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蓝山”缘》云上小陌

10、第 10 章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早已吼到嗓子发哑的一行人又陆续来到预定好的餐厅，大家三五成群，似乎和高中时一起结伴前往食堂没什么不同，最大的区别仿佛就是此时已经可以满上的酒杯，宣示着他们早已是一个个成年人了。
　　这一晚，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尤其是施杰，难得回国一趟，见到这么多高中好友，感触当然完全不同，饭还只吃到一半，他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被李燕拉到一边呼呼大睡去了。其他人也都差不了太多，就连女生们完全清醒的也几乎没有了，像夏语蓝这种酒量差到不行的，只喝了半罐啤酒，就已经晕晕乎乎不知南北了。
　　这时，夏语蓝接到一个电话，是林小佳打来的，她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小佳叽里咕噜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倒是小佳，一下子听出了夏语蓝喝了酒，还喝多了，担心不已，这个跟着她出去从来都是滴酒不肯沾的姑娘，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会喝成这样，好在夏语蓝终于磕磕巴巴说清楚了自己在高中同学聚会，才打消了林小佳的顾虑，挂断了电话。
　　聚会结束时已经快九点了，餐厅的服务员看他们是群学生，早就有些不耐烦，明里暗里催着他们结束自己就好下班回家了，于是他们一买完单就被引出了餐厅大门，没办法，这就是小城市和大城市的区别，也是夏语蓝那么多同学不打算回来就业的原因之一。
　　此时的云城已有了夜深人静的模样，同学们一时间也打不到这么多车，谁知这时突然有个男生趁着酒劲一把抱住了身边的女孩，然后又边松开边嚷嚷道，大家都好不容易见上这一面，下次见面又不知什么时候了，就拥抱下留个纪念吧。
　　原本是个不靠谱的提议，或许就是为了让他自己刚才情不自禁的拥抱不再尴尬，他顺着下去拥抱了每一个女生。四散的酒精混合着青春的荷尔蒙，大家纷纷热情响应，交错着开始拥抱起来，在这一个个看似一触即分离的简单拥抱中，又藏着多少少男少女的心事和遗憾呢。
　　夏语蓝是最后一个轮到和王大海拥抱的，看着迷离的灯光下他朝自己走来，顿时心跳的速度不断加快，刚才坐着没有发现，其实他比高中时期又长高了一些，已经比自己高出了大半个头，黝黑的皮肤在暗夜的衬托下似乎散发着点点光芒。
　　当两个人的身体触碰到一起的刹那，夏语蓝突然觉得对自己六年的执念有了一个交代，她借着酒劲，闭上眼睛，紧紧环住了那具火热的身体。突然，夏语蓝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幻觉，因为那个感受是如此真实而清晰，王大海也似回应般紧了紧自己的手臂，用力地抱紧了她。
　　可惜，这一切也就是电石火花间的事，他们很快分开了身体，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拥抱和今晚其他的所有拥抱有什么区别，除了夏语蓝，也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拥抱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她终于可以不再纠缠在过去的暗恋中，既然彼此的未来里都不再会有对方，又何妨大方祝福呢。
　　当然，除了一个人，一个正站在马路对面，既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人，这个人就是刚下飞机就迫不及待打车飞奔至云城的季云山。
　　此刻的季云山，心中正燃烧着熊熊怒火，他刚下车，看到的正是夏语蓝和一众男生一一拥抱的场景，那种点到即止的也就算了，这么大的人了，谁没跟异性拥抱过呢，可是最后一个不行，就是那个黑黑的，最后的那个，不行。
　　有那么一瞬，季云山就差点忍不住冲上去了，可是看到夏语蓝那沉迷其中一脸享受的样子，顿时气得一阵肝疼，一时也不知道气的是那个男生的不知廉耻，还是气的是夏语蓝的自甘堕落。一看这个男的就不咋地么，不到一米八，黑黑瘦瘦的，浑身上下看不出有啥优点，也不知道夏语蓝究竟看上了他什么，下回得叫点人来揍他一顿才行。
　　一分神的功夫，对面餐厅门口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夏语蓝、申林洁、王大海、李燕和刚睡醒的施杰。看着夏语蓝一整个晕头转向的样子，季云山很不放心，穿过马路朝他们几个走去。
　　这边的几个人原本还在做着最后的告别，察觉到季云山的到来，顿时警惕起来，尤其是施杰，他已经睡了一觉醒了一半酒了。这大半夜的，街上早已没什么人了，突然冒出来这么个高个子的男人当然让人心生怀疑，而且对方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你做什么？”施杰率先发问。
　　“让开，不管你的事。”季云山才懒得跟这群小屁孩废话，径直走向夏语蓝。
