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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89 ...

  •   话说当日赐婚之后,钦天监就兰馨与多隆的婚期,一共提供了三个日子备选,一个在八月十六,一个在十月二十九,还有一个在十二月初三,错过了这几个日子,便要等到来年的五月方能成婚。
      若按皇后的意思,和硕公主的婚事繁杂、礼仪诸多,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五月方赐的婚,若在年内成婚,未免赶了些,倒不如放到来年五月,一则是舍不得兰馨过早出嫁,二时间充裕,可以准备得细致些。
      皇帝原来也是无可无不可的,哪知多隆胆大包天,竟敢跑去皇帝那里死赖硬磨,求着皇帝将婚期提前。皇帝自是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却到底磨不过他的死皮赖脸,最后竟也同意了。只是与皇后分说的时候,皇后难免要埋怨多隆不晓事儿,又说皇帝过于宠爱多隆,竟也随着他去胡闹。
      皇帝这次倒是豁达,笑道:“他真心对待兰馨,岂不好过只将她当成公主尊敬。”
      皇后一想也是,便转忧为喜,自嘲道:“皇上圣明,臣妾真是当局者迷。”
      只是三个日子中,前一个八月十六紧了些,不说好些物件备不齐,就是端郡王府的公主居所也怕修整不及,自是不成的。后一个日子又因十一月二十五太后圣寿,皇后怕到时礼部与内务府忙着给太后过寿,忙中生乱只怕会轻忽了兰馨的婚事,想着那十月二十九的日子虽说急了些,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便对皇帝道:“既是如此,索性再成全他一回吧。只是八月十六委实太急促些了,不如选十月二十九,如此内务府也能腾得出手准备皇额娘的寿辰,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自然无不应允。
      婚期订下,事儿也就揭过了,哪知临到婚前,却又不知当日侍候的人里哪个饶舌的旧话重提,又将多隆去求皇帝的事漏了些风声出去,这下子,有那同多隆关系好的,少不了私底下戏谑上几句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话,也有人半酸不酸的暗讽多隆:“上杆子强求来的裙带,不系牢了怎能安心。”
      这话说得有些毒,不过好在大清不比前明,没有皇亲国戚不得参政议政的规矩。相反的,清朝的皇帝连自己小老婆的位置都拿来当成笼络满蒙大臣的恩典,那些皇亲国戚、宗室王公的婚事拿来合纵连横、分化制衡的工具,更是不在话下。
      这额驸呢,说到底也是皇帝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一般只分为三类人,一是蒙古王公,这是为了笼络蒙古的政治需要;二是家族得力,受荫护的;再有就是本身能力超群,为皇帝所看重。
      多隆有个当郡王的阿玛,自个身上也有贝子的爵位,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再进一级当个贝勒没问题,虽说无论是家族还是他自己,都只有个虚衔,但好歹也能跟第二类蹭上边阿。再说了,多隆别的或许不行,可运气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在坤宁宫当差,就能得了皇帝青睐。调到御前,就又成了额驸。而且就目前看来,他圣眷优隆,短期内绝无被皇帝厌弃的可能。能跟多隆说得上话的,大多家世差不多,顶多就分个嫡庶或偏支旁支的,就没一个是傻的,因而心里再酸,再羡慕嫉妒恨,也只能背后暗讽几句,当着面倒反而一派和气。
      再加上多隆那人心宽,虽听了些风言风语,也只说人家那是眼红他,当成耳边风了。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当事人都不在意,那些个闲话自然也销声匿迹了。
