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不见桃花》洋芋很洋

36、身份

　　裴忌定罪一事也让崔述遭受了不小的非议，几大世家为了制衡摄政王的势力，纷纷站了出来，最终便是崔述因监察不力停职三个月，罚俸半年

　　大祈今年入秋比较早，北疆一带是最快感受到凉意的，各地纷纷上供了一批奇珍异宝，小皇帝知道崔述畏寒，转头便命人将北疆送来的金丝狐裘赏赐给了崔述，这便是表明了崔述仍深受皇恩

　　钟离萧走后，崔述将身上的狐裘取下放在了塌上，因为差人打点过，别冉住的这间牢房相比其他隔间条件好上不少，塌上有棉絮，桌上有茶水，看着不像个囚犯的居所，倒似寻常人家一般

　　桌上的茶水已然凉了，崔述却浑不在意地斟了两杯茶。“少东家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今日之前别冉心中还是有很多疑虑的，不过崔述的到来已经回答了这一切，但他话到嘴边突然又变了

　　“崔大人今日是来灭口的吗？”

　　崔述端起茶杯的手一顿，不过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无从察觉，他食指摩擦着茶杯的边缘，嘴角突地扬起一个弧度，“不愧是鹤鸣商主，果真敏锐”

　　“崔大人还真是令人惊喜”，眼见身份暴露，别冉知道两人彻底没有回头路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一抬眸，便对上了别冉兴味盎然的眼，“宛州马车遇刺的时候”

　　！竟是那时便发现了吗，亏他还以为救命之恩终于感动了崔述，这才将他带在了身边，原来人家这是将计就计啊，好一个崔述，好一个崔大人

　　“哈哈哈哈...”，别冉突然大笑起来，模样看着倒有几分他们初见时的少年意气，笑够了后，他才悠悠开口，“难怪图达乐让我小心长得漂亮的大祈人，他还真说对了一回，今日崔大人还特地来送我一程，想来是十分有把握了？”

　　不知何时别冉已经绕到了他身后，崔述都能感到□□相贴传来的热气，耳边掠过的风也说明两人现在脱离了安全距离，一只冰冷的手贴上了他裸露的脖颈，又缓缓上移托住了他的下巴，早便见识过了别冉的武功，崔述毫不怀疑他此刻能捏碎自己的脖子

　　别冉杀过不少人，此刻心中没由的觉得有些兴奋，血液里流动的因子仿佛都叫嚣着捏断它，、捏断它，声带的震动从掌下传来

　　“杀了我，你便能活着出去吗？”
　　“那也得试过才知道，崔大人这可是要我的命呐，一命抵一命也不亏吧”
　　“商主还真是信任我，轻敌可不是个好习惯”

　　话落，别冉便感觉指尖有些僵滞，想到刚才摸过的茶杯，别冉绷直了身子，“杯沿上有草乌？”

　　崔述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别冉看着一身玄衣的暗卫，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佳时机，“是啊，之前别商主受伤时，我发现你似乎对这味草药不耐受”

　　也不知为何今日这牢里如此安静，崔述待了这么久，竟也无人来查探，看来这个将死之局是众望所归，别冉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走廊，倏尔一笑

　　“崔大人机警，令人折服，但不是所有人都如崔大人一般能够未雨绸缪，听说裴夫人得知裴世子平安归来，连夜南下，只是裴世子贵人事忙，我既顶替了裴世子身份，那便替他尽一尽孝道，路途遥远，我特地托人代为照顾，不如裴夫人现下如何了”

　　崔述瞳孔紧缩，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愕，姑姑？明明已经差人去清河郡了，为何没有听说姑姑被人劫走？

　　玄烛见别冉走近，身形一闪便挡在了崔述面前，谁知那人只是凑近了些，欣赏完崔述这幅模样后，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裴夫人爱子心切，知晓儿子进了皇城司怎么还能坐得住，我不过是让人去接应一下罢了，鹤鸣是做生意的地方，自然不会亏待了裴夫人，崔大人大可寻人去崔府一趟”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崔述想要在他眼里寻找到一丝慌乱或害怕，来证明他这番话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但他始终只看到了戏谑、坦然和笃定，崔述起身时深深看了他一眼

　　“别急啊，崔大人，不听听我的条件吗”

　　眼看崔述停在原地，别冉收起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敛眉凛声道，“送我出京兆”

　　。。。
　　中秋将至，朝中上下都忙碌了起来，礼部与光禄寺整日忙着安排中秋晚宴，张礼在自朔州回来后，既要忙着上报此次边疆的成果，另一边还要安抚太后的情绪，一时竟忙得顾不上找崔述算账，今日下朝之后，张礼在便气势汹汹地到了崔府，到了府里一看，人正闲情逸致地在后院种地

