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不见桃花》洋芋很洋

27、郡主

　　北疆的盛夏远比京兆要恶劣许多，赵子郁贪凉躲在府中避暑，裴显派人请了好几次他都以病在身婉拒了，今日估摸着崔述到京兆了，他正想提笔书信一封，府里的下人就莽撞地跑了进来，“大人，宫里来圣旨了”

　　自吕昌平伏诛后，宛州州府一位空缺，按律本应由吏部根据以往资历推选合适的人选，但在崔述的力荐下，赵子郁破例上任了，许是因着崔述才在皇帝面前提拔了钟离萧，这次朱启也未过多阻扰，只礼部尚书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不合规矩，但在小皇帝冷刺刺的眼神中，此事还是定了下来

　　下朝之后，众臣纷纷前来祝贺崔述寻回了裴老将军之子，心中却在估量着这位风光归来的裴世子能在皇城司待多久，“裴忌”站在众人中间应付自如，看着倒真有几分裴忌身上桀骜不羁的影子

　　崔述正想着，抬头便与不远处的朱启对上了目光，朱启身边几位大臣见他看了过来，有几分意味深长地说道

　　“崔大人果真名不虚传，王爷派人几番搜寻都无功而返，看来还是抵不过血缘情深啊”

　　当年龙脊山一站，裴老将军和数万裴家军战死沙场，唯独裴忌一人失踪，此事在当时非议不少，有人说裴忌畏罪潜逃，有人说裴忌年少冲动，最终还是周老将军站出来打了圆场才作罢，但追寻裴忌下落的差事却交到了朱启手上

　　崔述扫了一眼出声的人，随即漫不经心地说道，“还得多谢王爷这些年没有放弃寻找世子，吕昌平罪行累累的却该死，却也是因为他才顺利寻回了世子，不管怎么说，下官替世子谢过王爷了”

　　这话听在有心人耳朵里又不一样了，吕昌平这些年为朱启办了不少事，如今事发，朱启二话不说直接划清了界限，况且，吕昌平那么怕死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就范，这背后必定有朱启的手笔

　　朝中谁不知道崔述与朱启中间隔着裴家的血海深仇，这些年两人明里暗里没少勾心斗角，此时崔述这番话便是挑明了裴家和宛州的事和朱启脱不了干系，如今裴忌回京，受封皇城司副使，往后这京中只怕是好戏不断了

　　别冉虽然被围在中间，却一直关注着崔述的动静，此时见众人气氛有些微妙，心中也有了些计量，手握大祈最大兵权的摄政王已经是皇帝的心病了，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寻回裴忌，哪怕是以找人假扮的方式，不过这正合了他心意，崔述这步棋对他来说也至关重要

　　等到两人陆续与众臣告别后，马车早已等候在宫门外，崔述扶着车栅一脚踏上了马车，侧头见有一人侯在车旁，他嘴角勾了一下，“提前祝贺主使大人了”

　　钟离萧面无表情地看了马车上的人一眼，虽然不知道早朝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崔述是不可能和他开这种玩笑的，他冲宫门的守卫伸手一挥随口应道“借崔大人吉言，放行！”

　　皇城司是京兆的要防，真正意义上的天子近臣，在朱启的压制下，世家很难将手伸入进去，之前的主使即便是太后一族，也因“犯事”被革职了，钟离萧不过是草莽出身，曾在战场上屡立军功，被朱启一手提拔到了这个位置上，还将自己的外甥女嫁给了他

　　此番为了将裴忌送入皇城司，陛下不惜将钟离萧提拔为主使，此后的皇城司算是真正掌握在了朱启手中，今日早朝，世家一派倒是默契地站在了崔述这边，替裴忌说了几句好话，如今裴忌归来朝中暗流涌动，三年前的旧案又被翻了出来，龙脊山一案陛下命大理寺协同刑部审查，审查事小实为党派之争，叶连城看着刻有崔字的马车驶出宫门，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车帘，命马夫掉头往沈府的方向驶去了

　　马车平稳地驶出了宫门，崔述进车厢后便一直靠着车厢假寐，直到车厢内传来了一股青草的气味，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扫视了一眼车厢，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别冉的手上

　　？
　　别冉浅棕色的眼珠微微一转，显得迟疑又无辜，“这是西域的青壤香，可以缓解头晕的症状”

　　闻言，崔述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暗芒，想着刚刚睁眼恍惚看见别冉关心的眼神，崔述又瞥了一眼别冉挂在腰间的香囊，隐约记得似乎在宛州也提过这事

　　须臾，他温声道，“以后不必如此，你既然是以“裴忌”的身份留下，我便会护着你”

