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胤恺清

4、第三章 情真意假

　　改头换面后，位位被包装成了自己也不知道的人，洋名、篡改的年龄、虚假的经历，在无人关注的地方，位位的出道一路大敞绿灯。

　　在高中，位位以为她的大学生活是纯美激荡的，她想象着和阿成十指紧扣漫步在林荫道上；她想坐在阿成自行车的后座上揽着他的腰，仰头去看从树荫中遗漏下来的光阴；或者和同学们勾肩搭背的坐在小小的酒吧里，喝啤酒看世界杯然后鬼哭狼嚎；临近毕业，位位和小静很多次规划去毕业旅行，说好要去日本看樱花泡温泉找花美男，要去西班牙兰布拉斯大道溜达。

　　可惜，那时候的想法很多，蹉跎的光阴也多，到最后实现的也就没几个。

　　现在，位位依然在读大学，不过在纽约大学读书只是掩饰身份的一个幌子，她不敢与周围的同学攀太多的交情，可以酒肉相交，但不能诚心以待。在诺大的校园，位位经常望着他们张扬欢乐的背影发呆，半是怀念半是羡慕。

　　来到美国后，陈景琦多次旁敲侧击，想知道位位有没有后悔。位位对这些试探很不耐烦，她清楚自己要在复仇这条道上走到黑，这种固执让她故意没有理会心里若隐若现的遗憾。

　　遗憾什么，位位咂咂嘴，舌尖苦苦的。长长的叹气，此时她也说不清楚。

　　平日里除了上课训练，周末位位会去一户姓刘的华裔家庭做中文老师，教这家一双儿女学习中文。

　　周日下午，位位来到上东区。

　　门铃刚响一声，保姆安妮小跑过来开门，见到位位，笑得两颊的肥肉抖了抖，“Nemesis小姐，你来了。”一口白牙格外雪白耀眼。

　　“安妮，你好。刘姐在吗？”

　　“在，张夫人也来了。”

　　位位闪了一下神，点点头走进屋子。

　　刘影见位位来了，拉着她把她介绍好友方秋瑾，“秋瑾，她就是我和你提过的Nemesis，蛮好的一个小姑娘。”刘影转而向位位提到方秋瑾的名号时，尽管克制，上扬轻飘的尾音泄露了她的得意。

　　“你好。”位位抓住包的手微微颤动，她见到方秋瑾的第一眼就明白她重新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我是Nemesis。”歪歪头，位位面露困惑，求证中有些小心翼翼，“刘姐说的张震东是那个张震东吗？”

　　方秋瑾望了张影一眼，心想这个小姑娘还挺逗，她点点头，“就是那个张震东。”

　　“呀！”位位不由轻叫出声，跟饿狗见着骨头似的，两眼放光的盯着方秋瑾，嘴里咕哝，“首富啊首富！”

　　方秋瑾心里咯噔一下，嘴角的笑有些不自然。

　　华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福布斯排行榜的首府张震东，二十年来，中国媒体一直把他当作中国人的骄傲，张震东被渴求财富的中国人当财神一样供奉在高处。

　　“小时候我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像张震东先生那样的有钱人，我爸听到了就会揪我的马尾辫打击我，说我尽做白日梦。”位位皱皱鼻子，俏皮天真。她提到爸爸时黯然的眼神，没有逃过方秋瑾和张影这两个人精的眼。

　　张影偷偷在方秋瑾耳边嘀咕了一句，她父母都去世了。方秋瑾望着和自己女儿年岁相当的位位，刚刚竖起的戒备因位位凄惨的身世撤去了，她主动握住位位的手，柔声道：“好孩子，只要肯努力，你一定能行的。想必你爸爸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不想你太骄傲才那样说的。”

　　位位抬起头，握拳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顺势，她伸手抱住方秋瑾的胳膊，自然而然的没有让秋瑾意识她的故意贴近，“张夫人，我和你说，我是签约艺人哦，说不定以后真的会成为像张先生那样的有钱人。”

　　位位志气昂扬，头颅扬得高高的，就像20岁的女生那样，未经世故，依然怀踹梦想，有点骄纵有点可爱。

　　刘影是国内恒亚传媒的大股东，方秋瑾是世界首富的妻子，位位恰如其分的在刘影和方秋瑾面前表露她小小的野心，如果能获得眼前这两个人的保驾护航，她以后的演艺道路势必会少很多波折。

　　如位位预料的那样，她与方秋瑾肢体上亲密接触让她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自己，她的野心没有引起两人的反感，方秋瑾鼓励她甚至默许她叫自己一声方姨。

　　“刘姐，等下我带宝贝们去中央公园。”拉近了关系，位位没有随即粘上去，掌握分寸的在最好的时间点提出了离开。

　　“好啊，把安妮戴上。你可要看好了那两个，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刘影含笑抱怨两个宝贝蛋的调皮。

