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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野心家的惺惺相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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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卫柏舟上山之后还有动作吗?”李岿然听说了山门口的闹剧,赶忙去见了父亲,忧心忡忡地问道。
“吾儿放心,已经差人盯住那个院子了。”李义平沉稳地说道。
“可是,有那么多的宾客盯着,我们也不能把她关起来。”李岿然的焦虑并没有消减。
“但每时每刻都有至少三双眼睛盯着她,院子的门一开,就会有两个人悄悄地跟上她。”李义平比自己的儿子要更沉得住气,“与她一同前来的三个人我都试探过了,都没什么武功,身高体型也和她差别很大,她不可能伪装成别人出去。”
“那她现在到底在作什么?”李岿然稍微放心了些,最后问道。
卫柏舟现在什么都没干,叶老翁的小徒弟在收拾东西,她则带着假扮侍女的花时玥把院子转了一圈。
花时玥有些惊讶:“分明有那么多的客人,怎么还能腾出这么一栋独院就给我们四个人住?”
卫柏舟不屑地笑道:“呵,若是有别人同住,不久方便我溜出去了吗?”
她把整院子都逛了一圈,最后总结道:“树上藏了两个,房顶上藏了三个,院墙上还有两个,院门外还有明处安排了人守着,真是太重视我了。”
卫柏舟突然凑到了花时玥的耳边,动了几下嘴唇,但没有发出声音,花时玥有些疑惑地往后躲了躲想要发问,却被卫柏舟捂住了嘴。
她疑惑地看着卫柏舟,用眼神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柏舟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调皮地朝她挑了挑眉毛,又把一个手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她噤声,而后快步走向窗户,警惕地探出头看了看周围,迅速地关上了窗板。
花时玥无声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卫柏舟快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这次她小声地说话了:“给你看个好玩的。”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再次回到了窗边,看到花时玥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屏息等了几秒,然后不知道接收到了什么信号,突然一把拉开了窗户,非常友好地对趴在窗台边的人打招呼:“这位朋友,太不小心了,你的影子出卖了你。”
窗台下盯梢的人被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卫柏舟非常善解人意地劝他:“回去告诉大长老,就说我正在密谋再烧一次恒山派,这回烧的就不是库房,而是他的住所啦。”
这个可怜人大概有些魂不守舍了,居然非常听话地点了点头。
花时玥一直关注着卫柏舟的动作,当她看到窗台上人脸时,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当然知道有人在盯着她们,但没想到,卫柏舟居然能这么简单地,靠着一两句不存在的耳语就把人给引出来。
看到这个人居然点头表示服从,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卫柏舟听到了花时玥的轻笑,脸上的神色也轻松了一些,她对窗边的人说:“顺便去求一求大长老吧,让他给你换个活儿,去吧。”
那人又像梦游似的点了点头,步履松散地离开了。
花时玥笑着问:“难道你弄这么一遭,就是为了逗个趣儿?”
“那当然不是了。”卫柏舟坐到她身边解释,“你也听我说了,如今我们的院子大概有十个人看守,也许已经足够拉扯出来一个空子,让那边的行动顺利进行了。但是再保稳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那位我放走的朋友一回去就会向李义平汇报,到时候他应该会把这里的守卫再多加两倍——”
她敏锐地扭头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哦,人已经来了。”
花时玥什么都没看到,疑惑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我一点儿都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卫柏舟发现自己很难解释:“影子的变化和风的变化出现了不协调,外加一些非常轻微的脚步声,大概就是这样。其实更多的是直觉,我很久以前就有这种能力了。”
“所以现在大概有多少人在看着我们?”花时玥有些好奇地问道。
“具体数量不能确定。”卫柏舟笑了笑,“我估计,这座院子里能藏人的地方已经被挤满了,起码有三十个人吧。”
另一边,藤蓼院的人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郑叔桐之前累积了不少盯梢的经验,这会儿悄悄地凑到蒲文恕边上,用气声问道:“师姐,人是不是少了?”
