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初恋》金港

5、老马的过去

　　扭头一看，是师兄张铮。张铮道：“走啊，陪我抽一根去。下午差不多我就得走了！”
　　我俩来到屋顶，抽着烟。我说：“师兄啊，咱编辑是不是故意的啊。这么好的机会不让我去，让韦庄去！”
　　师兄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道：“韦庄家很有实力的，”
　　师兄的话让我一激灵。同时又有些愤怒：“那这么说韦庄留下就是板上钉钉了呗。之前还说要在我们之间选一个留下来做正式职工，那我这不是注定被淘汰的吗？”我真想扔下烟头大吼一声，老子他妈不干了。但终究是没喊出来，小的时候读过很多鸡汤。其中有一句就是：得意之时莫得心，失意之时莫快口。传说这是吴三桂，教给儿子保命的口诀。
　　也不知道这口诀管不管用，我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刚刚的那抱怨之语不知道会不会传到编辑耳中。
　　师兄说：“其实啊，你也不用这么悲观。我看韦庒这人啊，心高气傲的未必愿意留在这儿。很有可能把咱这儿当成跳板。再说了，要是真有一天你被淘汰了。我在电视台有个认识的亲戚，到时候我给你推荐推荐，不也行吗！不过前提是，你真得有水平啊。实话告诉你，现在能进电视台都是有路子，但要是想留下那也得看实力。”
　　我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师兄又说：“其实，你去采访那个跳桥事件的后续也挺好的”
　　“嗯？有啥好的，”我不解的问道，态度中带着散漫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明显能看到师兄的脸色变了。这让我有点害怕，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电光火石的想了一遍好像没有啊
　　师兄道：“你需要端正态度，新闻工作无小事。哪怕是一篇你认为微不足道的报道，都会对报道中所涉及的人带来难以想象的影响。”
　　见他这么严肃，我收起散漫道：“哦，我知道了！”
　　话别了师兄，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直奔马大爷家而去。
　　马大爷见是我来了，也是非常高兴忙前忙后的给我倒水切瓜。
　　这让我受宠若惊，我说：“马爷甭客气！您再这样，我可不敢采访您了啊！”
　　老马笑着道：“这孩子！对你好点，都不行啊！”
　　我说：“当然行啊，只是咱们这不是工作时间吗？”
　　马爷见我这么说，分外的开心。眉梢一挑一挑的，说道：“你等我一会儿啊！”
　　然后从屋内拿出了几张纸。道：“我跟你说啊，小王。这稿啊，你就直接抄就完事了。绝对不麻烦的！”
　　我快速扫了几眼稿上的内容，上面通篇都在捧高踩低。说自己如何如何舍身救人，救的那人如何如何不好。甚至好说人家是犯罪分子。将崔兴贬的连人都不是了。
　　我说：“这。。这。您这么写崔兴不大好吧！”
　　马爷见我这么说，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不好”
　　我说：“犯罪分子，这么说人家是不是有些严重了？”
　　马爷说：“一点都不严重，我查过法律书了。他这叫影响。。额。。啊对了，危害公共安全罪。他这是犯罪，他影响了交通堵塞。这是极大的犯罪。”
　　如果要按严格意义来讲的话，马大爷你的做法也不合法啊。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只想着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我说：“那您和崔兴的事儿，您打算怎么了结？我听说他要告您。？”
　　马爷愤怒道：“让他告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说着便将我领到了一处玻璃柜前。上面密密麻麻放着老马的各种各样的奖状。
　　马爷自豪的说：“你看看这些奖状，这都是我这些年见义勇为人家送的！”
　　我一边拍照一边应承着老马。心中不知为何总觉有些违和感。
　　我说：“这些年，您一直都坚持做好人好事，难能可贵。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支撑着您去做的吗？”
　　老马闻言一怔，似乎在思索，面容时而愉快时而痛苦。久久无言，过了一会儿后马大爷才道：“已经成了一种惯性了。说不清楚了！”
　　我说：“那您救崔兴的动力是什么？”
　　马大爷道：“那。。”他有些说不出所以然。没一会马爷便有些不开心，甚至有些恼怒的和我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就是本能啊。这有什么可探讨的。我们能不能说说重点，我现在被人骂诶需要你们帮我澄清呢！”
　　我被马大爷突如其来的情绪弄的有点紧张，我问道：“谁骂您？”
　　马大爷一把将抓住我的手，将我拖到了卧室。强行把我按在床上，我说：“额。。。我。。其实”我话还说完，只见他做到一旁的座椅上打开了电脑。
