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牛猫，但前任是比格》酷酷大鸽鸽

7、打不过啊

　　通明的灯光骤然暗淡。
　　喧哗声停，看似平静的人潮下藏着跃跃欲试的沸腾。

　　许夏昇缩在狗的身侧，尾巴不安地甩动。比格下巴放在猫头上，慵懒地调整着更舒服的姿势。

　　“比赛——开始！”
　　圆滚莽撞的主持人旋转上浮，升到最高，手腕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反光。
　　却不小心撞上吊灯，清脆的碰撞声响，唯一的光柱在场地乱摇。

　　蟾蜍警觉睁眼。
　　它肥硕又笨重，嘴巴堆满肉。抬头看向天花板时，肥油更是溢着流到前爪上。

　　“放马过来。”
　　唇边勾起笑，小岩终于抬头。

　　棕黑的碎发滑落，露出稚气未脱却难掩凌厉的眼睛。光束洒落在身，他像奔跑在朝阳下的小狮子，无所畏惧而又意气风发。

　　许夏昇眼睛亮了：“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底气吗？”
　　比格不屑：“我猜他心里肯定怕死了，虚张声势，脑子里想着怎么跑路，还得盘算着怎么偷偷给这帮家伙一点教训……”

　　许夏昇不信：“怎么可能，这气质是能装出来的？”
　　比格：“那我们打赌，五十块。”
　　许夏昇：“今天周四吗？成交！”

　　小岩先发制“蟾”。
　　他掏出口袋里的弹弓，眯起一只眼。竟如广袤草原上锁定猎物的鹰隼，果决、自信。
　　石头如子弹，带着凌厉的风波，破障袭来！
　　许夏昇激动道：“就这样！打爆它！”

　　啪！
　　蟾蜍终于有了动作，迟缓地低下头，张望了半天。
　　它迷茫地看向小岩，似乎在说“干嘛呢”？

　　嗖！
　　又几块石头飞出。

　　宛若在雪糕上洒巧克力豆。岂止毫发无伤，简直就像在给蟾蜍做按摩。

　　许夏昇：“不要啊！”
　　比格：“蟾蜍的血条没掉半点。瞧，它生气了。”

　　“咕咕。”
　　蟾蜍愤怒地动了动身子，倏然张嘴。还没等看清那几排尖利细密的牙齿，流弹般的红舌头如同重锤砸来。

　　砰！
　　小岩没躲。

　　呼啸的红风裹着臭气，擦过脸颊。视线被衣角向后猛拽，他怔然低头。
　　水泥地面破碎，竟露出瓷白的底色的深坑。
　　——他也躲不开。

　　许夏昇：“速度太快了！这也打不过啊！！”
　　比格：“打不过就打不过，别扯我耳朵！”

　　观众席上爆发短暂地欢呼。
　　蟾蜍锐利的眼露出迷茫，张着嘴，失去目标般四处乱看。

　　许夏昇急得团团转。
　　比格抬起一只爪子，随着他的动作来回画圈。
　　然后自言自语：“我是驯蛇师。冲吧，猫猫蛇！”
　　许夏昇：“……”

　　他猛冲向前，白色旋风飞向狗头，接着一声敲西瓜般的脆响。
　　许夏昇：“叫一声！”
　　狗呆愣地后退半步，条件反射地：“wer！！”

　　werwer——wer——

　　声音划入看不见的迷宫，宛若弹球般越来越响，竟如雷声震耳不息。
　　许夏昇弓起背，毛微微炸起，紧张地看向台上和观众席。比格则一跃而起，蹿到他身前。

　　无事发生。

　　许夏昇试探地：“喂！”
　　回音阵阵，只有他们能听见。

　　场上，蟾蜍愤怒地“咕咕”叫。
　　小岩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木棍，趔趄逃窜，狼狈地躲着长舌的进攻。

　　许夏昇：“这是什么？结界？我们被困住了？”

　　寻路的光蝴蝶飞来。到了特定的位置，光芒也如同声音折射，如同在迷宫中穿梭。
　　所有的声和光都被看不见的空气墙阻隔。

　　许夏昇冲向光芒的边界，不出所料被弹了回来。
　　他四仰八叉地摊地上，此时只想下班。
　　比格：“!”

