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不见桃花》洋芋很洋

24、卢四

　　天色渐昏，街道上驶过的马车络绎不绝，青石板路两旁的商铺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器皿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味，过了建安城，再有三日，便到京兆了

　　从宛州到建安，越是临近京兆，街道便越是热闹繁华，就连街头乞儿都慢慢不见人影，马车慢慢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府邸前，硕大“卢府”两个刻在正中紫檀木雕花的匾额上，赫然一副大户人家的做派

　　门口的侍卫见一辆样式简朴的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口，以为又是哪个不死心的官员前来拜访自家大人，为首的鳞甲侍卫有些不耐烦，“我家大人不在府中，还请回吧”

　　淡蓝色的车幔轻轻掀开了，崔述看了一眼挡在马车前的侍卫，慢悠悠道，“卢四不在府里？”

　　“你是何人？找我家四少爷做什么？”，鳞甲侍卫确认自己从没见过这人，这般长相定会让人过之不忘，但看他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发虚，难道是少爷的哪个小情？

　　“放肆，我家大人要做什么还需要和你说？”，竹青几步走上了台阶，横眉怒眼地盯了那侍卫一眼，“还不快叫你家主子出来”

　　为首的侍卫见这一行人气度不凡，思量片刻，便招手让人去禀报了，片刻后一阵脚步声传了出来，卢松茂长了一张国字脸，平时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在见到崔述时却笑眯了眼

　　“崔大人，快快有请”，说罢还瞪了一旁低着头的鳞甲侍卫一眼，“还不给崔大人赔罪”

　　崔述任左都御史，负责监察百官，谁见了不得怵上三分？即便是户部尚书，面对这阴晴不定的崔大人也得客客气气的，也是知晓他和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交好，卢松茂立即便差人去叫了卢四

　　卢松茂心中正暗自揣度着他的来意，就听崔述在同旁人低声说着什么，回头就见车幔掀开又下来一个人

　　哪怕只在几年前的宫宴上匆匆见过一次，他也绝不会认错，马车上下来的不正是三年前龙脊山一战后消失的裴忌吗？他怎么会在这？卢松茂面上难掩惊讶，在崔述和裴忌身上来回打量半晌

　　“这...崔大人”

　　崔述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卢大人，忘了说了，此次宛州之行我正巧碰到了裴世子，我便将人一起带回京面圣了“

　　卢松茂哪里还不明白，瞧着他们衣衫陈旧，马车朴素的样子就知道这一路上定发生了许多事，从建安到京兆不过三日路程，哪里需要特意到他这走上一遭，崔述这是想借他之手将消息传回京兆呢，真是难得向圣上告假几天也不安生！
　　即便这样想着，他面上却是一脸和蔼，“裴世子如今已经长成昂藏七尺的男儿了，裴老将军泉下有知应当很是欣慰”，卢松茂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怎么措辞，“想必裴...小将军得知此事，也很高兴吧？”

　　崔述挑眉望着他，正欲开口，就听裴忌说道，“二弟自是高兴的，倒是听说卢四公子与时律（崔述表字）交好，我便好奇前来拜访，还望卢大人不要觉得唐突才好”

　　此时“高兴”的二弟正在将军府发脾气，刚从建安传了消息出来说崔述寻到了裴忌，如今一行人正往京兆去，一个紫砂茶杯砸在了前来禀报消息的小厮身上，裴显坐在紫藤木椅上有些头疼地扶住额头，朝地上的人说道，“滚”
　　...

　　卢子骞在家中排行第四，是京兆有名的纨绔子弟，自崔述来了京兆之后，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私下倒是经常混在一起，听说崔述来了府里，便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

　　崔述被来人一个熊抱撞的微微后退几步，耳边炸开一道清润的男声，“时律，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说完才注意到一旁的人似的，“欸，这是谁？”

　　“放肆，成何体统，现在回了卢府还不知悔改吗？还不见过崔大人和裴世子”

　　卢子骞前些日子在京兆闯了祸，冲撞了正得盛宠的皓月郡主，卢松茂此行回建安卢府本家，便是把这不成器的弟弟押送回来，见他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真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裴忌看环着崔述的那只手莫名有些不爽，笑意绵绵地盯了卢子骞一眼，“卢四公子果然有趣，难怪时律念叨着你”

　　“无妨”，崔述在一旁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说说你是怎么得罪了皓月郡主？如今都轻易进京不得了”

