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蓝山”缘》云上小陌

9、第 9 章

　　人一旦陷入了回忆，一时就很难走出来，更何况时至今日，夏语蓝依然很喜欢他，尽管她知道，这么多年不见，记忆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或许早已不是现实中的那个人，但她也确定，如今只要王大海愿意朝她招招手，她依然愿意飞蛾扑火地向他奔去。
　　夏语蓝喜欢王大海，申林洁、是知道的，可是，王大海喜欢的是申林洁、，夏语蓝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把自己的这份喜欢深深埋在心里，用勤奋的学习来压制暗恋的苦涩。
　　学生时代的感情就是这样，大家朋友圈子小，就常常在一个班级上演你喜欢我，我喜欢他，他喜欢她，她又喜欢他的复杂场景，到最后大家却谁也没和谁在一起，但也有两情相悦修成正果的，就如这次回国的施杰和李燕，高中时就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认可，一毕业就在两个家庭的共同支持下双双赴美学习，一年前趁家长去美国看他们的时候还办了个订婚仪式，令夏语蓝羡慕了好久。
　　高中聚会的时间定在了三天后的下午，按照计划是大家先在KTV尽情K歌，然后再一起聚餐聊天。这天早上夏语蓝很早就醒了，一个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定，连昨天追了一半的剧都没心思再看下去，最后还是挑选下午穿什么衣服这件事让夏语蓝收回了一直躁动不安的心。夏语蓝是最早到KTV的，但却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上去，她的性格一向如此，即使内心再急迫、再紧张，也能在他人面前掩饰得很好。
　　“呀，英语课代表来啦。”KTV中已有两个男同学到了，他们热情地招呼着夏语蓝，让她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如果他们不提的话连她自己都忘了曾经是班级的英语课代表，要知道，她一直觉得高中时期的自己在男生那里就是一个小透明，他们有时能带着一起她玩完全是看在她的闺蜜申林洁的份上。
　　和夏语蓝不一样的是，申林洁虽然算不上标准美女，但胜在性格外向，平日里和男同学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混得十分熟络，同时又并没有人会把她当成兄弟，就是那种男孩子都比较喜欢的性格。
　　很多时候，夏语蓝离开了申林洁都不知该如何与男同学相处，只有当申林洁在场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放松、觉得安心，才能比较自然地聊聊天什么的，就比如现在，夏语蓝一个人面对两个多年不见的男同学时就显得十分不自在，尽管对方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在彼此闲聊，偶尔招呼她点个歌，也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直到申林洁出现在包厢门口，夏语蓝才长舒一口气，和她同时到的还有其他几个女生，正好在大厅碰上，就一起上来了。包厢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纷纷点了各自喜欢的歌嗨唱起来，夏语蓝装作不经意地问了申林洁一声“班长还没来吗？”
　　申林洁一个眼神秒懂，立刻打电话催了起来。
　　夏语蓝真的很羡慕申林洁这种可以和男同学大大方方讲话、大大方方开玩笑的性格，她讨厌自己自卑、敏感、患得患失的样子，总是容易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勇气问清楚。
　　王大海的家在县市区，不在市本级，所以高中三年都寄宿在学校，而夏语蓝应了自家爸爸的要求，想让她锻炼下独立自主的能力，也住了一年半的宿舍。学校住宿有夜自习，偏偏是这一年半的夜自习让她既开心又痛苦。对于一个暗恋的人来说，开心的是她可以每天晚上都见到王大海，这和白天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白天是属于老师、属于学习的，还有挤满了教室的同学们，可是晚上是属于休闲、属于自己的，属于仅有的十多个住宿生，就仿佛彼此的关系也会因着朝夕的相处而更亲近些。