　　狗猪突猛进，嗷嗷乱叫，把许夏昇吓得差点跳起来。
　　热气扑在胸口，比格毛手毛脚，如同屎壳郎见粪球般对着他的肚子猛吸。
　　一边还呜呜叫着。

　　“能不能发出点能上台面的声音！”许夏昇放弃挣扎，“你是神经病，我不和你计较。”

　　他真想下班了。
　　张成这次能给他多发点奖金吗？

　　小岩还在台子上被人围观着挨揍，许夏昇只得跳起来，给自己打气：“早完成早下班！”
　　比格吸猫被打断，不满地：“wer！”

　　蝴蝶落在猫咪的鼻子上。
　　许夏昇温柔道：“小蝴蝶，去。”
　　它没有实体，只是光线的碎片，有惊无险地穿过看不见的空气墙，向着小岩的方向飞去。

　　台上。
　　水泥铺满厚重的粘液，隐约反射着亮光。
　　边缘的柱子大多都被冲击得变形，蟾蜍却毫发无伤，只有小岩狼狈奔逃。

　　蟾蜍扭动着身子，乘胜追击。
　　蝴蝶闪着亮光，翩跹而过。地面也像雨后的地面，反射着隐约的光亮。

　　就是现在！
　　小岩大步冲刺，趁着蟾蜍动作停顿，纵身跃起，半条小腿陷在蟾蜍肥大的身上。

　　啪叽！
　　粘液四处飞溅，臭气熏天，大部分都落到观众席上。内场一片骚乱，观众不住地后避让。

　　“太吵了。”比格突然开口，“我不喜欢那些围着的东西。”
　　他指的是观众席上的人。

　　仿佛放慢的动作，小岩借力跳起，对着观众席，猛地打开弹弓。
　　主持人的哀嚎：“我的限量版瓷衣服！！！”

　　白瓷碎片刹那飞溅，竟包裹住唯一的吊灯，短暂迟滞半空。
　　瓷片反射出细密的光网，光蝴蝶猛地冲向碎片中央，光芒更甚，精准地投到蟾蜍身上。

　　小岩扑着抱住台边歪斜的柱子，转了个圈，荡到台外。
　　柱子早被蟾蜍撞得歪斜，借着惯性，小岩腰部用力。柱子晃悠几下，竟真被他带倒，向蟾蜍的方向砸去。

　　许夏昇激动地挠着地：“我的五十块！”

　　蟾蜍红舌扫荡，瓷片应声而落。
　　小岩：“……”

　　恢复视觉，蟾蜍向后一挪。柱子紧擦着轰然落下，地面撼摇。
　　小岩没抓稳，被甩到□□肥大的后背上。蹦床收缩，把他直接弹射出去。

　　许夏昇：“我怎么感觉……”
　　比格：“要见面喽。别忘了五十块。”

　　小岩炮弹气势汹汹冲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许夏昇：“啊啊啊！”

　　咚！
　　灰尘飞溅。木头箱子和乱七八糟的物件噼啪碎了一地。
　　小岩倒挂在垃圾山上，血液全部往头上灌。他不挣扎，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顺势躺下。

　　“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
　　他不住地碎碎念，直到角落里冒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小岩：“？”

　　两个小动物紧贴在一起，姿势亲密。他认得品种：比格犬和奶牛猫。
　　这两种动物是怎么和平相处的？

　　猫咪脖子上挂着张写了字的纸，尾巴尖狂指，示意他仔细看。
　　歪歪扭扭，加粗：
　　【赖克宝清除大师。】
　　【名字带Y打八折哦。】
　　小岩：“……”

