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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镜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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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变得暗淡,耳边传来的声音滔滔不绝,一阵娇嗔的女声响起说道:“我的新姑爷呢?”
“小姐,新姑爷还傻站着呢,可快让姑爷动起身来,别又像上一个姑爷,站着都吓死了,白费我们心思。”
“说得倒也没错,快把新姑爷收拾一下,再带来见我。”说话的女声娓娓道来。
谢鹄往前迈步走上供桌,抬手掐断燃烧着的细香,刺耳惨叫声顿时响起来,“住手住手!!你这不知礼数的书生,死了还想祸害我们家小姐!!”一旁传出的沙哑男声吼道。
“你这满身穷酸味的书生,我家小姐都死了,你还要来祸害我们可怜的小姐,我命苦的小姐啊。”
“就是就是,这种人就该挖了心肝切给我们吃,算了算了,白给我们都不要,放过我们命苦的小姐吧。”
“要不是我没拦着点,小姐何至于此啊。”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让小姐去庙里,哪能让小姐看见该死的穷书生。”
谢鹄不为所动,直接掐断第二根供香,香灰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缕缕青色魅影浮现在厅堂,细长的青烟倒挂在房梁上,矮小的烟雾躲在圈椅下面,瘦削的影子站在地上,和嘴上不饶人的魅影站着面对面。
一身白色牡丹花绸缎软纱,下身系着烟纱碧罗裙,盘着发髻,左边脸颊白嫩嫩,右边浮现一缕缕青色烟雾缭绕,她开口说话道:“何必和他废话,左右他逃不过一死,还敢折断小姐的细香,今儿个我们一起上,杀了他再送给小姐解气玩。”
“算了,放了他,他毕竟是小姐的新姑爷。”沙哑男声又说道。
“贺护卫,你真是年纪大了,脑子不清醒了,这可是害了小姐的穷书生,你眼睁睁看着小姐的尸身,要放他走?”青烟飘动,她右边的脸自从话说完,便瞬间浮现出腐肉的模样。
“小姐的念想,我们这些下人还不能明白吗?你不明白?我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我不能明白吗?”
“牡白,我看着小姐长大,小姐只是被蒙蔽了双眼,别再害人害己,助纣为虐了。”沙哑男声,随着声音迈步走出,身形挺拔,但抵挡不住年岁的侵袭,俊美的脸上长了褶皱,一头白发束在耳后,头顶着一白色冠冕,玉泽流转的流朱垂落在额发前,扶着紫檀色实木拐杖边走边敲打,一手揉搓着一串紫色宝石珠链,如若不识,只会认为他仙风道骨。
被称呼为贺护卫的中年男人,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谢鹄,肃杀冷冽道:“你是修道之人,先天圣体。”
“你走吧,饶这些冤鬼魅影一命,我送你修道至宝可令你躲避元婴后期大圆满一击。”
“贺护卫,你又是何必呢?小小修士,又有何惧之有?”牡白嗔怒道。
谢鹄见到贺护卫虽极力保持吐字清晰,也难抵抗嘴上沙哑,分明是被毁过嗓子,导致发声不清。
“你是何人?闻人家的下人?”谢鹄问道。
“我乃是小姐的护卫,自小陪伴小姐身边之人,你接了绣球,本该死,但你不是绒城之人,也不是前缘之人,你大可答应我的要求,拿着我给你的法宝,出这迷障。”
“这分明是你白捡的好处,我劝你想清楚,福与祸,分明很好选择。”
他不解说道:“贺护卫?这闻人小姐分明活着,你又何故断言她死去了呢?穷书生?我是被抓错了?那我这也太冤了,你的至宝,对我也无用处。”
“你掐断的细香,乃是小姐的供香,这一条单独拎出来,我就该要了你的命,但你不满足以上两个条件,所以放过你,如若再多言,我也会要了你的命。”
谢鹄一把扯掉供桌上挂着的神幔,神幔搭上还未熄灭的香烛,燃烧起来了,一霎时光晕染红了半边墙面砖,烛火的光亮照在贺护卫的脸上,神色不见分明。
“找死!!”牡白伸长手指向谢鹄掐来,红艳艳的指甲盖令人惊惧。
见状谢鹄侧身一避开,抓着供桌上的神幔,一抖开,向牡白铺展开来,牡白半边身躯化作缕缕青烟,空荡荡的房屋都是她的惨叫声。
“贺寻,你还在等什么?小姐的神幔都被烧掉了!!!”牡白神色狰狞质问吼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你供着你不要,偏要求死路,当真和过往穷书生无一差别。”贺护卫勃然大怒道。
贺护卫撑着拐杖,嘴上快速捻着诀,凭空做了一个符阵法,咬了手指滴上血,嗜血杀阵就地而起。
符阵纹路金光闪闪,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遍布厅堂周围,阵纹上杀气浮现。
“这是缚灵阵法?”谢鹄出声说道。
牡白扯下头上发簪,银色牡丹花簪,在她手上变成一团青色烟雾,脂粉味刺鼻,她说道:“毁了小姐的供桌,拿命来偿!!”