蒲文恕点点头:“是少了,起码少了四五个,应该是柏舟那边搞了点动静出来,让他们把藤蓼院的人又抽走了一部分。”
当晚,大长老的书房里,李岿然烦躁地来回踱步。
李义平放任自己儿子的焦虑情绪在这个房间里蔓延,只是专心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剑。
李岿然走过父亲的时候就会微微偏头看上他一眼,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我们得做点儿什么!”
“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狐狸进了笼子,李义平如今比白天轻松多了。
“可是她威胁要再放一次火!”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做什么?”李义平平静地问道。
李岿然显然被问住了,他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我们应该派人到各处看守,防止有人放火......”
“显然,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可以用。”李义平指出。
见儿子一副心慌意乱的样子,李义平的心头忍不住涌起一阵失望——虽然在自己的纵横谋划下,他的儿子代替了卫柏舟,成了恒山派门主,但若真要论起来,岿然在每个方面都比不过卫柏舟。
李义平常常嫉妒地想:为什么卫柏舟不是自己的女儿?
他叹了一口气:“我们派了快一半的人去各处找卫柏舟,如今她自己现身,我们来不及把人召回,所以肯定没有足够的人手把各处都看得严密,但其实,危险只来自于她一个人,只要把她看好了,我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苦口婆心地教导儿子,终于让他明白了如今的情况。
不过,盯着卫柏舟的人今晚注定是要失望的。
她看起来不能更老实一点了,早早的就熄了灯,上床安寝,完全不像一个白天才大放厥词,要火烧恒山派的人。
反倒是她的那位侍女,已经三更了,还坐在灯下,手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完全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
当然了,今晚的主要剧情并不在这个院子上演,卫柏舟的角色更类似于一个上书“我在这里”的旗杆。
至于花时玥,卫柏舟本来也劝她去休息的,但她心怀希望,总觉得宋晖庭真的能把明天的新娘劝服,到时候她就得去帮凌菀易容,好方便脱身,所以执意要等着。
今晚故事的主角、陷入爱情的青年——宋晖庭,此时已经非常顺利地来到了自己的爱慕对象的门前。
令人感到不安的是,门口没有一个人看守。
蒲文恕还觉得是不是有高手在暗处埋伏,更莽撞一些的严子铭已经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搜寻了一遍,确实是没有任何人。
很显然,卫柏舟的担忧已经被确认了。
蒲文恕想到卫柏舟的那句“你们应该担心的是,凌菀的院子边上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忍不住摇了摇头,同情地撇了一眼宋晖庭。
这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在确认了安全之后,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敲门了。
幸运的是,凌菀还没有歇下,她不知道谁会在婚礼的前一晚来打扰她休息,非常警惕地问道:“是谁!”
蒲文恕甚至可以发誓,她听到了剑刃出鞘的声音。
“阿菀!是我,宋晖庭。”他压低声音答道。
这是一位凌菀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访客,她惊讶地打开了门:“宋晖庭,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往周围看了看,没有发现其他人,于是松了一口气:“你疯了吗?你怎么敢回来!大长老已经知道你一直跟着卫师姐做事了,万一被发现你就完了,快走。”
蒲文恕在旁边暗自揣度:凌菀看起来倒是真心诚意地在担心宋晖庭,如此想来,应该不是完全地同流合污了。
宋晖庭完全不理会她的关切:“我是来带你走的。”
“带我走?”
“我听说你要嫁给李岿然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我来带你走。”
“宋晖庭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凌菀彻底懵了。
“你不爱他,怎么会同意嫁给他,你是被迫的吧!是不是五长老逼你的?”凌菀的态度让宋晖庭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语气也不那么肯定了。
凌菀终于弄明白了宋晖庭为何会深夜出现在自己的门口,她冷淡地说道:“我不是被迫的,请回吧。建议你速度快点儿,不然就该走不了了。”
宋晖庭非常执着地继续追问:“所以你是自愿嫁给李岿然的?我不相信,你根本不喜欢他,你讨厌他,我不是傻子,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地方,我能从你的话里面听出来,你根本看不上他。”
凌菀见自己不能很快地摆脱他,干脆请他进去了。
严子铭忧心忡忡地问:“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凌菀可能在年轻一辈中的口碑和柏舟差不多,但武功可比她差远了。”蒲文恕倒是放心的很,“而且你听她说的话,明显对小庭没什么恶意。”
凌菀领着宋晖庭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她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让宋晖庭坐在梳妆台前。
宋晖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女孩子的卧室,害羞得耳朵都红了,不知道能往哪里看,最后几乎半闭了眼睛,规规矩矩地端坐着。
凌菀歪着脑袋,突然问他:“你喜欢我?”