　　位位明白刘影的心思，顺口接道：“小孩子调皮点才可爱。”转身向方秋瑾，“方姨，我先带宝贝们出去了。虽然不需要，但是我真的想说，今天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真诚的笑容令位位过于美丽的脸少了距离感，方秋瑾瞧着她感觉很舒服，她回以温柔的笑容，“好好玩。”

　　看到位位一手牵一个孩子离开，方秋瑾显然很满意：“这次你没说错，是个好姑娘。”

　　刘影端起咖啡小啄了一口，听了方秋瑾的话，淡淡的挑起眉，有意唱反调，“以后呢？”

　　方秋瑾听到刘影拔尖的语调，拍拍她的手背，她知道好友心里埋有一根叫许叁的刺。当初谁也没有料到，那个青春善良的许参竟然插足了上司的家庭，逼得刘影为了躲避国内的舆论逃到了美国。

　　刘影放下杯子，“放心，该放下我早就放下了，只是不甘心罢了。”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她的前夫方健倒好，真正应了那句“夫荣妻贵只是传说”，欢天喜地的迎许参和她肚子里的种进门。许参也是个会恶心人的，明明做了不入流的事还要摆出一副委曲求全的可怜样，偏偏国内的媒体还真吃那对狗男女的一套，硬是把男盗女娼吹捧成旷世之恋。

　　湖面波光粼粼，淡色的云聚拢又散开，慵懒的投影在蓝色的湖面上，宁静安详。

　　湖边响起圆润轻柔的女声，重复一个个富有韵味的汉字，煞是好听。

　　“Nemesis，你知道我爸爸长什么样吗？”姐姐很好奇。

　　父母离婚时，姐姐已经记事了，对那双抱过她的有力胳膊依稀存着模糊的印象。中文带给她的熟悉感激起了她对爸爸这个名词的向往，潜意识里以为学会中文就会拉近与爸爸的距离。

　　不知道方健面对女儿的眼睛，会不会有负罪感。

　　位位望着姐姐童真可爱的大眼睛，喉头一动，“你爸爸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排除品行上的问题，方健是一个非常勤奋努力的人。否则，也不会打拼成为国内的传媒老大。

　　姐姐很高兴，尖尖的下巴娇蛮抬起，“那是我爸爸。”一个激动，小手挥到弟弟的脸上。

　　弟弟嗝了一下，“哇啊啊……”拉起了警报。

　　与此同时，位位的手机响了，她朝安妮招招手，躲在一边接电话，“呦，景琦小弟。”

　　怪里怪气的音调从听筒里冒出来，陈景琦揉揉耳朵，真拿她没办法。

　　“别闹了，你在刘家怎么样？”

　　半靠在树干上，位位侧身望着安妮和姐姐轮番上阵哄小弟弟，唇角不由自主的翘起浅浅的弧度。

　　“呐，陈景琦，今天我认识了方秋瑾。”位位汇报了今天的情况，眼帘微微垂下，“张夫人，和传闻中的一样平凡。”

　　除了财富地位，众人皆知张震东有三位夫人，一位号称商城冷美人，能力了得，是某家财团的当家人，生育了一男一女；一位是演艺红星，育有一子。相比而言，身为原配且仅有一女的方秋瑾显得无足轻重，理所当然的被众人忽略。

　　结束和陈景琦的通话，位位突然记起爸爸曾说过“至盛则渐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指着报纸上英俊风流的张震东告诫她，“做人要惜福。”

　　那时候张震东的风头正劲，一时无两，媒体一天一小报三天一大报，甚至连权威的财经媒体都成了张震东的私人狗仔队，整天闲着没事干追踪他的一举一动。连当时还是小学生的位位对他的种种事迹都能如数家珍，这足以说明张震动在国内的影响力。

　　搞笑的是，虽然爸爸有些不屑张震东（位位私以为那是嫉妒），但是每天傍晚爸爸会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把张震东的报道意犹未尽的翻来覆去看好多遍，羡慕之情赤裸裸的表露在那双小眼睛里。

　　“嘿嘿，这小子的艳福……”看到报纸上各有千秋的三个女人，爸爸心神荡漾了。

　　“你个死老头，坐那儿等死啊！还不过来帮忙！”河东一声狮吼，妈妈举着刚宰完鱼的刀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锋利的刀口上鲜血淋漓。

　　爸爸一个哆嗦，“吓！耳朵也太灵了。”在妈妈威胁的眼神下，爸爸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妈妈跳起来揪住爸爸的耳朵把他拉进厨房，“老不休！”

　　想起往事，位位乐不可支，食指揩掉眼角笑出的眼泪。

　　手机刚放回包，陈景琦的电话又来了，啰嗦了近期工作安排他又老生常谈。

　　“位姐，现在不比从前，你要小心，千万不要露底。”陈景琦无法放任位位独自做事，始终担心她会出纰漏，“出道事宜全部准备好了，首支单曲就是格莱美级的豪华阵容。“

　　“位姐，我不讲废话，但是希望你能记住，在这个圈子里能抓住的往往只有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