在她手起反转之间,谢鹄掐诀迅速画了一只彩凤图案,画出的纹路发出七彩光晕,它高昂的头颅压下缚灵阵法,又仿佛向天仰头一嗥叫,霎时金光分散开来。
细长的魅影从房梁上往下缩去,烟雾化作尖锐的甲刃,做成一个月牙弯刀状,猛地向谢鹄刺去,躲在桌下的魅影,分散身体的烟雾向谢鹄侵袭,带有令人神志不清的气味,香气悄然飘散起来。
如若细致地闻一下空中,便能够发现这与绒城的琉璃壶肉香一模一样。
“拿命来偿!!”牡白窝火道。
细长的魅影震怒说道:“滚一边去,让我来替小姐,要他的小命!!”
说话间,月牙弯刀刺入谢鹄腰腹,谢鹄面不改色,直至一旁七彩阵法阵成,七彩亮光照亮了内堂,阵法上的彩凤这一刻,才仿佛真正地活过来,嘴上溢出一抹鲜血,他抬手擦掉。
“欺万人,灭尸身,该偿命的是你们才对。”谢鹄凝神注视,一字一言说道。
贺寻面颊阴沉,搓着珠子轻视说道:“不过是七彩福禄阵法,你这小阵,拿去寻找宝物可称得上一用,对上我的缚灵阵法毫无胜算可言,可笑可笑。”
一边言语之间,贺寻又对缚灵阵法加上了一圈禁制,方才神气活现的彩凤,无形之中也被黑灰色的雾气所缠绕,伸出了锁链捆扎。
“你这样的修士,我不止见过一位,问戒台下来的修士,个个趾高气昂,还不是死在了我的阵法之中,原以为你要特别些,竟还是和那帮蠢笨的修士一个路数。”
“你们根本就不明白,不明白小姐为了什么,我可怜的小姐,都是被你们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所欺骗,给你活路,你不走,偏要寻死路。”
“你又是何必?这花开花败的阵法,想必是出自你手?你口口声声为了你家小姐,骗修士毁城中气脉,也都是你做的吗?”谢鹄脸色微变,腹部的血气因为话倒是上涌几分。
贺寻嘴角挂着一抹苦笑,又说道:“死前,让你死明白也行。”
他抬手划掉几道法阵,一抹抹金色重新团聚起来,衰败的阵法符箓开始运转,周遭气息发生变化,谢鹄被光刺激地闭上眼,再一睁眼场景已发生变化。
“让你死前明白也好。”贺寻厉声说道。
谢鹄琢磨着贺寻的话,眼睛环顾眼前的场景,古香古色屋梁,装潢很是气派,他现在是飘在空中,是一种令过往场景再现的秘术,回术法。
这种术法只能死死地绑定在施法人的旁边,谢鹄开始寻找境主起来,打眼就见面前蹲着一小孩儿,长得唇红齿白,和贺寻一个模子刻出来,应该是幼时的他。
“你小时候倒也可爱,老了,真是倚老卖老。”
七八岁模样,蹲在假山石上,小手在地上揉搓着石头。
谢鹄心中了然道,原来是打小就喜欢搓石头。
秘境之中,接触不了镜主,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只能作为旁观者的角度去观看。
重要的情节到了,镜主才能进行下一个转折点,虽然谢鹄没有在石头上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秘境中,正是日头正盛的时候,炎热的光照下来,人在假山上避都无处避。
正当谢鹄等着无聊,细数霍书观的种种不好,盘算等会儿怎么讨回好处的时候,地上的贺寻终于动了起来。
谢鹄飘在他的身后,这小孩一路上倒也无话,只捡了几块破石头,围着园子里走,走到一处水榭停下,小心趴在一旁把捡来的石头,洗了个透亮。
拽着小腿丫,步伐稳定,长路七拐八绕,谢鹄已经数到霍书观第五处,年幼的贺寻才停下来。
眼前是院中的一处小院子,还没进去,里面孩童的吵闹声就先透过门传来。
贺寻站在门外迟迟不进去,谢鹄围着贺寻转了两圈,先进去了。
“疏苑,怎么不进去了?还浑身发起抖来了?难不成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你杀我那刻,也不见得怕呀?”