      倒是和敬进宫里,特特跑到兰馨那里打趣了她几句:“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个月算下来,还不得好几百年,难怪等不得了。”
      躁得兰馨只红了脸直跺脚 ,心中却暗骂多隆多事。
      和婉在一旁只抿着嘴儿笑着不说话。
      说起来,和敬和婉都是天之骄女,可就因为身份太过尊贵,反而与诸人交情泛泛。偏偏两人的额驸,一个相敬如宾,偏还随军在外,一个感情淡漠,虽说近来有所改善,可也远称不上感情好。
      在外人看起来金尊玉贵、高不可攀的两位公主,虽称不上深闺怨妇,但日常寂寥也难免有惆怅之感。
      兰馨虽只是养女,但性子颇佳,彼此间相处愉快,和敬倒是颇喜与她来往,虽然其中不无皇后的因素,但时长日久的,倒真生出几分真心,自然来往的更为频繁。
      和婉一惯柔顺,颇有几分萧规曹随、人云变云的性子,又兼感激皇后为她出头,对兰馨自然也很有好感。因走得近了,在外人看来,三人倒颇有几分姐妹情深的架势。
      和敬眼尖,一眼便看到放在桌上的几张纸样,待仔细一看,最上面一张有几处标了“荷风晓月”、“流音曲畅”、“海棠香榭”、“玲珑倚翠”等等字样,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莫不是端王府的修缮纸样?远的不说,单凭这几张图纸,多隆便是有心人了。”
      和婉幽幽叹了一声:“兰妹妹是个有福气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虽然和婉从来不在人前诉苦,但兰馨却知她与德勒克罅隙已深,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得了的?
      兰馨待字闺中,只能假作不懂,和敬却一惯强势,闻言大不赞同,道:“你这说得什么话,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老是怨天由人,又岂是有福之相。”她睨了和婉一眼,又忍不住恨铁不成钢道:“不是我说你,你堂堂和硕公主,地位稳如泰山,只要拿出气势,谁敢不尊重你?又何必前瞻后顾,委曲了自个儿。”
      许是顾念到和婉的性子,和敬缓了缓口气,又道:“说到底,男人就是那个样。若实在不愿与他们虚以委蛇,也当先生下儿子。只要有了儿子,那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任谁也越不过他的。”
      都说和敬与和婉感情甚深,看她顾忌着和婉的颜面,将夫妻失和轻描淡写说成和婉不愿虚以委蛇,便知传言非虚。兰馨若有所思,但这种话题却不好随意附合。
      和婉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嘴中却只道:“三姐姐,兰妹妹还在这里呢。”
      “这有什么。”和敬自知失言,只是嘴上却仍强词夺理道:“我们姐妹说几句私房话,难道还有谁敢传出去不成?” 那双颇似孝贤皇后的凤眼厉芒一扫,见一旁侍候着的太监宫人皆噤若寒蝉,方才满意的又道:“如今兰儿出阁在即,这种事多少也应知道一些,也省得日后同你一样犯傻。”
      和婉与她感情甚笃,自是对她知之甚深,知道和敬高傲,闻言也只莞尔一笑,便将此事揭过,转而说起那几份图纸。
      “瞧这园子布局,倒是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风韵。”
      兰馨笑着回道:“我是不懂的,不过倒听说专门从江南请了人设计的,据说仿了苏州拙政园的风格,只是看这布局,倒也堪称错落有致,只不知建起来的实景如何。”
      和敬倚着美人榻,不以为然道:“多隆真是胡闹。我虽未曾去过那江南,却也听说拙政园占地颇广,有江南第一园林之称。这京中却寸土寸金,怕是连整个端王府加进去,也不及其十分之一,如此刻意仿建,也不怕到时画虎不成反类犬?”
