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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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北城天黑得早，原本亮堂的天色不知何时被巨大的黑色幕布覆住，路灯亮起，街道两边霓虹闪烁。
时满踢了踢路面的小石子，看着脚下被灯光拉扯出的影子，有些出神。
怎么就沉不住气呢？她想。
思绪又回到餐厅那会儿。
江执衍那句“别想耍赖”出口后，时满愣了下，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懊恼下她没理他，自顾自去前台付账，结果被告知账单已经结过了。
时满皱眉回过头，看见那人散漫地倚在不远处，嘴角勾着笑看着她。
接触到她恼怒的目光时，他收起笑，冲她晃了下手里的手机：“我刚才就想告诉你，常绍说他付过了，但你不理我。”
他说着表情好似有点委屈。
时满顿了下，她呼出一口气转过身要走，那人跟上来，和她并肩。
“我送你回去。”他说。
时满拒绝，“不用了，我打车就好。”
推开餐厅门，暖气瞬间散去，夜里的冷空气冻得她一哆嗦。
江执衍拉了下她的衣袖，挡到她身前，他垂下眼，漆黑的桃花眼盯住她，那眸子像一道黑沉的漩涡，差点将她拽入其中。
时满飘忽着转过目光，心里腹诽，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哦。
留给他一个骄傲又完美的侧脸。
下一秒，那人的低笑声传入耳中，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时小满，你该不会是……”
他刻意停顿一瞬。
时满竖起耳朵，江执衍眸底的笑意更深，他一字一顿，像挑衅：“不敢坐我的车吧？”
时满气闷转过头来：“我有什么不敢的。”
话说完，撞见他眼眸里清浅的笑意。
时满一滞，反应过来，她咬牙撇过眼去。
被下套了，她这该死的胜负欲。
江执衍勾着唇角，抬手碰了下她发顶的那个丸子头：“那就等我。”
……
时满叹了声气，其实就算她现在离开也是可以的，但不知为何脚步就是迈不开。
脑海里尽是那人临走前的眼神，他说：“时小满，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时满说不清那一刻的感受，但那眼神就是莫名撞进她的心里，让她的心跟着揪了下。
“咳。”
身旁有人突然清了清嗓子，时满转头看过去。
是常绍。
时满有些疑惑：“你还没有走？”
常绍心里唏嘘，还不是某人要送人回去，把他扔下了，这会儿叫的车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他扬了下手里的奶茶，“嗯，买了杯奶茶，薛苒说这个好喝。”
时满“哦”了声，不动声色地打量常绍一眼，心里感慨，爱情果然让人脱胎换骨。
静默一会儿，常绍问道：“学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时满一怔，垂下眼：“挺好的。”
“是吗，”他呢喃了句，又换了个话题，“你是去年毕业吧，去年京大的毕业典礼办的还挺不错的。”
时满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嗯”了声。
去年的典礼是挺热闹的，学校请了娱乐圈一位当红的歌星，整个典礼跟演唱会现场一样，尖叫欢呼声一浪接一浪，充斥全场。
毕业的忧愁消失殆尽，满场都是对见到偶像的狂热。
“你也回学校参加了吗？”时满问。
常绍不明显地迟疑了下，随后笑笑说：“没有，新闻上看的。”
“哦。”
场面又冷却下来，常绍吸了口手里的奶茶，甜腻的气息充满整个喉管，他犹豫了下，开口：“衍哥……”
时满下意识抬眼，一道清亮的汽车鸣笛就在这时响起，混着常绍的话传入她的耳中。
时满僵了下，旋即缓缓转过身。
路灯的光撒在街边那辆通体漆黑的车身上，副驾驶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驾驶位上那人英俊的五官。
常绍方才的话在脑海里缓慢地重现。
他说，衍哥这几年挺不容易的。
时满一瞬有些失神。
不容易？
脑海里恍然又闪过在餐厅时他说的话…
因为还债吗？
他欠了什么样的债？
女孩久久没有动作，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
江执衍皱了皱眉，不知道常绍说了什么，他凉凉地睇过去一眼，下压的眉眼锋利。
常绍错开那个质问的眼神，他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看了眼。
“哎哟，正好，我的车到了，我也该走了，下次再见啊学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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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平缓地行驶着，马路两侧路灯的灯光透过车窗深深浅浅地投射进来。
时满坐在副驾驶，内心一番天人交战，纠结该怎么委婉又自然地询问他这些年的境况。
还没想出什么，身旁的人先开口了。
“时小满，”他顿了下，喉结轻滚，“常绍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时满回过神来，“没什么，随便聊了聊。”
她偏头，在车厢昏昧的光线下看见那人凌厉的眉眼。
之前没注意，现在看…
他好像比四年前更瘦了。
面容清癯，下颌线利落硬朗，眉骨也愈加明显，衬得他的五官轮廓越发立体突出。
比四年前更清瘦，也更成熟了。
时满眼睫轻动。
察觉到身旁女孩的视线，江执衍转头，撞上时满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他一怔，旋即扬了下嘴角，薄唇轻启：“是么。”
时满撇过脸去，不自然地开口：“他变化还挺大的，以前不是最讨厌甜品吗，现在薛苒说哪款奶茶好喝，都能买来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了。”
话落，车内莫名寂静几秒。
半晌，江执衍轻嗤一声，“你倒是挺关注他。”
时满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江执衍，不明白他的语气怎么突然变了味。