“搁门前害怕?衣服倒也穿得破破烂烂。”谢鹄穿过墙,嘴上还在说道。
里面的孩童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在外谢鹄也听不清,到里面才听清楚说的什么。
“等他回来,看我不给他一个下马威,身上带点次灵根,只知道耀武扬威,就爱在城主面前表现自己。”
“说得对,我还听见教学的郭先生说,要把大小姐都介绍给他认识,还专门留了个护卫位置给他。”
“我呸,不过是个城主大人路边救回来的野种罢了。”一穿着明黄色衣衫的小孩嘲讽说道。
屋内摆放着几张床,想必是培养护卫的住处,贺寻肯定也是住在这里。
“待会儿他回来了,让他跪下给我们当马骑,让他再学几声狗叫,再考虑要不要放过他。”
“陈小胖子,你净会些鬼话,几次你敢行动上。”
陈小胖子被这一通话,涨红了脸色,扬声说道:“我说三孙子,你敢和你爷爷叫板,今儿个我还让你看看,你爷爷的威风!!”
“切,行啊,我看看你有什么威风。”
陈小胖子撅着肚子,从侧间床上拿起水盆往左边床上一倒,被褥几乎被打湿了,站在旁边,穿明黄色衣衫的小孩,神色不屑道:“也就这点本事。”
谢鹄对这群小孩无感,小小年纪,心思却被带歪,对同龄人简直是满怀恶意,也不知道倒霉蛋多久出场。
懒得听小孩的恶意心思,谢鹄一琢磨又飘出来看年纪小的贺寻,虽是想要他的命,但长得比里面的小孩好看,都不怎么样的情况下,谢鹄还是会更偏向长得好看的人。
“你怎么还不进去?太阳都歇下来了,你都还在外面搓你那破石头呢?倒霉蛋都没你这样的。”
“其实你不进去也好,你该不会就是被这些小孩带坏了?你可别学成他们一样。”
“你这破石头,有这么好搓吗?还是被冻得发冷?可现在是炎日啊。”
谢鹄蹲下身和贺寻面对面,眼睛直勾勾盯着年幼的贺寻,嘴上不停歇说着话。
“第十八颗。”小贺寻出声说道。
“你突然出声,倒是吓我一跳,数这破石头都第十八颗了。”
“你不进去吗?不进去你睡哪儿?”
话音刚落,贺寻扯着灰扑扑的衣衫,小心翼翼地把石头揣进胸口,像做什么坏事似的,推开正门,板着脸又往里去,推开了孩童吵闹的那间屋子。
“看着谁啊,原来是我们的大护卫回来了?得多忙啊,多受城主器重,这个时辰才回来。”陈小胖子率先玩味说道。
谢鹄仗着听不见,附和说道:“是啊,他以后是大护卫,你以后应该是一团黑黢黢的鬼影,也不知道你们谁更厉害,真是小鬼撞大鬼了。”
“搞半天,你才是倒霉蛋啊?这陈小胖子看来要倒大霉了。”
小贺寻没理他的话,走向被打湿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床铺上被褥,出声说道:“谁干的?”
“我啊,你过来给我跪下当小爷的马骑,你爷爷我就放过你,不然今儿个有你好看。”陈小胖子装腔作势说道。
“你完了,你真撞大鬼了。”谢鹄愤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