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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为我哭 ...

  •   祸不单行,老四的问题还没解决。
      我的水杯又被摔坏了。
      水杯是我妈送我的。
      知道我不爱喝水,我妈随手给了我一个杯子。
      杯子很丑。玫红色,杯身又粗又大,透明塑料材质。
      上面没有Logo也没有价钱,看起来是个便宜货。
      但我妈给我的时候是崭新的,杯子年龄比我大。
      是我妈做生意第一年赚钱后奖励自己的礼物。那年我妈20岁。
      我嘴巴嫌弃,还是收下杯子。
      杯子我用了小半年,从没让它受过伤。
      课间回来的时候,杯盖已经被摔碎。
      我在桌上发现了大粒碎片,把碎片装进杯盖,还是合不起来。
      我只能弯腰在桌边寻找,桌底缝隙,椅子下面都是毫米大小稀碎的碎片。
      往杯盖上无论如何粘粘,都不能拼成一个凑合的杯盖。
      最终我放弃了。
      失神地望着杯子,不愿扔。

      我趴在桌上。
      大腿绵绵的触感,桌下一刹那微风,带着熟悉的淡香。
      我压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也没心情抬头。
      触感跟随风消失。
      过了会儿,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从臂弯里伸出头。
      她就在我身边。
      蹲着身子靠近我的座位。
      仰抬的头,我瞬间撞进了她透亮的眼。
      清澈似水波,却要将人吸入。
      抚耳问声,似沙砾摩挲。
      “你怎么了?”
      她昂头看了眼前面的老师。
      还是那般柔声,“怎么不听老师上课?”
      好看的眉毛微蹙,对上她的关切。
      眼泪已经注蓄眼眶。
      我强忍着,努力强忍。
      其实我很爱哭,生病会哭,受伤会哭,吵架也会哭。
      但我不敢,我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哭。
      会被抓住弱点,会被瞧不起。
      哭了,也不会有人来安慰我。

      她看见我不受控流落的眼泪,无措瞬间晃过。
      她为我让了道,问:“你要出来吗?”
      我用手心擦拭眼睛,眼中的液体却越发放肆。
      最后只能用手臂尽可能遮挡此刻的狼狈。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出来我们聊聊,好不好?”
      尾音像是羽毛吹拂,眼泪再次外溢。
      我使劲擦脸,皮肉扯到扭曲发疼。
      却根本抹不掉湿润的液体。
      我只能背过身,拼命甩头。
      许久之后,我感觉到身边人在移动。
      她正屈膝向后退,看着我的眼始终如此。
      “你随时来找我,我都在。”

      我没有去找她,只是在其他老师叫我的时候去了办公室。
      离开时,她看见了我,动了动唇。
      我的脚步也不自觉靠近。
      直到其他同学去到她座位。
      我的脚生生定住,然后转了向。

      一个学期浑浑噩噩还是过去了。
      我的最终成绩不算理想,但同以前比起来,涨了洪水的高。
      我还算冷静,但我妈高兴坏了。
      从我放假回家的第一天就开始伺候我,好吃好喝,不用早起。
      也不催我写作业,还主动给我钱出去玩。
      以前我妈总是表现的对成绩不在乎,健康最重要。
      结果看见我不错的成绩,高兴又激动。
      看来以前的不在乎都是装的。
      我没什么朋友,现在和老四还在僵持中。
      连带着老二也不太说话。
      只是偶尔去老白的店。玩玩咖啡,坐着发呆。
      老白让我把钱和雨伞还给夏舒,我不愿意。
      只叫老白放着,夏舒应该会来吧?
      我没有答案。

      过年对于老一辈来说不止是节日,更是她们偷懒的借口。
      我们家人多,三天两头就吃饭。
      我妈往年都都属于八卦别人家孩子的性格。
      今年突然转性,开始给亲戚分享我的成绩。
      “小朋友,你今年学习好不好?”
      我妈抓了个亲戚的小孩问。
      小孩极不情愿的给我妈说了期末成绩。
      我妈表情夸张,“那不行哦。”
      “你要学姐姐,姐姐在学校里面考了前四十,基本上都是满分。”
      我妈这句话一顿饭下来我已经数不清听了多少遍。
      除了四十是真的,其他都不可取。
      如果我妈以小学的一百分当高中满分,那我不仅达标,还超了不少。
      高中部分科目满分一百五,我又不是爱因斯坦,哪来那么多一百五。
      其他大人也听见了我妈与小孩的对话,纷纷恭喜我。
      然后和我妈举杯喝酒。
      晚饭还没结束,我妈已经喝多了。
      脸通红,还在傻笑。
      晚上的麻将局都没办法参加。

      大概是年三十的前两天,或者三天?
      我记不清了。
      小探测仪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也不知道小探测仪是如何得到我的号码,但此刻除夏舒意外以外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不止有小探测仪,椅子上一个深弓背脊的男人。
      还有蹲在手术室门口的老三。
      小探测仪望见了我,我缓慢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长椅上的人也注意到我。
      站起来,短发白多黑少。
      穿的西装,成熟的面庞,是帅气的。
      鼻子,和脸型看起来眼熟。
      “你”男人问道:“你就是星星吧?”
      星星,我默默重复两个字。
      我已经好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最后,还是轻轻点头。