　　可是，这一年半在学校的每一个夜晚也是极其煎熬的，夏语蓝曾经想过，如果当时没有选择住校，或许她就不会喜欢王大海喜欢得这么深，也不会让自己这么痛苦，因为只要是没有老师的每一个夜自习，都是男生们和申林洁嬉笑打闹的天下，这其中当然包括王大海。夏语蓝和另外两个同样不擅交际的女生自然是从不参与的，可是既不能参与，却偏偏忍不住竖起耳朵捕捉每个和王大海有关的瞬间，因为他和申林洁多说了几句话而胡思乱想，因为他偶然提起自己的名字而心跳不已，人在教室前方似云淡风轻般忙着自己的作业，心却随着教室后方的声音像过山车般的起伏不定，这其中的煎熬，没有经历过深刻暗恋的人是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一年半以后，夏语蓝的成绩受到明显影响，当然没人会知道真正的原因，爸妈只以为是在学校吃不好睡不好才影响了学习，所以就同意她不再住校。只是，这一年半的情根深种早已让夏语蓝再收不回自己的心，终于在申林洁的一次半是玩笑半是逼问下，默认了自己的喜欢。当时，她、申林洁，还有一个女生，三人正在上海野生动物园游玩，到底是什么话头引起的，夏语蓝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一日，也是阳光明媚，她正参加骑骆驼的体验项目，阳光从骆驼另一侧撒来的景象和当日王大海还她饭卡时一模一样。
　　按申林洁的性格自然是将她的喜欢立刻传递给了王大海，可是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任何答复，幸好那几天是假期，让夏语蓝不用在第二天马上面对王大海这么残忍，可是上海回来以后，假期还有三天，夏语蓝便在家里偷偷哭了三天。
　　幸好那个时候，她已经不住校了，她每日故作坚强正常上学、回家，笑着对申林洁说没事，这是她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连她最亲的大哥都不曾知道，透露给申林洁已经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做过的最勇敢的事，她知道申林洁一定会告诉王大海，她，只是斗胆想要一个答案。
　　假期过后的几天是夏语蓝最难熬的日子，她十分害怕她的暗恋会变成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在申林洁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即使是班级里最八卦的一个人，也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保护了她只剩一点点的自尊。
　　可是，敏感的她还是在一次王大海那些兄弟们的嬉笑中听到了“自作多情”这个词，说实话，当时的夏语蓝并没有听到他们谈话的全部内容，也并不能确定他们所说的自作多情到底是指什么，可是，这个词深深刺激到了她，刚长好的伤疤又被尖锐的刀尖刺开，她躲在被子里又哭了整整一夜。
　　如果没有后来该有多好，这不过是一个暗恋告白失败的悲伤故事，她甚至连告白也算不上，那样伤心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或许也就不会时至今日依然心意难平。
　　上海野生动物园回来的两周后，也就是夏语蓝的暗恋诉诸于口的两周后，午休时申林洁突然把夏语蓝拉到一边，神秘地问“你有没有看到王大海的□□签名？”
　　此时的夏语蓝很是排斥王大海这三个字，她连听都不想听“他的□□签名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的签名昨天晚上改成了‘如果我现在才喜欢你，你还会喜欢我吗？’”申林洁继续说道“这不是对你说的又会是对谁说的。”
　　申林洁的话重新燃起了夏语蓝的希望，她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一回家就登上□□查看，却无语地发现自己和王大海都还不是好友。于是，她又开始陷入无穷无尽的思想拉扯中，一个声音说申林洁不会骗你的，她和那些男同学们关系那么好，除了签名一定还知道些什么才会这么说，另一个声音说，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发，为什么在学校里日日都能相见却看不出一丝端倪？
　　真正喜欢一个人可以藏得住吗？不能，夏语蓝的理智是这么告诉她的，接下来的日子，她留意了很久，丝毫没觉得王大海有什么不同的表现，也丝毫看不出签名里的那句话到底是不是对她说的，可是最终仍是她的情感占据了上风，她希望这一切是真的，她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当她选择相信这一切的时候，感觉幸福每日都在向她招手，即使是沉重的课业压力，她也觉得做起来动力十足。可是那个时候学校、家庭都对学生的电脑使用管得很严，也没有手机，所以除了在学校极其难得的交流，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其他太大的变化。
　　所以学校的日子还是那样，后排们的男生依旧和申林洁以及另外一个性格外向的女生打得火热，夏语蓝她们前排的女生们仍是安安静静地上着课，做着作业，直到有一天中午，夏语蓝不经意间看到，王大海和申林洁两人在教室的一角，单独聊了很久。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她，一个是她最喜欢的男生，一个是她最要好的闺蜜，他们两个能有什么事需要避开班里其他人的去谈的呢。夏语蓝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王大海到底喜不喜欢她，她甚至产生了王大海不是因为喜欢她而喜欢她，而是因为为了接近申林洁才选择接受她这样一个想法。