　　卢子骞躲在崔述背后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轻声说道，“回我的院子说”

　　“崔大人，裴世子，我让下人安排了客房，有需要随时吩咐就是，卢某有点事还需要处理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说完卢松茂警告地瞪了卢子骞一眼就走了

　　回到院落后，卢子骞就拉着崔述到了房里，他看了一眼跟进来的裴忌，语气有些莫名，“时律，他就是你常和我提起的那个表弟吗？看着和你说的有些不同”

　　崔述看了一眼裴忌，随口就将话题揭过了，“三年没见，自然有些变化，倒是我听说你被禁足了，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沈书南，拉着我说去捉奸，谁知反倒被那朱绮双抓住了，还闹到了小皇帝那”，卢子骞像是浑然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知想起什么还不满地皱了眉

　　朱绮双乃是摄政王嫡长女，先皇亲封的皓月郡主，生下来就万千宠爱，从而便也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性子，就连摄政王都拿她无法，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郡主的每一次无心之举似乎后面都会牵连出了一系列的事情

　　裴忌在一旁看两人相处，果真是有趣，一个是当朝天子宠臣，一个是世家纨绔子弟，这样的组合属实有些张扬了，而且听闻崔述似乎和着卢家缘分不浅呐，这卢子骞的二姐可不就是崔述的“母亲”吗，不知到了京兆还会有什么新鲜事等着呢

　　天色将晚，用过饭后，众人便各自准备回房休息，只卢子骞拉着崔述不放，“时律，从前哪一次在外我们不是一起睡的，怎么如今才几月不见，你我便生分起来了？”

　　崔述一双桃花眼见谁都多情似的，打开了卢子骞的手，眼睛向上微挑，“卢子骞，吃错药了？那些个娘子的缠人手段用在我身上了？看来需要让卢尚书帮你物色物色人家了”

　　“别，你可别，饶了我吧”，卢子骞一听说要给他指亲连忙站正了身子，“时律哥哥，你还不知道人家心里只有你嘛，别的可是一点容不下了”

　　“竹青”

　　话音刚落，卢子骞僵硬地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青衣侍卫，迅速向外飞奔而去了，不跑还等着挨打吗

　　“时律哥哥还真忙啊”，不知何时裴忌走到了他身后，耳边传来一阵低语，崔述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那张与裴忌几乎一摸一样的脸，“闭嘴”

　　晚上，竹青守在院子里，看着周围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嗤笑了一声

　　屋里的“裴忌”已经换下了那张面皮，正靠在圆木桌上，“想不到，崔大人和卢府关系还不错，我以为...”

　　“记住你的身份，别的就不用操心了”，崔述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又翘了翘，“不过，少东家的演技还真是炉火纯青”

　　“崔大人也不赖，只是不知道这卢四公子演技如何了”，别冉见崔述盯了过来，便立马点头摊开手，“是是是，记住我的身份，毕竟，崔大人肯收留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见人走后，竹青关上了门，崔述望着手里的茶杯，一时有些头痛，不知道把人留下到底是好是坏，今日卢四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京兆百官见过裴忌的不少，就连卢四都觉得“裴忌”有些不同，其他的人指不定会怎么试探

　　竹青心中有些担忧，这一旦暴露就是欺君之罪，就算再是天子宠臣，这也实在是有些冒险了，就算圣上既往不咎，但让那些世家和摄政王知道了怎么会善罢甘休，“大人，还有三日就到京兆了，朔风如今在建州，如果带上裴世子赶来建安，我们等上一日也是来得及的”

　　“让朔风带上裴忌的玉佩和信物，到京兆与我们汇合，我们一日后便启程”，崔述想了想又道，“你整理一份裴世子平日的爱好和习惯，明天给他送去”

　　这个他自然就是别冉了，竹青虽然担忧但他一向相信他家大人的判断，“那卢四公子那边？”

　　“自然是一起回京兆”

　　如今消息是已经放出去了，有了卢子骞，想来其他人路上再想动手也要掂量一二了，况且，这么好的一个人证，不用岂不是有点太可惜了

　　...
　　卢松茂将人安排到了东边的一处院落中，别冉回到客房中后，隐隐听见东边传出了一些琴音，过了一会儿才消停下来，想着今日崔述下马车前对他的嘱托，他眼里闪着十足的兴味，他岂会不知崔述让他冒充裴忌是为了借机收回裴家军和保护真正的裴忌呢，不过这也正和他意，希望这一趟不要叫他失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