　　“你跟阿蓝认识？”申林洁八卦的神经十分敏锐，酒也一下子醒了，她本就酒量好，喝得也不算特别多。
　　“我是她的……”季云山停顿了下，想了想该如何界定他们的关系“……朋友。我看你们都喝了不少酒，我送她回去就行。”
　　“不行！”王大海不知何时拦在了季云山和夏语蓝之间“阿蓝刚才说的一直是自己回家，没说过有朋友来接她。”
　　看到王大海“阿蓝阿蓝”叫得亲切，季云山刚压下去的怒火蹭地一下又上来了。“让开！”他朝王大海吼道。
　　酒精的助力激发了王大海和施杰这两个男人的血性，况且夏语蓝是他们的同学，自然是有义务要保护好的。他们调整好姿势，一左一右站到了夏语蓝前方的两侧，似乎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你们不要冲动。”还是申林洁反应快，急忙出声化解这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是不是朋友问一下阿蓝不就行了。”
　　王大海和施杰一愣，对啊，他们激动个什么，夏语蓝还没说话呢，要真是人贩子也不会在他们人多的时候出来呀，趁着夏语蓝一个人的时候下手岂不是更好。
　　于是王大海回头对着夏语蓝问道“你认识他吗？”
　　正在与头晕作斗争的夏语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根本没有看清季云山的到来，她看到王大海对她的关心，很是高兴，配合地摇摇头道“不认识。”
　　“不认识？！夏语蓝，你敢再说一遍？！”夏语蓝的回答彻底激怒了季云山，他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没有哪个女生敢这么对他，更何况是在这几个大学生面前，季云山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刺激。他巴巴地从北京飞过来找她，想好好跟她解释自己不辞而别的原因，可她倒好，不仅拉黑了他，跟别的男生搞暧昧，现在甚至直接变成了不认识他。
　　见夏语蓝被这个男人的一声怒喝吓到了，几个同学便在默契间将她隔到了身后，申林洁对着季云山高声道“我们阿蓝说不认识你，不管你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名字，请马上离开，不然我们就报警了。”
　　“好，好！”季云山气得再说不出一句话，用手按住了隐隐作痛的胃，为了能在当天赶到云城，他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好好吃过，现在可好，人家都不认识他了，多事的同学居然还要报警，真是可笑极了。
　　看到夏语蓝还是没打算认他的样子，除了胃，他的脑袋，胸，肝，连腿都气得疼了起来，他不愿再多言，转身就走，连夜又飞回了北京。
　　出了这个岔子之后，几个人商量了下，便由王大海和申林洁一起将越来越站不稳的夏语蓝送回了家。回到家以后，夏语蓝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她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和王大海的那个拥抱上，那个象征着她和过去真正说再见的拥抱。
　　此时的季云山也刚刚醒来，昨天白天飞云城，半夜飞北京，折腾了整整一天，再加上受的那些气，让他根本睡不踏实，这不好不容易入睡才两三个小时又醒了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他头痛欲裂，感觉自己可能是受了风寒，便让家里的阿姨滕嫂泡了杯咖啡，想暖暖身体。喝完咖啡，头疼得似乎好了些，脑袋也清醒了很多，回想起这十多天来发生的事，特别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季云山又气不打一处来。
　　在宏村的最后一日，季云山问雷严在本地合作的项目方借了辆车，本打算趁着夏语蓝下午放假的时间，带她在附近到处转转。谁知道，中午他去取车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母亲大人的夺命连环call，说是他的外公突发疾病让他赶紧回去一趟，但究竟是什么病又语焉不详。
　　季云山一听，十分着急，他从小跟着外公一家长大，外公是高氏集团的创始人，吃到了改革开放的时代红利，又靠着外婆家里的人脉关系，将高氏集团从一个街头摆摊的创业小作坊，做到了如今即将上市的大企业。季云山还有一个舅舅，按理来说外公应该培养舅舅成为接班人才是，但是他的舅舅从小被宠坏了，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所以他的母亲接管了高氏集团，将高氏集团打理得声名鹊起，成为行业内的龙头企业。
　　所以他的外公和母亲一直寄希望于能将他培养成集团第三代的接班人，可是季云山本人并不十分愿意，他对那些管理方面的东西既不擅长、也不喜欢，他更希望自己能像父亲那样每日里喝喝茶、溜溜鸟，悠闲地过一天，而不是像母亲那样从来都是风风火火，脚不点地，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陪他和姐姐。
