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 万火归一（1） ...
-
“他……他妈的……这黑畜妖养的狗种……敢在老子面前使用禁术？！”
何梦存靠在住院部一楼大厅的登记台旁，不远处就是那被通天藤蔓顶破的大洞。男人面色发紫，跌坐在地，喉头不住的滚动。他张口，说：
“……噗。”
噗的一声，何梦存的舌头掉出来了。
然后是满嘴的牙齿，然后是连着视神经的两颗眼球：灰的白的红的，硬的牙齿贝壳似的碎一地；软的眼球连着一簇好似菌丝的灰白组织，从眼眶掉到胸口处荡着秋千；舌头则像一尾缺水的红鱼，在地上啪嗒啪嗒的跳动。
那白玉一般的心肝脾肺接连发起罢工，从胸腔肚腹里争先恐后的跳了出来，淌出的汁水带着草木汁液的苦涩香气。胳膊跟煮软的面条儿一样，皮肉稀里呼噜的掉在地上，露出撑起这身血肉的珊瑚状灰白菌丝来。
要不是身上就没几块真肉，全是素食代餐，何梦存估摸着自己就要变得比豆腐脑还碎了——乳白的菌丝从体内爬了出来，想要捉起原地扎根的五脏六腑放回肚子里。忽的，何梦存疼哼一声，胸口向上一突，鼓起一座肉丘，从中钻出一个血淋淋的无皮脑袋。那血肉模糊的人形嘿嘿怪笑着，一寸一寸从何梦存身体里往外爬。每多爬一分，何梦存的□□便干瘪一分。
可没过两秒，那怪人的面孔就扭曲起来，不知是发现了什么，它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啸，竟然连这鲜活肉躯都不要了，一个脑袋连着半根脊椎就要往外爬。
“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那学者咧开嘴，桀桀怪笑着，雪白鲜红的牙齿舌头不知何时又长了回去，男人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窝，饥渴的舔着嘴唇。七八只手掌一样的菌丝爬出来，哧溜一下便把那只尖锐哭叫的脑壳拽回了胸腔里。
躯干合拢，好像吃下了什么大补之物一样，就连何梦存本就苍白的脸色都泛出丝丝红晕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猛一甩头，两颗掉在脸外面的眼珠子又“啪”的一声嵌回了眼眶里。
何梦存抬起一只手掌，撑在头顶，如轻纱般的灰白薄光落在他身上，九道雷矛在头顶轰然炸响，仅仅那余威便将他砸的脚掌陷进瓷砖里。何梦存脸色难看的抬起头，在二楼大洞的边缘，一道残躯正摇摇晃晃的靠近。
“钦天监的‘幻蕈’何梦存……真没想到，时隔二十载再和你们这些故宫廷的猪狗交手，竟会直接对上你这等人物。”
浑身焦烂的医生垂下仅存的眼眸，遥望着那张青筋迸起的狰狞面孔。那尚且完好的半张面孔肌肉抽搐，狂喜、狰狞与平静三种神色似是争夺着控制权一般，在那脸上交替浮现。
“怎么，丑东西当久了孤儿，忽然见到你爹我心里欢喜得不行，想现在跪下来认祖归宗？”来自钦天监的高素质学者何梦存冷笑连连：
“告诉我，那黑色头发的小子何在？你爹心情一好，说不定就当场认下你这孝顺儿子呀！”
“谁？你说谁？”猰貐似乎有些困惑，他歪着头，认真想了想：
“噢……高个子、黑卷发的小子吗。”猰貐伸出手，像是在比划某人的身高，他笑道：“被我吃了，味道真不错，皮脆肉嫩，指骨很有嚼劲。还剩条大腿，如何？你要看吗？你也想吃吗？还有个银头发的小子……和他一起的，也死啦。我拿给你看吧？一块一块的拿给你……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被筋膜缠绕的白骨手掌捂住面庞，九婴的的引渡首猰貐猛然弯下腰，笑出了眼泪。随后，手掌下滑，露出那只彻底被癫狂侵占的猩红眼瞳，笑容撕裂了嘴角，猰貐放声咆哮：
“——时隔二十年，故宫廷的废物竟只派了你这等货色过来送死么？南熙山那帮被我杀到断代的软蛋呢？明珠塔那些吃得脑满肠肥的杂种审判使们呢？！真是……真是让我失望啊！！！”
“那自然是因为弄死你这黑教廷的狗种只要我一人就够了！”何梦存嘶声怒吼，脚下菌网迅速蔓延，奇花异草顶破混凝土，争相生长。翡翠、金黄、猩红、墨绿，四色星子在他身旁交替浮现：
“今天不把你这畜牲种到地里当农家肥，老子跪着爬回钦天监啊！！！”
………
“你就自求多福吧，小子！”
“咳、咳咳……呕！”