　　好像一时半会醒不来了。
　　他都菜成这样了，还让他打啊！

　　见小岩半天没反应，许夏昇担忧道：“他应该认识字吧，刚才把脑袋撞坏了？”
　　比格的关注点却不在这：“这个抛物线可真优雅，我们刚被扔出去的时候也这样？”

　　小岩四仰八叉，直勾勾地看着猫狗看。
　　猫狗乖巧地蹲坐着，尾巴缠在一起。
　　终于，小岩幽幽地：“要不我把你们扔出去试试？”

　　许夏昇猫眼瞪大：“我们倒是也想出去……不过他能听懂我们说话！为什么？”
　　比格：“我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许夏昇：“等等。”

　　黑色旋风猛地蹿回墙后。
　　沐浴着比格无语的眼神，许夏昇披着白布，如同凯旋的战士扬起披风，昂首挺胸地徐步向前。

　　他声音激昂：“你好，我是猫猫国流落在外的国王，只要充值五十块就可以助我复活，帮你暴打赖克宝……”
　　比格：“今天又不是星期四。不过你要这样还我钱？”
　　小岩显然是不信，满脸“你真的要把我当傻子耍吗”。

　　猫咪国王扭着身子，走上前，没注意到比格踩住的一角。
　　等他走到小岩面前，破布早就落得老远。
　　许夏昇：“朕帅气的披风呢？”
　　接着又反应过来：“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裤子！”
　　比格乱叫两声。

　　自从小岩掉下来，外边的时间如同静止。只有这处狭小的空间内时间在流动。

　　许夏昇：“算了，说重点吧。实在不行我们替你上。就说刚才看广告变身猫狗骑士了。”
　　比格补充：“超级会员可以分裂双形态变身哦，亲亲。”
　　小岩：“……”

　　这个世界简直是荒唐透了，小岩想。
　　先是误入诡异之地，被一群蹦跳的红苹果大绑着扔入角斗场。没素质的苹果手拉手给他戴高帽，说勇者大人你是神，棠街没你可不行，装备却不给他半个。

　　他最讨厌黏糊糊的胖东西，打不过，跑不掉，只能当着八百个瓷娃娃的面抱头鼠窜。
　　本以为被打飞就能梦醒，没想到猫狗居然也能说话了，在这一唱一和地讲相声。

　　做梦呢？
　　他又不是爱丽丝。

　　许夏昇几步跳到垃圾山上，头朝下地趴下去，好奇道：“你为什么喜欢倒着趴？感觉这块景色一般啊。”
　　小岩蹦出两声干笑：“要是能动，谁会愿意在这头脑充血地倒吊？”
　　许夏昇沉默一瞬：“那你不早说！”

　　他摇狗来帮忙。

　　原本以为小岩是被卡住了，许夏昇绕着转了一圈，才发现是不可抗力让小岩定在原地。
　　比格闲庭信步，忽然大叫道：“外套脱下来！”

　　小岩：“我挪不动胳膊。”
　　衣角泛起白霜，顷刻间竟变成了光滑的陶瓷。

　　比格冲刺着跳上山堆，扯着小岩的外套向下拽。
　　带着陶瓷的怪人涌入脑海。许夏昇扒拉着脖子上的铃铛，素白的光芒瞬间从猫咪的胸口迸发，宛若大手般将小岩包裹。

　　阴森缭绕之气消失，剩下如同白日的暖光。
　　覆盖的力松开，比格还叼着小岩的外套向下拽。

　　“刺啦——”

　　比格连着嘴里的布料猛地翻下去。自由落体时本能地抽出个支棱出来的扫把杆。
　　废物堆成的小丘失去平衡，散摊子般哗地掉下来。小岩根本保持不了平衡，大头朝下，硬是被呼在身上的东西翻了个跟头。
　　小岩：“啊啊啊！”