　　季云山还有一个姐姐，叫季诗雨，比他大三岁，去年就结婚了，对方是一个农村里出来的凤凰男，是季诗雨的大学同学，两人在学校的时候就爱得死去活来，因为家庭的原因分分合合很多次，最终季诗雨还是放不下他而下定决心嫁给他，为了这件事，母亲高振凤以各种方式相逼都没有成功，甚至闹得差一点断绝母女关系，虽然最后在父亲的百般协调下，高凤还是勉强承认了这段婚姻，但两人的关系始终回不到从前，尤其是每次提起她的这个女婿，高凤都恨得牙痒痒。
　　因着这些事，高凤尤为着紧季云山这个儿子，她决不允许女儿的事情在儿子身上重演，所以她不断地给季云山介绍相亲对象，当然，这些对象都是经过她审核，她认为配得上季云山的门当户对的姑娘们，不是某某公司董事长的千金，就是某某集团总裁的宝贝孙女，来头一个比一个大，搞得季云山头疼不已，每次相亲都像是明码标价的一场交易，看不上他的那些姑娘，背后都是实力比他家强很多的集团，可能觉得他们高氏集团提供不了太多的增值价值，而那些对他表达好感的姑娘，往往本着双方集团能因联姻而强强联手更上一层楼的想法，每次约会都像是商务谈判一样，这年头，怎么都是姑娘们执着于搞事业，小伙们沉溺于各种浪呢。这样见过几个后，季云山就再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母亲介绍的相亲上了，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推脱掉。
　　所以这次母亲以外公患病的借口把他骗回去让他十分愤怒，他本来着急忙慌地订了当天最快的一班航班飞回北京，整个行程赶得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跟夏语蓝做任何说明，上了飞机后又不得不把手机关了，等回到家才发现外公好端端地正在等着他吃晚饭，同桌的还有他的老战友和老战友的孙女。久经沙场的他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可是当着人家客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挂上了假笑开始陪着吃饭。
　　“老刘啊，这就是我的外孙，看着怎么样啊？”外公很是自豪地向老战友炫耀起季云山来。
　　“高班长的外孙，那自然是没得说。”老刘洪亮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七十多岁的人，一看就是常年锻炼，比季云山外公这样忙于经商而熬坏了身体的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老刘啊，你的孙女今年几岁了呀，看着很文静嘛。”外公接着问道。
　　“报告高班长，我孙女今年也23了，刚刚大学毕业，想留在北京，所以……”求人的话对于这个憨直的老兵来说，有些难以启齿。
　　外公和老刘一块扛过枪、杀过人，这种生死之交的战友感情普通人是难以体会的，即使如今两人的条件已经天差地别，但只要一回忆过去，激情岁月中的珍贵友谊依然能点燃两人心中那团不灭的火。
　　怕老刘尴尬，外公赶紧打断他的话道“我们云山部门里刚好有个助理的空缺，小刘一看就很能干，我看非常合适，云山你看呢？”
　　原来是来找工作的，季云山心中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来乱点鸳鸯谱的，就是让他把经理让给她当他都愿意。季云山赶紧朝着老刘点点头道“刘爷爷请放心，小刘随时可以来报道。”
　　“你看我们云山，也觉得小刘非常不错，那你们先处着，培养培养感情，以后再看工作怎么调整。”外公一边给老刘倒了杯酒，一边继续道。
　　这句话吓得季云山把刚入口的茶全部喷了出来，什么叫先处着，什么叫培养感情，人家只是来寻个工作的，怎么整得两人像要谈恋爱似的。季云山赶紧开始介绍下他这个部门的情况，以及助理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和注意的事项，成功把老爷子的话题拉回了正轨。
　　这一段饭吃下来累得季云山够呛，外公不断地触探底线，他也只能不断地迂回反抗，祖孙两人不停拉扯，但无论如何，季云山这个嫩雏怎么都得过外公这只老狐狸，最终小刘的工作不知怎么从部门助理变成了他的私人助理，把季云山气得无力反驳。
　　等季云山好不容易送走老刘爷孙俩，空下来打算给夏语蓝发个道歉短信时，却发现自己的短信怎么都发不出去，他还叫来了管家检查网络，结果是网络并没有发现任何故障，那么有故障的就只能是他自己的手机。于是他想就直接点打个电话吧，当他还在担心夏语蓝会不会接时，才明白自己完全是多虑了，夏语蓝不用犹豫接不接电话，因为她直接就把他拉黑了。
　　拉…黑…了，季云山在床上躺了好久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这十多天的相处他自认为两人的关系已经相当不错，就算离开的时候没有及时告知，那也不至于拉黑吧，而且他又有什么义务必须要告知呢。想着想着大少爷脾气也上来了，是的，他本来还一直念着道歉这件事情，现在就算给他机会他也不乐意了，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些喜欢她而已，她凭什么，凭什么把他给拉黑了，他明明什么也没做，更是什么也没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