但她不是关注常绍，只是大学的时候，她为了追江执衍，打听出他喜甜的小道消息。
她买了很多款不同口味的甜品想送给江执衍，又怕他不收，贿赂了常绍帮忙带给他。
常绍当时没眼力见地尝了一口，眉心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那可是时满花重金买来的，她当即就咬牙记住了常绍嫌弃的模样。
时满轻吸口气，正想开口问“那你呢”，然而，刚转过目光，就扫见方向盘上某个双R重叠的标志。
时满一顿，她没记错的话，周迦泽之前提的那辆车上也有这样的标志。
劳斯莱斯库里南系列，大几百万，他当时还向她和陈幕可炫耀那辆车，什么“劳斯莱斯里的王”、“SUV的巅峰之作”，饶是时满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也记住了这个车标。
哪有人还债，过得不好的情况下还买得起这种车。
时满轻嗤一声，嘲讽自己因不知真假的几句话就乱了心神。
怎么忘了重逢的第一面，他分明西装革履，清冷矜贵，被一众人环绕在中间追捧着，天之骄子一般。
“时小满，”江执衍触到时满眼底的讽意，胸口窒闷一瞬，他指骨微动，“你怎么了？”
时满别过脸去：“没事。”
他没信：“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我和你又不熟，你有什么可惹我生气的。”她轻哼一声，冷硬回道。
心里知道她其实更多的是在生自己的气。
气她明明已经被扔下过一次了，还不长记性。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半晌，都没有人开口打破这片沉寂。
时满的手机消息声突然响起，她伸手从包里拿出手机时，不小心触到了中央扶手箱上放着的一沓纸张。
昏暗的灯光下，时满隐隐觉得那像是一沓传单。
她没有多想，打开手机查看消息，是陈季铭发来的微信。
上方是几张房子的图片，最后是一条语音。
时满手机的媒体音量向来调的很小，外放离得稍远点根本听不到。
她抬手点开语音条，刚想放到耳边听对方说了什么，结果音量不知什么时候被调高了，于是男孩甜腻的嗓音回荡在整个车厢。
“姐姐，我发你的这几套房子你觉得怎么样？满意的话我带你去看房啊，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呀？”
“……”
时满肉眼可见的僵滞了下。
车厢的气氛由方才的剑拔弩张转变为更微妙的一种状态。
好一会儿，江执衍冷笑出声，原本低冷的嗓音更冷了。
他开口：“不给你的好弟弟回个消息么？”
“弟弟”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时满硬着头皮回呛道：“当然要回了。”
她低头敲下一串文字，点击发送，努力忽视那道不时落到自己身上的危险目光。
发送完，她没往江执衍那边看，扭头看向车窗外企图逃避。
那人却不放过她，他开口，压抑的气息有些重。
“你现在喜欢这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他的语气又冷又硬，像是在质问。
时满也不甘示弱：“是啊，毕竟男人一过二十五就是六十五了，喜欢一些年轻的弟弟也是人之常情。”
那人像是被气笑了，呼吸的气音都有些颤。
半晌他点着头，咬牙切齿地从齿间吐出几个字：“好，很好。”
此后，一路无话。
静默的两个人，一个是尬的，另一个是气的。
时满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车停下时都没反应过来——
她都没有告诉过对方地址，怎么就被准确无误地送到了地方。
民宿就在前方巷子的不远处，车开不进去。
时满道了谢，没听见江执衍说话，她抬头瞄了他一眼，在车顶的灯光下，看见他沉着眉眼，唇线绷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满愣了下，难道是刚才自己的话把他气得不轻，他现在还没缓过来。
她悻悻碰了下鼻尖，自顾自说了声“再见”便推开车门下车。
只是走出没两步远，身后就传来一道车门被用力闭合的重响，随后脚步声响起。
时满一怔，下一刻，手腕便被人从后拽住。
她被扯进一个紧密的怀抱里。
耳边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徒然加快，重如擂鼓。
箍紧她腰的手掌微不可查地轻抖了下，江执衍低头埋进她的脖颈间，呼吸都有些颤。
他的身上沾染着夜间的寒气，凉凉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时满的后颈，泛起一阵痒意。
时满不自觉蜷起了指尖，杏眸因讶异微微睁大。
“你在……”干嘛。
话还没说完，便被江执衍打断：“时小满…”
他揽着她腰的手臂又收紧几分，心里翻涌的戾气因为这个拥抱缓慢平息下来。
低垂的眼睫遮掩着他眼底浓稠到化不开的情绪，江执衍重重呼出一口气，低哑的嗓音响起：
“我们还要装不熟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倏然将时满从失神中唤醒，意识到这么亲密无间的拥抱早已不属于他们后，她从江执衍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我们本来就…”
“不熟”两个字在触及江执衍低垂的眼睛时戛然而止。
要怎么形容那个眼神？
好像初冬结着薄冰的湖面，被重物砸下，缓慢碎裂开来，蔓延开的裂纹下压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时满心间一紧，像被人用力攥住一样，呼吸都紧涩了。
这种感觉直到她走出一段距离都没消散。
在快靠近民宿门口时，时满鬼使神差回转过身。
路灯惨淡的灯光下，江执衍懒散地曲起一条长腿倚靠着车身，他微垂着眼，视线落在地面某个点上，唇齿间咬着一支烟，向上蒸腾着白色的烟雾。
少顷，男人似有所觉，他掀起眼，远远眺过去，对上时满的视线。
像是没想到时满会回头，他明显地怔了下，随后抬手，食中两指夹着取下咬在唇齿的烟，缓缓吐出的白色烟圈模糊了他的脸，路灯将他的影子拉扯得很长。
时满脑海中骤然浮现一个词——
孤寂。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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