　　张个嘴就能搞破坏，不愧是他的狗！

　　“咳咳……”
　　好不容易正回身子，小岩血液回流，背靠废墟，头晕目眩。
　　眼前黑雾消散，他对上圆溜溜的绿眼睛。
　　小岩：？

　　猫爪抵在胸口，毛乎乎的下巴蹭着他的鼻尖，他差点打个喷嚏。胸口一沉，猫咪借力向上跳，啪啪地对着他的头发乱吧啦。
　　小岩突觉额头很凉。

　　“你的头发好酷。”猫咪欣喜，“竟然不是发胶……想和我一起做海胆吗？”
　　比格：“恭喜你，又多了个武器。等会可以头撞蟾蜍，堪比指虎。”
　　小岩面无表情地抬手。

　　冰凉，坚硬，甚至还有点扎手。
　　他的头发什么时候变成陶瓷的了？还是在倒仰的时候变的。
　　小岩崩溃：“什么超级赛亚人啊！还我头发！”
　　比格毫不留情：“哈哈。”

　　一腔悲愤无处发泄。
　　趁着猫条还在身上挂着，小岩伸手飞快地在猫肚子划拉两下。细密柔软的毛发擦过指尖，甚至还能摸到猫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手感也太好了！

　　趁着小猫没反应过来，小岩猛地缩回手，装作无事发生。
　　猫咪抬起的爪子僵在原地。

　　小岩：“打不着。”
　　小岩：“哈哈。”

　　许夏昇：“？”
　　他刚要和狗控诉这里有人耍流氓，转眼就看到比格早就怒叫着撞了上去。
　　“摸哪儿呢小孩！！！！”

　　“等等！空气墙好像破了！”

　　*

　　这是间狭小阴暗的房间。
　　只有一柄烛光照着亮。屋子里摆着对单人沙发。两个衣着考究，却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低声交谈。

　　“这小孩如果赢了，我们怎么办？”
　　悬挂着的沙漏又沉下一层沙，另一个人缓缓开口。

　　“你还真是老糊涂，谁更好控制还不明显吗？谁输谁赢都无所谓，只要杀掉那条鱼，我们就可以结束这样的生活！”

　　他们背对着大门，并未注意到，一个黑影裹着披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如果‘勇者’不听话，只要……”
　　背影僵硬地抬起胳膊，平着在脖子上一抹。
　　关节带着刺啦脆响，就像瓷片撞击瓷片，充斥着易碎的不安。
　　“棠街的一切都得重新洗牌！”

　　喀嚓。
　　声音骤停。紧接着是咕噜噜的响动。
　　似乎有风闪过。烛焰再次亮起，两个白瓷人头从沙发滚落下来。惨白眼眶，流下通红的蜡油。

　　木质长廊的吱嘎作响，声音攀着衣角向前挪移，直到尽头冒出针尖般的光线。
　　下个瞬间豁然开朗。

　　更高处的废弃看台边，黑影俯视一切。
　　幽蓝灰尘下，万物陷入僵硬。而只有他能看到的，在被圈起的方块内，猫狗和小孩正吵嚷不休。

　　它抬手，方块看不见的墙壁上竟冒出无际的粉花。
　　伴随着炫目的白光，藕粉色花朵藤蔓疯长。牢牢扒住无形的边缘，生生地撕开口子——

　　如同从深海裂出缝隙，时间活了，透进来细碎的骚动。
　　藕粉色的花瓣飘进来。

　　比格感知到什么，警觉地抬头向上看。
　　许夏昇：“怎么了？”
　　他抬头，只对上深不见顶的黑暗。
　　比格停止站岗：“没，看错了。”