何梦存的声音似乎还在林迪的耳畔回荡。硝烟弥漫中，面露菜色的林迪跪在地上干呕着，呛出了大团大团的孢子云，最后吐出一块干枯的黑肉，一落地就长出了一丛一丛的晶莹剔透的鲜艳菌子。
包裹着他们的藤蔓已经重新化作种子，落到地上。林迪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伤，不知何时那个血洞里已经被塞满了菌丝一般的灰白色絮状物，凉丝丝的，有些痒，但之前那种让人不适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林迪刚想开口说话，却又咳出来一口亮晶晶的孢子粉尘。猛猛打了几个喷嚏后，林迪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他对面显得异常痴呆的绷带青年。手里还捧着本东瀛热血少年漫画的青年张开嘴，目瞪狗呆的看着天上掉下来的林哥哥：
“……我靠，哥们儿你哪来的？这什么情况？”
“说来话长……”林迪随手一弹，一小团青色火光立刻吞噬了那黑色的肉块。握持住形似唐刀的斩魔具，和满脸紧张的小徐背对背站好，断声怒喝：
“——黑教廷的狗杂碎打进来了！！！”
兄弟你这话说来也不长啊！
绷带青年正想这么吐槽，就听得破空之声响起。林迪手腕一抖，斩魔具上燃起青焰，斩向自上而下扑来的腥臭恶风，激起一阵惨叫。待看清那地上被拦腰斩断、还在扭动的丑恶残躯，绷带青年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那如人类干尸一般的佝偻妖魔被林迪分为两段，可它喉咙里却还发着“咕咕”的诡异邪笑，上半截身体挥动前肢，朝林迪飞速爬来。流出的肠子蠕动着，熟了一半，剩下一半竟还向下半身钻去。
那下半身则像是牛蛙一样蹬着腿，朝上半身蹿去，眼看着两段身体又要黏合在一起，又一团青色火光炸裂，将那两截肉段彻底点燃。林迪看着在火光中惨叫翻滚的那两团焦炭，面色凝重。一旁小徐的头发都被焚风烫得干枯发卷，他后退两步，声音干涩：
“这……这还是黑畜妖吗，前辈？哪怕是诅咒畜妖也不会像这个鬼样子吧……”
“这显然不是一般的黑畜妖了，必须要重拳出击。”青焰中，那焦黑的肉团还在微微跳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微弱啸叫。林迪沉着脸拔步上前，用斩魔具把这鬼东西细细切作小块，这头黑畜妖才彻底没了声息。
猰貐不仅是绝强的超阶法师，他自身也是极为高明的禁术研究者，在血肉改造技术上有着如此超前的理解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眼前这头黑畜妖显然不知道被猰貐那王八蛋加入了多少科技与狠活，或许不算能打，但相当难缠。看着地上被黑畜妖毒血腐蚀出的痕迹，林迪抬头，问：
“这里就你一个人？”看着用力点头的绷带青年，林迪干脆道：“那就跟我们一起撤离，到我身后。这里有应急的防护用具吗？”
“Sir，this way！”绷带青年忙不迭的跑到门扉旁的消防箱边，迅速打开，翻出三张防毒面具。他又缩到林迪身后，手指“biu”的一声弹出来，指向某个方位：“从那扇红色铁门过去就是逃生通道，直接到地下三层停车场。”
“现在就走……小徐！小徐你看什么呢？”
林迪扣上防毒面具，拉紧绑带，将多余的面具丢给小徐，余光却瞥见小徐岀神的抬头看着头顶的大洞。头上地底的夹层黑洞洞的，有些地方则透出让人看不真切的暗光，遥远的地面成了一个灰色的小圆。听到林迪的呼唤，小徐这才看向林迪，面色古怪：
“林迪前辈，我在想如果仁济医院是黑教廷的据点，你说……那这里到底还有多少这些鬼东西？”他指了指头顶，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而且，如果它们不来追杀我俩，那它们干什么去了？”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上面具的缘故，林迪呼吸的声音变得格外沉闷，他甚至觉得自己开始有些呼吸困难。想到还在主持撤离的慕泽，林迪喃喃道：
“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