      兰馨不在意的道:“随它去吧,左右这园子也不算是我那儿的。”
      和敬的公主府占地不过二十余亩,和婉的公主府在择址时,因选了与巴林郡王在京的王府毗邻的地方,占地还要更小一些,老端王与兰馨都是个明白人,因而那起居之所拢共占地也才二十亩不到,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皇帝那个“另僻一隅”的旨意不好另建正门以外,启门、正殿、翼楼、后殿、后寝、后楼、东西配房等,皆是拟照正经公主府的规模设置的。只有那小园,占了二十余亩地,作为几代王爵累积的老牌勋贵,端郡王府的底蕴自是比一般勋贵要高得多,建上这么个园子亦不为过,只为了不越过上头两位公主,便只说那园子是用来隔开郡王府与公主居所的,如此一来,自然不能算到兰馨那里去的。
      但实际上,那园子与公主居所毗邻之处,用的不过是半人多高的花墙,中有拱门,只掩着两扉篱门。而与郡王府毗邻之处,却是几丈高的青砖墙。
      这事做得低调,可也架不住别人有心硬往和敬耳朵里传阿。好在和敬虽然心中略有酸意,但也不失长姐风范,指着兰馨笑骂道:“你便知足吧,木秀于林,可未必是好事。”
      兰馨心知这种事必是瞒不过人的,便也不装糊涂,大大方方的解释道:“端郡王府将图稿送来是尊重我,但名义上那还是端郡王府园子,我自不好仗着公主的尊贵便越过他家指手划脚。再者我对园林布局一窍不通,也不想去献这个丑。”
      ——虽然两世为人,没少游赏过名园,但一则无此天份,不想外行指挥内行;二则她的审美观念难免受了梦中那一世的影响,只怕有些地方难为符合现今主流旋律;三则身为老牌勋贵、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多隆做正事或许不行,但必然精通吃喝玩乐,鉴赏眼光也必然差不到哪里去,因而兰馨看归看,却从来不去指手划脚。
      再者说,梦中那一世确实有诸多地方让兰馨留恋,却绝不包括居住环境这方面。
      论精巧、论气韵、论布局之错落精妙、论建筑之大气疏朗等等,岂是一味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水泥方块所能比拟的?
      当然,若论快捷方便、干净卫生等等,好吧,若兰馨只是小家碧玉,确实会怀念梦中那一世的卫浴,会怀念方便的热水器,还有干净的抽水马桶。
      可偏偏这一世的她是天家贵女、金枝玉叶。
      难道青砖琉璃瓦还会比不上几块白瓷砖吗?
      难道打磨的水润光滑的黄花梨木浴桶会比不上一个喷头或是冷冰冰的瓷质浴缸?
      难道装饰豪华堪比大家闺秀的香闺、时时薰香的净房和黑酸枝的恭桶会比不上一个抽水马桶?
      冬有暖炉夏有冰盆,随时的热水候着,走到哪都有人打扇,就连每月必用的妇女之友,也有三蒸三曝过的布条供着,她唯一做的改变,也不过是将原来的绸布换成柔细洁白的上好松江布而已。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那金尊玉贵的身份,行事才更有讲究——虽说和硕公主的品阶等同郡王,可端郡王就算是异性王,那也是长辈,再者她并未另建公主府,日后难免时时见面,此时端王府能敬她一尺,她敬回端郡王一丈,方是长久相处之道——没见连和婉都谨小慎微的,那还是和亲王的闺女呐。
      和敬赞许的点点头。
      “也罢,你自有分寸,便无需我再多言了。”
      兰馨连忙道:“三姐姐一片关爱之心,兰儿感激还不及呢。”
      “就你这张嘴甜。”和敬笑咤一声,和婉不无附和。三人笑语盈盈,闲话一番,和婉想起一占,便问道:“不知三姐姐可曾听说那多隆贝子可四处寻兰。”
      之所以问和敬而不直接问兰馨,盖因和婉宅心仁厚,又不若和敬张扬,只道兰馨与多隆虽然婚期已近,毕竟尚未成婚,有意为她避嫌。
      和敬自知和婉心性,虽觉得她过份小心,却也不多说什么,只答道:“他那一掷千金的大手笔,早在京中传遍了,我又岂能不知。”