　　“崔大人，别来无恙啊”

　　崔述循声看去，就见一身绛红色官袍的人朝自己走了过来，这人竟是下朝就来了，他无奈地叹了气，“看来光禄寺很空闲”

　　张礼在哼了一声，嘴角轻扯，“再忙也不敢忘了崔大人，我可是一直等着崔大人上门呢”

　　崔述朝院中的侍从挥了挥手，一名小厮立即捧着一个雕花檀木匣子走到了张礼在身前，张礼在伸手掀开，里面装着的正是玉璧鹿茸皮腰封，旁边还放着一双鹿茸皮的护手

　　“戴罪之身，行事自得谨慎一些，连累了张大人就不好了”

　　张礼在接过匣盒，将腰封拿在手上抚了抚，意味深长道，“崔大人还真是大手笔”

　　这条鹿茸皮腰封是去年秋猎，陛下与崔述打赌输了赠予他的，因极其珍贵京兆不少子弟千金难买，年后，张礼在便会同吏部尚书之女汤嘉完婚，秋后便是汤氏嫡次子的生辰，张礼在这个未来姐夫可不得好好表现，正愁着呢，刚好就得了这么一个机会

　　“不过身外之物，我对张大人向来是一片赤忱”

　　此时风起，一条发带随风起舞，崔述今日穿着一身素白衣袍，此刻站在桑树之下，脚底沾染了些泥土，身上的锐感减去不少，倒是多了几分纯良

　　张礼在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抖，想起了今日的来意，如今“裴忌”已被定罪，朝中无一人敢为其辩驳，裴家的名声算是毁了

　　“接下来你作何打算？”，其实张礼在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疑，只是崔述向来出其不意，他可不想再发生朔州之事了

　　崔述目光下敛，嘴角弯起的弧度比冰雪更胜几分，“既已定罪，凭陛下做主便是”

　　是了，这便是崔述的一贯做派，他向来手段过人，行事果决，区区一个戏倌在他眼里与这盒匣子无异，只是可惜了那样一个儿郎，张礼在不过见过别冉几面，却觉此人浑身气魄不输裴忌，日后指不定也有一番作为

　　似是看穿了张礼在的想法，崔述状若无意地说道，“张大人如此惜才，何不与太后说道说道，科举改革多年，如今五年一考，百姓想要出头更是难上青天“

　　张礼在沉默片刻，才沉声道，”既已改革，自有它的道理，我还有公务在身，便先告辞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世家之间为了巩固士族利益，联手牵制朝中其他势力发展，就算没了摄政王，皇权一样无法集中在天子手中，崔述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却没再说什么，只对竹青吩咐道，“送送张大人”

　　走到门口，张礼在突然止住了脚步，“噢，对了，还有一事，我听说杨允在查户部的账目，卢尚书有问题？”

　　杨允暗中搜查卢松茂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张礼在此刻一问，便是有意为之了，几大世家之间虽称不上荣辱与共，但或多或少都有些关联，虽都察院听命于天子监察纠劾百官，但其一举一动皆受制于世家与军权，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都察院拿着朝堂的俸禄，自然是要干活的，何况都察院向来都是闻风而动，张大人不也知道么，如今我被陛下革职在家，可不敢过问公务”
　　的确，年前光禄寺因宫宴饭菜一事也被都察院调查过，想来户部这次也是寻常调查而已，崔述没有理由与世家对立

　　“那崔大人便好生歇息，我改日再来拜访大人”

　　天色将晚，崔府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流芳园门口，崔述一下车，店里的掌柜立马一脸谄笑着迎了上来

　　“崔大人，您可算来了，小店最近进了一批好酒，就等着您来呢，卢公子已经到了，在楼上厢房”，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将人引到了二楼，还想再说些什么，竹青冷眼盯了他一眼，掌柜立马止了声

　　“那便来上几壶”，崔述轻飘飘留下一句，便推门进了厢房

　　卢子骞仰靠在塌上，怀里的美人正剥了葡萄喂给他，郎情妾意好不悠哉，竹青看了一眼立马转过了头，卢子骞闻声看了过来，见状调侃道，“怎么像个闺阁女子似的”

　　崔述手指点了点茶杯，卢子骞知道这是他心情不好，立马正经了些，他轻轻推了推女子示意她先出去，卢子骞走到桌前坐下，从袖子中拿出两本文碟放到桌上

　　“诺，你要的文碟，不过你要这玩意儿干嘛？你微服出访也犯不着用这个吧？”

　　崔述拿起文碟翻了翻，“你要的东西，去找杨允”

　　见他对此缄默不言，卢子骞也没过多追问，只暗自想着之后找人一查便是，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崔述身上都染上了一股酒气，竹青才将人扶上马车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