宋晖庭听了这直率的问题,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小声但坚定地答道:“嗯,我喜欢你。”
凌菀笑了:“我也挺喜欢你的。”
宋晖庭惊喜地抬起头看向她,凌菀紧接着又问:“你喜欢我什么?”
“你善解人意,又开朗大方,而且...”宋晖庭很不好意思地瞄了她一眼。
“而且我长得好看。”凌菀非常平静地说道,非常认真地盯着宋汇庭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喜欢你长得好看。”
“那我们就是两情相悦,你为什么——”
凌菀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你想要什么?”宋晖庭有些困惑地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我的理想,我的抱负,我想要完成的事业。”凌菀耐心地解释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宋晖庭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倒是诚恳的很。”凌菀接着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娶你!”宋晖庭冲动地说了出来。
“然后呢?我和你去楚诏城成婚,然后呢?”凌菀并没有被这番冲动的表白触动。
宋晖庭犹豫着说:“然后,怎么都可以,如果你想留在北方,我可以继续给卫师姐工作,你也可以一起来;或者,我们也可以留在楚诏城,我接手父亲的产业,你可以在家里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凌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看,即使是你这样的好人,对于婚后女性的想象也是跟着你自己的事业规划来的。”
宋晖庭非常不解:“可大家都是这样的,但我绝对不会限制你,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他继续追问:“而且,你嫁给李岿然之后,难道会不一样吗?”
凌菀突然认真了起来,又换了一个话题:“宋晖庭,你觉得,卫师姐为什么会失败?”
“她不失败,她只是受了一点挫折。”
“好吧,总归她是没能当上门主。”凌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但她有什么没做好的吗?没有,她在门派的时候友爱同门,关心小弟子,帮助褚门主打理门派事务,她提出的悬赏制把恒山派变成了武林第一门派,对门派的贡献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有没有来者也说不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没能当上门主?”
宋晖庭很想大声说出来:是因为你的母亲的背叛!
但他没有,他听出了这并不是一个问句。
“卫师姐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她在恒山派没有根基,她是被长老们带回来的孤儿,长老们怎么会允许一个外来人分走他们世袭了近百年的权力?更何况那人还是一个孤女。而我,我是五长老的女儿......”
她突然停下来,对宋晖庭说:“你该走了,我是自愿嫁给李岿然的,你不会跟你走,而你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我不太希望你被大长老抓住,走吧。”
宋晖庭没有再坚持了,他虽然还有些不明白,但他隐约感觉到,凌菀是真的不会跟他走了。
蒲文恕等人看到宋晖庭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就明白了,没再多问,按照上山的路撤离了。
一夜无事,卫柏舟醒来后,花时玥朝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接到要她出去的信号,卫柏舟就明白宋晖庭失败了。
趁着婚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带着人迅速地离开了恒山派,大长老愤怒地把能用的人手都派出去了,但还是没能抓住她。
安全回到北渭城后,她第一时间把宋晖庭叫了过来,仔细询问他和凌菀的谈话内容。
宋晖庭虽然沮丧,但还是非常完整地把内容给复述了出来,卫柏舟听完后放声大笑,她笑够了,就让宋晖庭离开了。
陈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朋友。
“阿绯,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我甚至感到很高兴。”卫柏舟激动地拉住了她的手,“我不是输给了一桩愚蠢的联姻和一对除了性别优势一无所长的父子,而是输给了一个我没有防备到的野心家。
“这让我的失败都显得更光荣了,毕竟对手的层次显然会影响对局的质量。”
陈绯反握回去:“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明白。”
“这还不够明显吗?凌菀想当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