　　然后跟我说道：“稍等一下啊，我打开给你看！”说着老马便拿起了一旁的老花镜，没一会便点开了一个网络页面，那是一个当时挺火的网络论坛，老马的事儿被置顶在了最上面。点开里面一开，老马骑着桁架，右手做敬礼状的照片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下面是一群跟帖的帖子，用鼠标往下一拉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有一个发帖人名叫，‘老绿茶’的家伙，自称当天自己也在现场目睹了事情的所有经过。对于马大爷行为的认同与反对，他在线上了组织了一个投票，左边是支持马大爷的右边是反对马大爷的。我看了一下人数比例，支持和反对的比例差不多。百分之五十一对百分之四十九。
　　我说：“您看，支持您的人这不是不少吗？这比率都百分之五十一了。”我用手指，点了点屏幕上的数字说道
　　马大爷看了看，摇了摇头，道“看看他们在底下是怎么骂我的。随后他用手指了指屏幕。”随后他用手指了指屏幕。一个段骂人的文字跃入我的眼帘。
　　ID大雨：这老头没人性啊！有这么多警察在呢，用得着他去推人吗？再者说，那人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我看这老头就是在草菅人命！
　　我用鼠标拉了拉页面，反对马大爷的言论几乎都大差不差。剩下的都是网友互喷的帖子了。
　　我站了起来，跟马爷说：“您啊，就少看这些东西。省得自我烦恼！网上啊，啥人都有！”
　　我说这话的本心是劝慰劝慰马大爷。他目前的状态有点不对劲，有点太敏感了。我寻思让他放松放松，他的下眼袋是黑黑肿肿的，想必这些天也没睡好觉。
　　这一个老头在这儿，要是真病了。没人管也挺可怜的！
　　不过我的话在，老马听起来像是风凉话。他用着不太好的语气道：“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个酱油铺里的小娃娃都在说我是坏爷爷！”
　　“你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啊。”
　　临走的时候，老马依然拽着我的衣袖反复强调。
　　我说：“您放心吧，我一定如实报道。”
　　为了更好的了解马大爷，我又走访了他的邻居。
　　老马住的这个小区原来是钢厂分的房子，在这个小区里有很多人是老马原来的同事。我先去居委会了解了一下老马与小区其他人的关系。然后开始了一家家的走访。
　　通过他们的口述中，我意外拼凑出了一段有关老马年轻时候的故事。
　　那好像是1988年或是1989年这个时间段的事儿了，老马的所在的钢厂遇到了困难，订单萎缩。厂子里面发不出工钱，老马的母亲又得了重病。人到中年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用钱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老马家最难过的一段时间，听说那个时候老马已经是钢厂的管理中层了。为了凑钱给老母亲看病，他找了几个心腹。趁着厂长在外跑订单的间隙，把厂子里的一些废旧机械倒卖了出去。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老马自觉这事儿除了心腹谁都不知道。可是，那个时间点副厂长邢钢正好睡在了办公楼。半夜邢钢睡不着，起来到堆场这边溜达。把什么事儿都看见了，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邢钢并没有马上出面阻止，事情发生后几天内也没声张。据说他和老马是发小，凭着这个关系，邢钢提醒老马尽快把窟窿补上。或者把卖的钱拿出来，上缴。这事儿就当没发生了，可邢钢不知道的是。
　　老马那个时候，为了多赚点钱。把倒卖废旧机械的钱，给了一个叫大光的朋友。这个叫大光的，自称是个炒外汇的高手。想用这笔钱去炒几把外汇，等赚了钱和老马对半分。老马被猪油迷了心，便将那钱交给了大光。哪知大光拿了这钱之后便没了音信，一开始的时候。老马还能联系到他，听说他在深圳。让他赶紧把钱寄回来！可是之后，大光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这可急坏了老马！
　　而邢钢这边，也帮他兜不住了。他的事情东窗事发了，老马被厂子通报批评并且开除了党籍。在邢钢的力保下，厂办念在老马以往的功绩下决定再给他点时间，让他找到大光拿回钱。幸运的是，大光还有点孝心，想着接老娘去南方大城市享福。这才被老马带人蹲住，几人五花大绑就要把大光压到派出所。
　　大光被吓到了，这才将钱吐了出来。老马虽然弥补了过失，但是原来的职位和待遇那就不要再想了。厂办决定，直接安排他去做门房！
　　兜兜转转钱没赚到，自己的职位待遇名声全都没了。可日子还得照样过，老母亲的病还得照样治。于是他得空就去别的地方做一些兼职，给人干点体力活。多赚点钱，老马的老婆，下来班就帮人家织毛衣。或是去餐馆里帮厨！
　　到了马母临终，那个手术费也终是没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