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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受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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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放开我!”
晏清欢拼命挣扎,奈何她力气小,只是丫鬟便能轻松制伏她,铁钳一般的双手,让她挣脱不开。
她被两个丫鬟抓住胳膊,在地上拖行出长长一段距离,硬生生拖到了锦绣院库房。
晏文惠此刻正悠哉游哉地坐在一个精致的红木箱子上,满眼笑意。
“来了......之前的箱子有些小了,我特意为你换了个新的,你瞧瞧喜不喜欢?”说着,她翘起二郎腿,炫耀一般拍了拍身下的箱子。
晏清欢见到箱子,就像是见到了棺材,拼命摇头道:“不要,你放了我,我不要进去!”
“你怎么可以不要呢......这箱子可是我亲自为你找的!”
她笑着,蹲下身看向她,明亮的眸子在旁人看来似少女一般天真无邪,但在晏清欢眼中,那张笑脸下是一张长满獠牙的腥盆大口,似蛇似狼,是她无数个辗转梦回间挥之不去的噩梦。
晏清欢早已被吓破了胆,面如死灰道:“我......我不要,我不要进去!”
“清儿啊,你现在知道知道怕了吗,可惜有些晚了!”
“我错了,长姐......我错了,饶了我吧,求你饶了我!”
晏文惠脸上的笑意更胜,她摸了摸晏清欢的脸,惋惜道:“清欢,长姐知道你要嫁人,之前的三年里父亲一直在为你相看好人家,我也很是舍不得你,这才心慈手软,疏忽了对你的管教,如今沈姨娘不在了,我身为长姐,更得替你小娘好好管教你才是!”
她说罢,缓缓站起身,明亮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阴狠。
晏清欢早已在恐惧面前失了神智,她趁丫鬟不备,扑上前,死死抱住晏文惠的腿,声音颤抖道:“长姐,我会听话的,清儿会好好听长姐的话,求长姐了,求你放了我吧!”
晏文惠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嫌恶地扯过裙摆,“清儿,我裙子被你弄脏了,你可真是不乖......曲嬷嬷,把二小姐送进去吧!”
曲嬷嬷听罢,欣然应了一声。
她死死拽住晏清欢的两只胳膊,举过头顶,丫鬟见状又去扯她的腿,晏清欢身子清瘦,他们三轻轻松松将她抬了起来,就那么随意扔进箱子中,压死盖子,上了锁。
晏清欢听到落锁的声音,幼时的经历瞬间充盈大脑,击溃着她最后的理智,让她崩溃绝望。
她拼命用肩膀去顶头上盖子,用手疯狂拍打四周,不停地求饶,不停地叫喊,但身边依旧是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
她透过唯一的光缝见到她们离开的背影,直到那库房大门紧紧关上,视线一片昏暗,这一刻她仿佛被彻底埋葬,失去所有希望。
***
“大人,探子来报,二小姐进了晏宅后,被大小姐晏文惠关进库房箱子里,整整一天一夜了,没出来过!”侍卫秦弘眉头紧蹙道,目光中满是不忍。
符沅转头看向窗外明媚晨光,伸出手,阳光洒在手心,暖洋洋的。
他淡漠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只是看着手心的光芒,陷入沉思。
良久,他抬起头,淡淡道:“晏晖呢?他可知道?”
“晏侍郎用膳的时候问过,主母赵氏说二小姐身子不好要卧床静养,就这么随意糊弄了过去,而那侍郎大人,连看也不曾去看过一眼......”
说着,他紧握拳头,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大人,恕属下多言......那晏宅就是个虎狼窝,二小姐那样软弱的性子,她熬不下去的,还不如尽早逃出京城去!”
“秦弘,你以为她逃出京城就能过得好一些吗?这个世道,软弱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她只有拿起刀,才可以保护好自己......更何况,她没你想象中那么软弱,她熬得下去!”
见符沅目光坚定,秦弘也不好多说,忍不住直叹气。
他调查过晏清欢,了解得越多越是感慨......
这般像花朵儿一样娇嫩的姑娘,长得清秀可人,哭起来跟西施垂泪一般,放到普通人家中都是日日捧在手心,生怕磕着碰着的掌上明珠,怎得偏偏生在这种人家?
遭了这么多的罪,还能生得如此正直善良,像极了陷在污泥的莲花,让人忍不住心疼。
“秦弘,以防万一,还是得敲打一下晏晖,给晏二小姐挑件礼物送过去吧!”
正感慨着,符沅的声音传入耳畔,秦弘心中一喜,匆忙道:“是,送大人最喜欢的那件明月佩子吗?”
符沅斜了他一眼,“你要不把整个侯府都送给她吧!”
秦弘微微一愣,匆忙躬下身子行了个礼,笑道:“也不是不行,大人若是娶了晏二小姐,这些不就都是她的了?”
符沅被这么一调侃,剜了他一眼。
秦弘打趣完,识趣地收了笑,“是,属下挑个女儿家的物件儿,这就送去!”