　　怀疑，一旦滋生，就像石块砸入水中产生的涟漪，迅速地向四周扩散而去，无论是后来王大海给她写过一封邮件，说起了那天他是在请教申林洁如何可以让她变得更开心一些，还是在和申林洁试探性的聊天中得到了同样的说法，夏语蓝的内心依旧充满了怀疑，若干年后她也回头分析过当时的心理，这种怀疑实际上是源于她的自卑和敏感，她想要说服自己去相信，但内心深处其实并不相信，王大海会放弃喜欢申林洁而选择喜欢她，在她曾经一个人的暗恋中，她一直认为王大海是喜欢申林洁的，这种想法根深蒂固，很难轻易改变，即使这么多年以后，夏语蓝依然很想知道答案。
　　高二下学期，王大海通过了Z大的提前批保送，高三一开学便直接去了Z大念预备班，夏语蓝和他两个人的故事似乎就这么结束了，至少在其他同学的眼中是这样的。后来夏语蓝听说他在大学里踢球摔断了手，有一个女孩一直照顾她，两人关系很好，后来又听说这两人并没有在一起，他又交了另外一个女朋友，再后来她已经不敢再打听他的消息，怕自己徒增伤心。
　　他们两个之间，从来没有一个正式的开始，也没有一个正式的结束，到底算不算曾经恋爱过，也没人能告诉她，她一直一直想当面要个答案，在脱离了当年的情景以后，但她又害怕面对这个答案，她害怕一切都是她小女生的幻想多过现实，害怕换来一句“自作多情”。所以她掩饰得很好，这是她一向擅长的，以至于一直和她无话不谈的申林洁也以为她早就不再喜欢、不再在乎了，这不过都是她们高中时期的一段回忆而已。
　　事实只有夏语蓝自己知道，大学三年，不是没有男生向她示过好，但她依然像高中时期那样几乎将所有的时间精力花在学业上，不谈恋爱、不耍朋友，一方面和她本身的性格和想法有关，她一直想着念完书要回云城工作，所以她希望能找个和她门当户对的本地男孩，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心中始终还藏着一个人，藏着一个她单纯地、执着地，自己也分不出是现实还是想象的，喜欢了整整六年的人。
　　“嘎吱”一声，包厢的门打开了，轻轻的开门声比那些吼叫中的歌声更加轻易地击中了夏语蓝的听觉神经。她装作不在意地往门口扫了一眼，进来的果然是王大海和另一个男生，他们俩是结伴从家里一起过来的。
　　从那时起，在夏语蓝的眼里，整个包厢的人都沦为了背景，她的焦点始终只有王大海一个，他点了首歌，他和一个同学聊得很嗨，他点的歌轮到了，他开始唱歌了，他又在和另一个同学叙旧，他尝了尝果盘里的西瓜，他笑得眉眼弯弯，他大力地拍了身边人一下……
　　夏语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装作毫不在意，还能清晰地捕捉到王大海的每一个动作。甚至穿过震耳欲聋的唱歌声和杂七杂八的聊天声，她还能偶尔听到几句王大海提起的自己的校园生活。这是多么神奇的技能，但相信每一个暗恋着或单恋着他人的人都会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很容易地做到。
　　“阿蓝，过来，你坐那么远干什么。”申林洁朝夏语蓝大声道，并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夏语蓝略犹豫了一下，便穿过人群，坐到了申林洁的身边，而此时她的另一边，坐着的正是王大海。申林洁和王大海已经聊了有一会了，夏语蓝早就注意到了，可是她一直装作没注意，认真听着施杰和李燕合唱《广岛之恋》，据说唱了这首歌的恋人都会分手，但他们就是不信这个邪，非要唱唱试试。
　　“怎么样，北京的生活还习惯吗？”王大海突然望着夏语蓝问道。
　　夏语蓝立刻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但她尽力调整呼吸，平静地答道“头一年会有些不适应，但三年下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夏语蓝这天第一次正视王大海的眼睛，四年不见了，感觉他没怎么变，还是黑黑的，瘦瘦的，但看上去更成熟了。显然，夏语蓝的变化让王大海也有一丝惊讶，此时她已经留起了长发，扎起了马尾，干净利落，完全没有了当年高中时短发假小子的模样。
　　就这样，他们隔着申林洁又聊了些别的，后来聊到一个申林洁感兴趣的话题她便也加入进来，再后来就是申林洁和王大海两个人的专场，夏语蓝渐渐不再说话，只是认真地聆听着他们聊的每一件趣事，期间，夏语蓝还唱了一首《星月神话》“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每一句歌词，都代表着她内心深处想说的话，独独只能说给王大海一个人听的话，却只能借着歌词偷偷释放，也不知王大海听没听到，听没听懂，听没听进去。
　　从始至终，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过过去的那些感情事，聊的都是些高中的趣事和大学的生活，几个人的相聚，既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又有着再也回不去的感触，不禁令人唏嘘，好在他们都还如此年轻，有着无限的未来，总还是掩过了少年时代偶有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