却与前两番大大不同，只见他左手执锐金白旗，右手执厚土黄旗，交叉反复挥动数下，随即左手换执黄旗，右手执巨木青旗，又复交叉挥动数下，但显然两相挥动之数并不尽同。
　　殷梨亭堪堪回过神来，见此情形，便即明白：“这又是利用五行八卦相对了。”又想，“这旗令变化多端，因想而易，也不怕敌人料得先机了。”
　　忽听得杨不悔不知在何处唤了声“爹爹！”，心下一紧，生恐她出事。但闻风声疾疾，再见张无忌从外围飞身而至，一手携着杨不悔。
　　原来杨不悔见元兵围杀而至，五行旗乱作一团，众领袖人物又皆中毒动弹不得，她性子刚，又护教心切，当下吩咐小昭照看好众人，领了旗众冲杀至前，也不论自己力有未逮，险些就成了元兵箭下亡魂。还好张无忌及时赶到。
　　张无忌方落身，便听得外围破空声剧，小昭急道，“不好，元兵弓阵太利！”知道情势紧迫，当下便从怀中取出几株怪异花草塞到杨不悔手中，吩咐她如何如何做，随即大喝一声，飞身外围，“我去冲杀一阵。”
　　杨不悔忍着不去探问爹爹，依言照做。
　　殷梨亭见那花草生得古怪，根须是深紫色的，上边缀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碧绿色球茎。他看着杨不悔将那根茎着力捏得粉碎，兑入水囊之中，心中愈发卸下了大石，怔怔望着那只水囊道，“不悔姑娘，你爹爹……”
　　他本是想提醒杨不悔先救杨逍，想杨逍费这许多心力，毒发定然较其他人剧烈。怎知杨不悔冲他淡淡一笑，起身将水囊先递至彭莹玉身前，喂他饮了一口。
　　周颠嘴又犯痒，“杨小姑娘，彭和尚方才还巴不得你爹爹死，你怎地第一个先给他服？不给我周颠服？再不成，你也得先给你爹爹服呀！”
　　杨不悔笑道，“莫急莫急，等下便轮到你了。彭大师最富智计又懂得行军打仗，我先救他便是先救我爹爹，些许私心周叔叔你就勿须跟小孩子计较罢。”
　　周颠哑口无言，众人心中直道杨逍此人历来自负不羁，相儿教女却甚有一套。
　　末了杨不悔又兑了几壶汤汁，嘱咐退败而回的教中弟子将解药一一分送各首领，周颠未得个第二，倒约摸得了个最末。

　　不消半个时辰，众人体内毒性渐解，只是周身乏力。忽听得小丘之上小昭大喝，“不好！那神箭八雄到了！”
　　杨逍此时虽服了解药，但却并不如众人一般轻松。因方才情势大转，料得暂得缓上一阵，他便就此在小丘上盘膝坐下，此时听小昭大喝，他一惊之下陡然站起张望，但见十余骑长驱而至。自中毒至此，他神情始终沉稳如一，然而瞧得此况，眉心竟渐次攒作一团。
　　众人皆知神箭八雄之勇，想当初甘凉道上，他八人顷刻间箭歼近百元兵，明教群豪皆是看在眼中，心中钦佩之际，却也恻然于胸。此时他八人前来援战，只怕五行旗又将再落下风，挡不得多时。
　　眼瞅着复堕危机，众人心下焦急。彭莹玉此时已大好，起身道，“当前众人功力未复，拖得一时便是一时。”他快步走上小丘，打算与杨逍再作筹谋，见他兀自站着，便在他背上拍了一记，一面唤道，“杨左使……。”
　　怎知杨逍旋身过来，面色纸白，远远地却不知向何处望了一眼，陡地吐出一口血在胸前，随即身形便往下倒。

　　殷梨亭忽听小昭报讯，也是急不可耐，纷惶之际乍见杨逍旋身过来，仿佛朝自己望了一眼，那眼神中似有万言千语，凄苦之极。刹那间，他乍觉胸口遭万千芒刺，正自莫名，却见杨逍霍然吐血一头栽下。
　　他当即懵住，须臾眼前万物尽皆凝然，耳边万籁俱归沉寂，却只见周颠癫狂了一般急奔过去狂号。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声响方当入耳，却如刀似剑一般寒冽心肺：“杨逍，你可死不得！我周颠还未胜过你一回！”
　　顿觉胸臆之中浪涌潮翻，一拨胜似一拨，末了连意识也遭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