      “这事若放在从前,以他人品心性,倒也没什么,只是如今,却未免张扬了一些。”
      和婉虽说得含蓄,和敬却听得明白。
      众所周知,多隆贝子是个只会调鸡教狗、俗不可耐的人,之所以会干起寻兰植兰此等风雅之事,无外乎是为了讨兰馨欢心。若在从前,人人皆知他惯爱胡闹纨绔,大约只会一笑而过。但前有请婚期后有寻兰,便有不少闲言碎语传出,甚至影射到兰馨身上。
      和敬是元后嫡女,高傲尊贵,又一惯极受宠,并不把这种闲言碎语当成一回事,只是思及兰馨养女身份,怕是与和婉感同身受。
      想到这几个月不断有人借安慰之名行挑拨之事,和敬心中闪过一丝厌恶,眼神也不由得暗了暗——
      她与和婉固然远嫁蒙古,但蒙太后皇帝怜惜,两位额驸封官授爵皆留在京中,留在蒙古的时日屈指可数,并未受过多少风沙之苦,且两位额驸皆是世子之尊人中龙凤,和敬又与色布腾巴勒珠尔相敬如宾,日子过得比和婉不知要惬意多少。倒是兰馨因齐王死战殉国被皇家收养,却因为是齐王唯一留下的血脉,并未改动玉牒,纵是皇后养女公主之尊,但若认真论起来,却仍是郡王之女——这可不比和婉,和婉虽也是养女,却是实实在在的改了玉牒、记在孝贤皇后名下的——现下说是留嫁京中,但多隆却不过是个空头贝子,又是人尽皆知的纨绔,日后断难有所进益,又因故未能建成公主府,若非因此,也不会让人忘了上下尊卑。
      只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却不该以为她是那种心狭性妒之人,竟挑唆到她的头上来。
      和敬暗怒未歇,却不溢于颜表,只若无其事的哼了一声:“张扬?你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多隆与额驸有几分交情,我算是略知他的为人,他虽然素爱胡闹,可也还算是知道分寸的人。”
      和婉虽一惯奉行言多必失,但见兰馨欲言又止,又以为女儿家面薄,一时心软,少不得代为询问:“这话怎么说的,莫非还别有隐情?”
      “隐情?”和敬冷笑一声,“几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跳梁小丑罢了。”
      和婉虽不似和敬消息灵通,却隐隐猜到几分。当年皇帝有意将兰馨许给完颜皓祯的事,虽然隐而不宣,却也不是什么秘密。何况这硕贝府的闹剧一出接着一出,早成了京城中茶余饭后的笑料,前阵子还闹了一出硕贝子将庶子过继给他幼年早夭的兄长,和婉虽然不爱交际,却也听了不少传闻。
      和婉垂眉敛目心思稍转,并未故做糊涂,只略带讶意的问道:“难道他家还敢在背后推波助澜,散播谣言不成?”
      和敬哼了哼,虽未作答,其意不言而喻。堂中一时无声,和婉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兰馨双唇噏了噏,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到底又咽了下去,只是面上现出几分苦恼之色。和敬不由“扑哧”一笑,打破一室静默,拍拍兰馨脸颊,戏谑道:“放心,放心。多隆这些日子也胡闹够了,待我出宫,必使人去好好说他一番。只是他闹了那么久,怕是早有御史弹劾,不过……”她顿了顿,看兰馨一付提心吊胆的样子,方道:“皇阿玛一向喜欢他,想来不会将他如何,但挨一顿骂怕是少不了的。”
      兰馨如释重负,脸上稍现赫然之色,这方小声谢过和敬。
      因她婚期将近,皇后当局者迷,看待事情待往好的一方面去想,颇有一些认喜不认忧的心态,连那多隆寻兰之举,亦被成成是“千金买一笑”,兰馨虽然暗恼多隆高调张扬,却也不好去泼皇后冷水,只能装作糊涂。
      如今和敬愿意揽下事情,去教训多隆一番,她自是求之不得。
      她不知道,正如和敬所料,此时的多隆正在养心殿中,让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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