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彼岸》唐军唐

3、第 3 章

　　“……”
　　“……”
　　吴江再次“醒来”时，是在一辆摇晃的挤了七八个小孩的马车上，昏暗的马车里，有小孩子细细的呜咽，车外赶车的人，大声的说，下一站还有两个孩子要接，让他们空出些位置。
　　吴江坐的位置本就是最角落之一，坐在外口的大孩子听话的往里挪时，吴江的这具身体却也是尽可能的在不大的车厢里，屈膝环抱自身，缩小占地范围，这是这身体的本能。吴江环抱自身，头埋在两腿膝盖间，乱发下的两只眼睛透过被风带起的马车帘，看向外面陌生的世界。
　　他并没有原身太多记忆，模糊的记得，这原身家里太穷，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在原身前，这家里就“送人”了三个十几岁的女孩，很是得了些口粮，但还是架不住家里“姊妹多”，那些粮食很快的就见底了。
　　所以，在镇里的雇佣兵再次下来“收人”时，原身的父母把五岁的原身从姊妹的身后拉了出来，并说回头要狠狠收拾不老实的她们一顿。原身父母把原身送到村口集中地那，小声的交代，让他好好跟着那些人，起码能吃饱……
　　等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到了镇里时，原本小声哭着的几个，也早就哭累，车帘被掀开时，大人们看到就是，十来个衣着破烂脏污的孩子，依偎着睡着了的景象。
　　他们捏着鼻子，不满的看了眼，一边站的笔直的马夫。马夫只是笑笑，背着手又往后退了几小步，手里的短鞭子左右摇晃了两下。
　　“大人们，这些孩子小的都看过了，都是健康的孩子呢，良家出身的，出来时家里都签了契，这是契书，刚官府报备，都是自愿的！印还未干呢。”一边看热闹的人群里，挤出个高举右手，手拿一叠纸的黑瘦青年，往马车这边跑来。
　　看着那叠右下角拇指印上，官府盖的红印果真未干的契书，那些大人不满的神色这才稍褪去些，其中一矮胖中年人还让黑瘦青年赶紧收好，不要污了印记，黑瘦青年也不争辩，只是口中称是的连连点头，一边看着他们的马夫却是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幕，悄然的紧了紧背后手中的短鞭。
　　按照黑瘦青年手中契书孩子的年龄，他们选好各自家族需要的适龄孩子的契书，中途不免有想多占名额或是嫌弃适合的年龄孩子太少的，为此有些小争议发生的小小口角，黑瘦青年表示他也很遗憾，男孩子就那么多，附近品相好的还健康的，都在这了。
　　很快的，分好的孩子被那些人带来的灰衣仆妇用抹布迅速的掩住口鼻，有些原本还在睡梦中的，一下被惊醒，立马不安的挣扎起来，却被身后的仆妇使劲按住，直至抹布上的药起效，孩子不动了后，才抱起孩子往各自主人家的马车走去。
　　“大人们慢走，下次有生意，别忘了小的们啊！”镇外荒野，黑瘦青年在十来辆扬尘而去的马车后挥手高声喊道。
　　“他们如此行径就真不怕，上面动怒么？”黑瘦青年背后，马夫阴沉着脸道。
　　“怕呀，怎么不怕。”黑瘦青年转过身，看到马夫一脸愤愤然的表情，笑嘻嘻的道，“哥呀，上面现在也是急需用人之际呀。”
　　马夫紧紧的握住手心里那截短鞭，死死的盯着那些黄土地上，扬尘而去的马车。黑瘦青年故意走过他身边时，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小小声的说，“再说，咱家大人，也都这么做了。哥，咱俩以后啊，可就是看这镇的门神了哦。”
　　黑瘦青年拍拍马夫的肩，向镇内走去，一张笑嘻嘻脸，却在这时苦了下来。
　　马夫怔怔的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缓缓的扭头看向黑瘦青年的背影。他，怎么可能？
　　一间昏暗的地下室里，墙角缩着几个蒙着眼睛，年龄不大的孩子，中央有个老头来回走着，看着他们，不时的蹙起眉头。
　　“只这几个么？”老头又问了遍身后的矮胖中年人。
　　“只这几个。”矮胖中年人，弓着背，站在老人身后，满头满脸的汗，却是半点抬手都不敢去擦，就算老人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有分给他半分，哪怕是余光，他也不敢动哪怕只是袖子里的手一下。
　　“那就这几个吧。”老人终是有了决定，走出了地下室。矮胖中年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拉起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
　　“对了，钱虎，送他们去之前，先测下血脉，太稀薄了也是不行的，虽然都是一个祖上的，到底隔太多代了，那些小家族的办法是可行的，但，呵，这事大了就总得有人背锅不是么。”老人开门又回来杀了个回马枪，吓得钱虎激灵灵的，连忙向老人的方向躬身回是，这回他弓着身半晌都未起身。
　　一小时后，钱虎手中拿着个八卦似的物件，向墙角缩着的几个小孩走去。
　　“都乖着点！乖孩子，才有饭吃！懂？”钱虎蹲在几个蒙着眼睛的小孩面前，声音憨厚老实，像是村里的叔伯。看着几个孩子点头，钱虎笑了笑，抓过其中一个孩子的右手食指，就往他手中八卦似的物件上触去。
　　“啊！”那孩子小小的惊叫了下，但又因为钱虎那句“乖孩子，才有饭吃”的话，下意识的抿紧了嘴。
　　“呼，还好，还好，血脉都还不错嘛！小命算是保住了。”钱虎一一拉过面前这几个小子的手测试，虽然有两个血脉远了些，但也不是不可以进的那种远。这事不用以死谢罪，而且……
　　钱虎看着墙角缩着的那个最小的，心里美的，脸上笑得嘴角也都快咧到耳根了，这孩子的血脉浓度，还会让他升职加薪，有这孩子在这家的一天，他可谓是好处大大的有。
　　吴江被蒙着眼睛，手指刚还被扎了一下，这会子听着边上这人有些神经的笑，微微的调整了姿势，往离钱虎远的那边墙缩了缩。
　　在钱虎的安排下，墙角的孩子，又被分批次的蒙眼带往不同目的地。吴江被单独留下，由钱虎亲自送往主家，一路上对吴江的生活起居可谓尽心至极照顾，除了不让吴江在外摘掉蒙着眼睛的布。
　　好在吴江也很识趣，不像其他小孩，以为自己得势了，就可以爬到他钱虎这个执事的头顶上，作风作雨的。所以，一路上，钱虎也是把自己能教的都教了吴江。
　　例如，把马车拿布都蒙上，让吴江摘掉蒙眼睛的布，在马车里点上珍贵的人鱼油灯，只为在进主家前教吴江认更多的字，学习更多的东西，让吴江在进主家时，更有主人家的小孩的模样……
　　钱虎的野心，随着吴江学习进度和对那些知识的触类旁通，越加的大了起来，看着人鱼油灯光下的小孩，钱虎有种看到主家真正的公子被自己捏在手心的感觉。
　　这个世间是不公的，有人天生好命，生下来，就是天之贵子，命里注定，高高在上，什么都不用做，万事自有他们这些奴隶来，哪怕他们这些奴隶为此连尸骨都不存。
　　可这次，老天爷终究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不是么？
　　钱虎看着人鱼油灯光下，摘掉蒙着眼睛的布，卷缩着小小身子睡在马车厢一角的吴江，笑了笑，这孩子总喜欢睡车厢角，等到丰宇城，得把马车再换大点的，礼仪什么的也是重中之重，不可懈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