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败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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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数日，宛州已是另一番景象，别冉因暗中勾结外人被赶出了商队，如今下落不明，倒是刚被别卓认回的义子成了现任少东家，听说别卓对这个义子很是看重，商队里许多重要的生意都交由他去做，这样看下来，之前空有“少东家”名头的别冉从一开始就是弃子，所以别卓才会放任他行事张扬处处得罪人
崔述落脚的这处别院是宛州督查名下的一处私产，位于宛州城外的一处近郊，地方虽偏但胜在雅致，崔述虽位列左都御史，但朝中错综复杂的局势，对他这个孤臣来说却是举步维艰，就算他掌管着整个都察院，但底下阴奉阳违的人不少，潜伏在他身边的眼线更是数不胜数，说到宛州督查，此人是个老油条了，要不是崔述拿捏着他的命脉，这人可能早就投靠世家了
崔述刚踏进大门，竹青就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宛州督查赵子郁，他见到崔述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
”主子/崔大人，你们终于回来了”，两个人异口同声道，接着诧异地对视了一眼，竹青皱眉道，“赵大人这般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你受了什么苦，这些天我看你好不快活”
崔述好笑地看着两人，比起木讷稳重的朔风，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竹青性格更跳脱一些，但关键时刻还是非常可靠的，把竹青留在宛州也是因为他比起心思缜密但独来独往的朔风更擅长与人周旋
“竹兄弟可是误会我了，这些天我日夜盼着崔大人回来，吕昌平那头我可没少打点...我”，赵子郁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恨不能把心剥出来证明自己，说到一半还抬头撇了一眼崔述，见他盯着自己似笑非笑，一时噤了声
“看来我们走的这些天，宛州发生了不少事儿啊”，崔述坐在太师椅静静听两人争执，等两人说完后打量了一圈屋内的众人，“怎么不见绿芙？”
“绿芙她...”,竹青闭了闭眼，咬牙道，“玉姑娘查到了吕昌平和裴显这些年贪污受贿的罪证，被吕昌平的人察觉了，绿芙为了洗清玉姑娘的嫌疑，给裴显下毒...被人抓到了”
崔述仔细一想，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如果是了为了洗清玉覃烟的嫌疑，给裴显下毒也不能说明什么，除非...
“赵子郁”，崔述淡淡开口，眼睛撇向坐在右下首的人，“你来说”
被叫到名字的人浑身一抖，便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紧张地清了清嗓，涩声道，“绿芙姑娘她现在关在裴府地牢，告发她的人正是...玉夫人，我后来去看过她一次，她让我转告崔大人，大人需要的东西，都在玉夫人那了”
“知道了”，赵子郁见崔述一脸平静，心中莫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感慨，原以为崔述同那些视人命乳草芥的世家官员不同，现在看来在他心中我们这些人不过也只是个好用的棋子罢了，跟在他身边最久的竹青却知道崔述此时心中并不好过，就连一向木讷冷淡的朔风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现下已是日落时分，院落里的阳光逐渐散去，郊外的院落比起城中的热闹，自然是冷清许多，窗框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厅堂里静默片刻，才响起崔述有些低沉的声音，“我要见玉覃烟一面”
“属下这就去安排”，竹青见崔述点头，随即就准备退下，赵子郁见状也连忙拱手道，“崔大人没什么事的话，下官也先行告退了”
“等等”
“大人还有事？”，赵子郁一副暴发户的打扮，和这雅致的院落格格不入，倒是平白让那张还算清秀的脸都透露出一丝油腻来
“我听说鹤鸣商队换少东家了，你平日在吕昌平和裴显跟前走动，可有发现什么问题”
赵子郁笑呵呵道，“不过是内斗罢了，别卓不好对付，吕昌平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这少东家能换，合作自然也能再谈”，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觉得这件事颇为古怪，他和各式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别冉看起来是个心眼都写在脸上的莽撞小子，但赵子郁却时常觉得他身上有种违和感
赵子郁都能察觉到不对，崔述又何尝不知，不过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赵子郁这人心思狡诈，擅长洞察人心，如今之所以听命于他，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现下这个处境，不在背后捅刀子已经不错了。“你可知道如今别冉在何处？”
“下官早前叫人找过，没发现他的踪迹，现在这位是个狠角色，据说之前被别冉欺压过，所以刚接替少东家的位置，就要...”，赵子郁拿右手拇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赶尽杀绝“
像是知道崔述要问什么，还不等他开口，赵子郁继续道，“别卓一手建立鹤鸣商队，不过几年，就在边境一带小有名气，如今连裴府也搭上了，可见这人的野心不小，一个收养的义子怎么会放在眼中，何况是别冉背叛商队在先，不过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朔风一直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听到这，眼珠才转动了一下，落在了沉思的崔述身上，心中默道，你当然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没人比主子更清楚了...
