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美人和她的小太阳老婆》扶瑞的猫

6、第 6 章

　　医院的走廊永远比想象中要长。

　　林姜站在窗边，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外是浓稠的夜色，偶尔有救护车的蓝光闪过，在墙面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影子。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附着在鼻腔里，让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来医院看发烧的母亲——那时候的消毒水闻起来像是某种承诺，承诺病痛终会痊愈。

　　现在它只像一种讽刺。

　　"给。"

　　一罐温热的咖啡被塞进手里。林姜转头，看见边秋站在身侧，睫毛在顶灯照射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的校服外套皱巴巴的，右肩还沾着刚才在急诊室蹭到的碘伏痕迹。

　　"护士说至少还要观察两小时。"边秋拉开自己那罐咖啡的拉环，气泡发出轻微的嘶响。"你饿不饿？我去楼下便利店——"

　　"不用。"林姜打断她，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罐的边缘。"你回去吧，明天还有课。"

　　边秋没动，只是轻轻靠在窗台上。她今天出奇地安静，连马尾辫都松散了几分，几缕碎发垂在耳际。林姜注意到她的指甲被咬得参差不齐，右手拇指上还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可能是刚才帮忙搬轮椅时划到的。

　　"你爸会好起来的。"边秋突然说。

　　林姜的嘴角扯出一个不成功的弧度。咖啡罐在她掌心微微变形，铝皮发出细小的哀鸣。
　　"你知道他不会。"醒来后又是一场又一场的争吵。

　　走廊尽头的病房传来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某个瞬间，林姜恍惚觉得那像是倒计时。

　　边秋的手指突然覆上她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林姜本能地一颤，但还没等她抽手，边秋已经轻轻掀开了她的袖口。

　　那些淡色的伤痕在冷白灯光下无所遁形。

　　"你画得那么好，"边秋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不该被这些盖住。"

　　林姜猛地抽回手，咖啡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在地砖上蜿蜒成奇怪的形状。她的心跳得厉害，像是要撞碎肋骨冲出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这样直接地触碰她的秘密。

　　"你懂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尖锐得不自然，"你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边秋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但很快，那种熟悉的、没心没肺的笑容又回到了她脸上。"是啊，"她耸耸肩，"我连梦想都没有，真可怜。"

　　电梯"叮"的一声打破了僵局。边秋弯腰捡起空罐子，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我去买点吃的。"

　　当电梯门关上时，林姜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她盯着地上渐渐干涸的咖啡渍，突然想起边秋速写本的那张速写——画的是林姜低头调色的侧脸，角落里用铅笔写着"你眼睛里有星星"。

　　病房里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等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已经是四十分钟后。父亲暂时稳定下来，医生说是酒精引起的短暂心律失常。林姜站在走廊尽头，额头抵着冰冷的消防栓。金属的寒意渗进皮肤，让她想起那个在边秋家度过的夜晚——温暖的被褥，均匀的呼吸声，以及醒来时发现被角被人细心掖好的触感。

　　手机震动起来。是边秋发来的照片：便利店的货架上摆着几种饭团，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最贵的那个，配文"这个有双份明太子"。

　　林姜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个"嗯"。

　　当她走回病房时，父亲正盯着天花板发呆。他的眼白泛黄，脸颊凹陷，输液管里的液体缓慢地滴落。看到林姜，手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动了动嘴唇："......医药费......"

　　"我会处理。"林姜打断他，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

　　警察的话在耳边响起，林姜认真看着病床上的人，她想不通，一个人的变化为什么会这么大。
　　一个污蔑女儿的父亲，酒醒后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心安理得的向女儿提起医药费的事。

　　父亲沉默了很久。也许是没有酒精的催化，他没有了往常的歇斯底里。窗外有夜鸟飞过，翅膀拍打的声音像是某种信号。

　　"你和你妈越来越像了。"他突然说。

　　这句话本该像往常一样刺痛她。但此刻林姜只觉得疲惫，像是有人抽走了她全部的骨头。她转身走出病房，走向窗前，看见楼下便利店亮着刺眼的白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收银台前，手里举着两个饭团在说什么，逗得店员笑了起来。

　　边秋总是这样，能让最普通的地方变得明亮。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文字消息：
　　「猜猜我还买了什么？提示：你昨天晚上说好吃的那个限定款巧克力蛋糕！不过可能要被我偷吃一口了嘿嘿」

　　林姜看着那个傻乎乎的颜文字，嘴角勾起一抹笑，往常只觉得压抑的地方，因为这个颜文字，似乎也变得不再难熬。

　　走廊尽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边秋小跑着过来，怀里抱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发梢还沾着雨水。"外面突然下雨了，"她气喘吁吁地说，"幸好我跑得快——"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林姜抬手轻擦过脸颊，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有泪水。

　　边秋什么都没问。她只是放下袋子，轻轻抱住林姜，下巴搁在她肩上。"会好的，"她小声说，呼吸拂过林姜的耳廓，"一切都会好的。"

　　林姜闭上眼。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了边秋身上的柠檬洗发水香，还有雨水的潮湿。远处监护仪的滴答声还在继续，但此刻她只听见边秋的心跳，稳定而有力。

　　在这个充满刺鼻药水味的夜晚，在这个随时可能崩溃的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记得她喜欢的蛋糕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