      男人笑了,脸和曾经常常出现在身边的面容几乎重合。
      “夏舒在家经常提起。”
      我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干站着。
      夏舒爸爸向我介绍,“我是夏舒的爸爸。”
      我快速鞠躬,“叔叔好。”
      夏舒爸爸止住我的动作,“是我让她们给你打电话的,想让你来看一看夏舒。”
      我一愣。
      夏舒爸爸说:“不好意思,还让你跑一趟。”
      我摇头,“没事。”
      电话里小探测仪让我来医院,说夏舒住院了。

      医生走出来,夏舒的父亲快速上前。
      不知与他说了什么,夏舒父亲的脸色越来越沉。
      弯驼的背,身体在颤抖。
      最后当着医生掩面,幽静的手术室走廊能听见哭声。
      小探测仪也跟着抽泣,还有始终蹲在墙角的老三。

      夏舒还在里面,除了医护都进不去。
      我只能先回家。

      大年三十晚上我们放了烟花。
      五颜六色的形状在天上飞舞很漂亮,但是碎屑掉进了我的眼睛,又疼又难受。
      我熬夜了,没看春晚,玩了整夜手机。
      大年初一是新的一年的开始,我妈让我睡了懒觉,没有叫我早起吃汤圆。
      我是九点醒的,我妈看见我起床问我要不要吃汤圆。
      我不喜欢,腻又噎人。
      我妈没勉强,给了我一杯温水。
      之后做了什么我已经忘记了。

      约莫过了三天,接到了夏舒父亲的电话。
      我第一次进ICU。
      原来步骤繁琐又复杂。
      反复消毒,防护服一层又一层,整个人都被闷裹起来。
      又沉又肿。

      我不敢靠近。
      远远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夏舒。
      旁边方形显示器里的横线在跳动,不知何处发出滴答声。
      大大小小的仪器占满狭小的空间。
      夏舒的头只占枕头的十分之一,瘦小的头颅在枕头上完全凹陷。
      夏舒闭着眼睛,整张脸,白的像雪白的白墙。
      鼻子上插着管,夏舒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我就站在原地,直到被叫出房间。
      失了语样,说不出一个字。

      老三已经到了医院。
      我打算离开,但老三叫住了我。
      我和老三隔开一个位子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我只穿了一条裤子。椅子又冰又凉,我浑身鸡皮疙瘩。
      老三要聊,又不说话。
      “我喜欢夏舒。”
      老三的话,我不止是惊更是被吓到。
      我转头。
      老三手肘撑着双腿,低头继续说:“在夏舒认识你以后。”
      往后的很长时间,我和老三都不再说话。
      猛然间,老三站起来。
      看向我的眼睛像是利箭,刺得我难受。
      老三在吼,“但我不知道夏舒为什么会喜欢你。”
      我也不理解,很完美的夏舒为什么会喜欢我。
      除了夏舒,这个问题无解。

      我收到了夏舒转进普通病房的消息。
      临近开学,可我还是去了趟医院。
      夏舒似乎并不意外,但也没有特别高兴。
      微笑淡淡的,“你来啦?”
      还是和ICU里看见的夏舒一样。
      脸是白色的,人很瘦,甚至可以从皮看见里面的骨头。
      “那里有椅子。”
      夏舒伸出的手腕纤细一圈,手上还扎着针。
      我向前蹭了一小步,便止。
      机械般地张嘴,“你还好吧?”
      愚蠢的问题也不知从何而来。任谁看夏舒都不可能好,躺在床上样子有气无力。
      夏舒却答:“挺好的。”
      夏舒对我总是有求必应,无限纵容。

      我看着逞强的夏舒,抱歉的情绪蔓延全身。
      嘴唇粘黏在一起,我用了力气才讲两瓣唇分开。
      “对不起。”
      我不敢看夏舒。
      只听见夏舒虚弱的声音,“为什么道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
      但我现在能对夏舒说的话只有这一句了。
      我头埋的更低,“夏舒,对不起。”
      我讨厌爱哭的自己,明明做错事情的是我做,但眼泪却比任何人委屈的先流下来。
      有人在我之前吸鼻。

      我抬头,夏舒眼眶微红,手抹了眼。
      望着我,好一会儿。
      夏舒说:“原来有一天星星会为我哭啊。”
      我的眼泪似打开开关,顿时源源不断。
      我憋嘴,怎么也控制不住。
      夏舒用嘴型对我说:丑。
      我偏开头。
      夏舒给了我时间冷静。
      待我情绪稳定才问:“你口袋里还有纸吗?”
      我不说话。
      夏舒:“你自己拿出来擦擦吧,我这里的都有细菌。”
      我把手伸进裤袋,拿出纸。
      擤了三张纸的鼻涕,然后胡乱擦着脸上已经干了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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