　　难得听到崔述这么温和地说话，别冉愣了会神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以为在讨好他吗？亦或是警告他不要作出有违身份的事？

　　马车外又是另一副景象，本来热闹嘈杂的街道，突然驶来了一辆看着就华贵非常的马车，街上的行人见着刻有崔字的马车纷纷退避三舍，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好奇的目光隐隐约约地打量着车厢，想透过车帘看一看这深得圣宠的崔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街道上的声音渐渐变小了，别冉以为快到崔府了，于是好奇地掀开了一角车帘，想看看传说中的“崔宅”，谁知就看到百姓避让的景象，他带着几分玩味地说道，“崔大人威名在外啊”

　　“三人成虎，今日之后“裴忌”的威名很快也会流传起来”
　　“都察院不管管？”
　　“世家么，总是有些手段的，况且...”

　　驾————吁！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竹青坐在车外声音有些急切，“大人，皓月郡主来了！”

　　听竹青这语气，分明是来者不善，别冉见崔述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大祈的皓月郡主美名在外，就连边疆的话本子里都流传着这位郡主的奇闻轶事，别冉走南闯北自然是知晓一二的，不过这皓月郡主和左都御史大人，八杆子也打不着啊

　　朱雀街本就是京兆最为繁华热闹的街道，平日里便是人来人往，今日是崔述回京后的第一个早朝，即便崔述的名声算不上好，但仍有不少人想要一瞻传闻中那张郎艳独绝的脸，而崔述向来我行我素，也毫不避讳，初来京兆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同一群纨绔子弟打马游街，后面受封都察院后便消停了下来

　　本来街上便一直有不少目光暗中打量着崔府的马车，此时皓月郡主的到来更是让他们有了光明正大窥伺的借口，许多人直接驻足停了下来，周围的百姓围成一圈，将崔府的马车围在了中间，皓月郡主可不是娇滴滴的京兆贵女，她今日一身红色劲装英姿飒爽地骑在马上，身后的侍从迟迟而来，“郡主，王爷说了您不可在城中骑马疾行，请跟属下回府”

　　“你要有本事刚才就拦住我了”，朱绮双一脸轻蔑地说完，抬头见面前仍旧紧闭的车帘语气带了几分刻意的嘲讽，“崔大人可让我好等”

　　朔风冲着她行了一礼，抱拳道，“郡主千金之躯，如有要事命人知会一声便是，我家大人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还望郡主见谅”

　　竹青见她眉毛一挑就知道大事不好，果然下一刻就听她说，“要事？我不就是要事。我与崔大人久别重逢，如今竟是面都见不上了吗？果真如同传言所说，崔大人宛州一行身边又有了可心人儿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郡主！慎言”，王府的侍卫急的满头大汗，想着摄政王的交代心中一片死寂，马车内，别冉眼中也难掩惊讶，饶是他设想了无数种场景，如今这个情况却是他没想到的，这京兆还真有些意思

　　印着崔府家徽的车帘缓缓掀开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出来，崔述还穿着绛紫色的朝服，看上去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肃穆，周围传来了几声低呼，有的女子害羞地低下了头

　　“许久不见，郡主还是这般快言快语，倒是崔某墨守成规了”

　　“崔大人不必自谦，自年前一别，我便盼着与大人再见，今日绮双是来与大人说清楚，我心悦大人，那留园的事不过是沈书南捕风捉影罢了，希望大人不要误会才是”

　　人群中隐隐传来一些轻微的议论声，似在笑话皓月郡主作为摄政王之女，行事鲁莽，大街上向男人求爱，更何况她还有婚约在身，此番作为实在是离经叛道，有违伦理纲常

　　“崔某惶恐，往后这般玩笑话还请郡主慎言，我还有公务在身，郡主请自便”，崔述说完便欲放下车帘，谁知皓月郡主再次开口，“听说裴世子也回京了，还记得曾经在太学院的时候，世子曾经为了帮我救回一窝燕子，不慎摔伤了左手拇指，这份恩情绮双记到如今呢”

　　崔述看向别冉的左手拇指，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他皱了皱眉，裴忌是在太学院待过不假，可那时崔述还在崔府，哪里知道这些事，别冉见崔述一脸沉思的模样，也猜到了他定是不知晓此事
　　“多谢郡主关心，我自幼习武，寻常小伤无甚在意，倒是不记得还有这一茬了，我与书南他们也许久未见了，日后多的是叙旧机会，到时裴某定当登门拜访，还望王爷不要介怀从前之事才好”

　　朱绮双心中冷笑一声，嘴里随口应了句便策马离开了，今日目的已经达成，至于裴忌，是真是假还有待查证，不过看他今天的反应，倒不似作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