***
晏府,锦绣院库房。
晏清欢做了很长一个梦,梦中小娘孤身一人走在冰冷湖面,四周寂静得可怕,也孤寂得可怕。小娘见着她,紧紧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但晏清欢却不想离开,她哭着求小娘带她走,小娘不肯,最后还是松了手。
再睁开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昏暗,只有一道浅浅的缝隙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她有些累了,小小的箱子中,没办法舒展身子,只能将自己抱得更紧些,像极了一具尸体,静静地蜷缩在逼仄阴冷的角落里,逐渐腐烂消失。
箱中的时间很是漫长,她早已分不清过了多久,只能从缝隙处的光芒判断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
因为太久没有吃饭,腹中早已饥肠辘辘,最开始饿得抽搐疼痛,到后面只剩下麻木,连胃里的馋虫都没力气啼叫。
黑暗的空间中,各种感官会被无限地放大,没过多久,晏清欢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了些许脚步声,她艰难支起身子隔着缝隙观察,见是丫鬟的影子,又连忙躺了回去。
锁被打开,盖子一掀,阳光瞬间照进这块逼仄的阴暗地,她匆忙将脸埋进怀中好避开刺眼光芒。
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两个丫鬟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拖了出来,扔在地上,摔得她眼冒金星,骨头架快要四散开来。
“二小姐,大小姐还是心疼你的,这才关了一天就怕你饿坏了肚子,特意给你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曲嬷嬷说罢,打开食盒,食物的香气瞬间充盈整间库房,晏清欢闻到味道,不禁咽了下口水。
曲嬷嬷见她反应,笑着把食盒盖子又扣上,慈祥双眸转而变得严肃起来,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帕子紧包的东西,展开来,里面是一个潮湿的白色线团。
晏清欢看清她手心里的东西,忍不住瞪大双眸,她下意识强撑身体想要站起来逃走,奈何僵硬的身体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趴在地上拼命往前爬。
丫鬟见状又将她按在地上,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挪动半步。
“二小姐,大小姐说了,想要吃东西就得先学学绣花,若是学不好,以后到了夫家会被人瞧不起的!”
说着,她从线团上取出针,细小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光芒,若是细看还能发现上面沾着些微小水珠。银针都是泡了酒的,刺进身体钻心般疼,而且还会一直疼,疼上好几天也缓不过来。
这种恶毒的酷刑她幼时受过几次,只要看上针一眼,万蚁啃食般的疼痛直往皮肉里钻,还没受刑,身体已经疼了起来。
眼见针离她的手臂越来越近,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别碰我,你敢碰我一下,父亲会杀你了,我杀了你!”
曲嬷嬷的手顿了顿,嘴角快扬到耳后,讥笑道:“二小姐,杀人这种话不该从晏家女子嘴中说出来的,有失端庄,该罚!”
晏清欢看向她慈眉善目的脸,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环顾一圈,按着她的丫鬟脸上也满是这种笑容,她们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她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为什么欺负人会这么开心,她明明觉得很痛苦啊!
银针逐渐靠近她的手臂,就那么硬生生刺进去,又果断拔出,白皙的手臂上留下大大小小的血珠,顺着手臂滑落到地上,绽开一朵朵血花。
而那些欺负她的下人,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展开的花朵,越来越灿烂,越来越扭曲。
晏清欢咬紧牙关这才不至于喊出声,她越是强忍,银针越是密密麻麻落下,疼得她没有力气挣扎,更没有反抗。
过了好一会儿,晏清欢失去所有气力,犹如一具尸体趴在地上,脸色惨白,额头布满汗珠,背上手臂上全是血水,模糊了白色衣衫。
她感觉自己快死了,无孔不入的疼痛让她喘不上气,但比起怨恨,她更想早日摆脱这些痛苦,早日和小娘团聚。
可她不甘心,更不敢阖眼......她还没有让害死小娘的人偿命,没有让欺辱她的人付出代价。
她不能死!
晏清欢迷离的眼神迸发出强大的求生欲,她用颤抖的双臂支撑自己站起身,天旋地转间意识越发模糊。
朦胧晨光中,她好似瞧见站在阳光中闪闪发光的小娘,她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眉头蹙得那样深。
“小欢子,醒醒,快醒醒!”
沈殊的声音遥遥传来,晏清欢耷拉着的眼皮稍稍掀开了些,废了好些力气才勉强开口道:“鬼神大人,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固执,你原谅我了吗?”
“小欢子,我从没怪过你......你,你还撑得下去吗?”
晏清欢点了点头,因为疼痛,浑身都在轻颤。
沈殊心疼地叹了口气,安抚道:“你不用强撑,还有我呢......接下来就交给我,好好休息吧!”
晏清欢听她这样说,感激地点了点头,安然昏死过去。
闭上眼的那一刻,滚烫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沈殊睁开眼,不可置信地轻触下巴,指尖挂满湿润温暖的泪水,嘴角又苦又咸。
这就是眼泪吗?
难过又痛苦的眼泪......
她头一次感受到泪水,比起痛苦,更多的是愤怒,越烧越旺的愤怒。
她曾听闻,泪水可以排遣痛苦,但若是没有制造痛苦的人,便也不会有眼泪......
所以,眼泪始终是个没用的东西!
她站起身,用袖子擦去眼泪,像是在打磨匕首,眼神越发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