崔述思绪万千，此次暗访宛州，表面上是给天子寻花问柳，私下却是在探查裴忌的下落，谁知中间还能牵扯出这么多事，又是贪污受贿又是豢养私兵，现在还莫名扯上了一支西域商队，果真是天高皇帝远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等人都走后，崔述揉了揉眼角，起身走到里间准备关上窗框睡一觉，这几天连夜赶路，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该累了，夜里渐渐下起了小雨，伴着雨声，崔述睡得不太安稳，梦里全是裴忌受伤昏迷不醒的样子，连带着三年前的龙脊山战场也慢慢呈现在了眼前，一阵惊雷乍响，崔述满头大汗地醒了过来
隔日，竹青便带着玉覃烟的口信回来了，他进门见桌上没动几口的饭菜，想着之前太医说过的话不由担忧道，“之前太医就说过...”
见崔述无动于衷，竹青拼命朝旁边的朔风使眼色，谁知那人非但不帮着劝告，反而冲他摇了摇头，竹青突然想到什么便也没再开口了
玉覃烟约了崔述戌时在城里的一处胭脂铺相见，崔述坐在马车里被颠簸地有些头晕，按理说，宛州郊外的马道早该修缮好了，可如今这凹凸不平的泥路又确实摆在眼前，雨后的泥路很不好走，马车行驶到中途，崔述受不住闷便伸手掀开了车帘，一阵混着泥土草木的气息便钻进了车厢
城门外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人在打闹，竹青驾着马车驶过的时候，围在外侧的几人听到声音回头看了过来，对上他们不善的眼神，竹青狠狠瞪了回去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厢内响起一道清润的声音，“怎么了？”
“有群叫花子找事”，竹青语气不善，他何时被人拦过马车，就算是在贵人遍地的京兆，也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给点钱打发了就是”，崔述不咸不淡道，去曲州的路上，他听说了不少吕昌平做的恶事，这城外有饿俘也不奇怪了，谁知事情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发生，只听车外一阵声响，接着竹青便大喝一声，似乎是有人动手了
崔述顾不得头晕，伸手掀开了车帘，车外围着一众蓬头垢面的人，有人身上低劣的棉麻衣都磨出了破洞，竹青被三个男子围攻着，这些人拳脚交加没有章法，只知道靠蛮力和人数去压制，眼见竹青被逼得拔刀，一个力大如牛的男人突然伸手朝后一抓，横了个人挡在自己身前，竹青反应极快，但还是被这突然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刀锋不可避免地从眼前人身上擦过
竹青看清眼前的人面容，声音都拔高了些许，“是你？？”，
崔述本不欲多管，他不会滥杀无辜，但也没盲目到圣心泛滥的程度，眼见这群人不领情还动起了手，便撒手站在一旁，刚刚他便发现了这群人中似乎有个格格不入的人，只隔得远人又多看不太清，现在那人被抓到前面，崔述一眼便看见了那张见过便难以忘怀的脸
在听说别冉被赶出商队下落不明时，崔述对于他的处境有过无数猜想，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一种
刚被抓来当靶子的青年穿着一身粗布棉衣，浑身上下沾满了泥迹，被竹青误伤的胳膊沁出了一丝血迹，此时被数双眼睛盯着，青年面上也丝毫不见窘迫，反而狠瞪着周围的人，待他看到崔述的时候，眼眸突然睁大了
不过数日，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便沦落到如今被一群叫花子欺辱的地步，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受，但崔述始终记得那个在北街档头和他争一碗“炙烧”的少年
“好久不见，崔大人”，别冉被围在中间，眼睛却只盯着崔述，像是在用眼神告诉对方，你看，我是因为你才变成了这样
崔述注意到他左侧脖子上有道刚结疤的伤口，看这个愈合的程度应该已经有几天了，看来被鹤鸣赶出来后他就一直过着被追杀的生活，但那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他把裴忌的消息透露给吕昌平，也不至于让他们在曲州耽误那么多时间，裴忌更是身陷险境
“少东家可有想到今日？”，崔述嘴角一勾，垂眸掩下了眼中的情绪
“少东家？”，刚刚抓着别冉的男人听见了崔述对青年的称呼，嘴里嗬嗬笑道，“我管你们是谁，既然倒霉遇到我们，那就黄泉路上做个伴吧”，说罢便招呼着周围的人重新围住了马车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败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