　　“一号选手打碎了我的衣服！我要判他犯规！”愤怒透着缝隙传来，还有喝倒彩的声音。

　　许夏昇：“好了，现在结界解开了。我们要赶快跑路……”
　　话音未落，他诧异道：“你脑袋上是什么？”
　　小岩头上，红色的数字飞速掉落。

　　比格体贴道：“是倒计时。”
　　小岩很冷静：“是白色的吗？时间还有多久？”

　　许夏昇：“三……”
　　小岩：“三小时？”

　　比格：“二。”
　　小岩：“……”

　　一。
　　倒计时清零，小岩瞬间被转移到场地中央。
　　时间重新流动，冒头的瞬间被两道愤怒的眼神锁定。
　　他尴尬地：“哈喽。”

　　主持人简直要被气死了，哇哇乱叫。提着碎瓷片就要往瘦弱的身躯上盖，

　　最后只好换上替补。
　　新来的主持人身材瘦弱，却雷厉风行。
　　他严肃道：“继续比赛。别耍花招。”
　　小岩无奈叹气。

　　面前是光溜的墙。
　　上边画着歪歪扭扭的喇叭，底下标着一行字。
　　【按W键开启世界喇叭。】

　　小岩被召唤后，许夏昇跑路计划失败。好在他们的行动不受限制，猫狗随便乱闯，竟真找到了标着“广播室”的房间。
　　许夏昇站起来，爪子在喇叭上拍了半天，还是没有反应。

　　啪！
　　猫脑袋被比格按了一爪。

　　许夏昇：“打我干嘛？”
　　比格：“‘weirdo’的‘w’。”
　　许夏昇：“为什么不是你‘werwer’乱叫的‘w’？”
　　还没等许夏昇继续反击，墙壁上新替换出两行字。

　　【您已成功开启麦霸KTV。】
　　【一展歌喉吧！】

　　许夏昇震撼：“这也行？”
　　话音刚落，细微的“喵喵”声响彻整个场地，缭绕不散。

　　突然的声响吓到了不少人。
　　看台一片骚动，人们不住抬头，试图捕获噪音的根源。
　　新任主持人雷厉风行，怒道：“安保呢！”

　　蟾蜍好像被按下暂停，保持着怪异的进攻姿势，原地不动。
　　小岩见缝插针，顺势扔出去块大石头。

　　啪叽！
　　“咕！”蟾蜍怒叫。

　　比格来了兴趣：“怎么还带混响……”
　　捕捉到声音，于是回荡声音变成了werwerwer。

　　猫狗自由发挥，诡异的调子混着争吵。
　　“你这句跑调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歌了，土狗！”
　　……

　　小岩忍无可忍：“不要再打了！能不能换首好听的！”
　　猫狗正沉浸在自我的艺术表达中，丝毫不理会小岩。
　　“就这么几个听众，你激动什么！”

　　他们不知道的，宛若投射的炮弹，以角斗场为圆心，音浪掀起狂风，直径横扫整个棠街。
　　只要是能喘气儿的生物没一个顾及体面，全都抱头鼠窜。
　　没有哀嚎，没有交流，因为根本听不清。

　　桃色用品店内。
　　老板耳朵上罩着两片桃花瓣，指头一捻。
　　光芒掉落，小众点评的牌子换成了崭新的大招牌。
　　【新品：本店出售超强防噪耳塞。】

　　“werwerwer！！”
　　“喵喵喵！！！！”
　　……

　　火金鱼优雅地滑过天幕。

　　决斗场内鸡飞狗跳。小岩单手捂住耳朵，不讲武德地乱出招，赖克宝大王在无赖的攻击下变成赖克宝宝；奶牛猫和比格打得正欢，还不忘扯嗓子唱歌；黑影保安四处乱窜，寻找罪魁祸首。

　　棠街。
　　所有生物都拥在一家店前，痛苦万分。店老板身后是新赚的大把钞票，不顾癫狂的顾客，挥手打上“售罄打烊”。

　　所有人笼罩在名为“破坏大王”的阴影下——
　　久久不得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