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同人][顾李] 围城》良宴

4、第三杯茶的时间

　　Chapter 3 第三杯茶的时间

　　顾老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说给我的，她的喃喃自语更像是在缅怀一段逝去的时光。但她同时也是在向我说明，她并不避讳谈及当年她与李宁玉之间那段不伦的恋情。

　　这使我受到极大的震动。同时又感到迷惑，顾老为什么要说给我这样一个，也许仅是对当年抱有好奇的外人听呢？

　　毕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之后的时间，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直到第三天傍晚见到顾老，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顾老深深地看我一眼，淡然一笑：“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还有什么可隐瞒。我已经隐瞒了几十年，对不起她几十年。如果再不肯承认，将来到地下，我拿什么脸面去见她呢？”

　　顾老用微微颤抖的手轻而优雅地抚上梳理整齐的银发，忽然微微笑起来。那是个羞涩的笑容，仿佛提起心爱之人的少女。而我立刻明白，她心中想起了谁----

　　她隐藏在心中半个世纪的爱人，李宁玉。

　　那是 1942年夏天。顾晓梦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她处心积虑进入汪伪政府司令部的译电组，所有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遇到了一个冰冷的美丽女人，让她几乎忘了一切。

　　*
　　李宁玉抬起头，冷淡地看着挤进办公室的金生火，紧接着又看见后面的顾晓梦。她放下手里的文件，望着他们两个，一丝客套的意思也没有。

　　金生火一只手里捏着手帕擦汗，搭讪道：“小李，忙着呢？”

　　李宁玉点头，看着他，等下一句。金生火也看着李宁玉，见她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只好又看看顾晓梦。

　　顾晓梦笑笑。她准备了很多办法，可以在任何时候做出任何适当的反应。但是看着李宁玉，她忽然忐忑起来。

　　这是个棘手的女人，可能跟她自己一样的难对付。这个照面给她的认知让她忽然没有了任何把握。

　　顾晓梦得体地微笑道：“李组长，下午好。”

　　那天下午译电组很忙。李宁玉一刻也没再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顾晓梦坐在里间的收发室，微微探过脑袋就能看到李宁玉。她什么都不会，别人又只当她是个跳脱骄纵的大小姐，不敢教她做事。于是第一个下午，顾晓梦只好懒洋洋地靠在自己的座位上翻看电影杂志。

　　偶尔心不在焉地探出头去看李宁玉，心里想：“这可真是难办了。”

　　如果在上海，她大概可以有很多法子去亲近李宁玉。可是那些暧昧的手段，一想到要用在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女人身上，一瞬间让她觉得荒谬。

　　这里不是上海。顾晓梦暗暗告诫自己。这个女人也不是丽芬或者那些跟她纠缠的少奶奶。

　　哪里会有那么多女人爱上另一个女人呢？顾晓梦含着笑冷冷想，如果李宁玉是个男人，倒是好办的很。

　　她把杂志又翻过一页，一楼的自鸣钟忽然“当--当--”响起来。她扔下杂志，忍着心里的烦躁，抄起自己的碎花钱包。其他的组员早就熟练地收拾好皮包，陆续离开。顾晓梦踌躇了一下，不想操之过急，便也出了里间准备回家。

　　李宁玉却忽然从桌前抬起头，说道：“小顾，你留一下。”

　　顾晓梦停下，回过头笑道：“李姐，你不下班？”

　　李宁玉愣住。下午的时候，她还很礼貌地唤她“李组长”，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李姐”。不过楼下的自鸣钟还在响，提醒着李宁玉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于是她便也颔首道：“小顾，你是不是不会译电科的工作？”

　　顾晓梦看着李宁玉的表情，暗暗松了口气，知道她对自己擅作主张的改口没有生气，于是点头道：“我没有学过。”她很诚恳地看着李宁玉的眼睛，道：“但我会学的。我不会不做事的。”

　　李宁玉却不为所动，依然冷冷地说道：“那就好。金处长说过你的事，不过来头大也要做好本份，不然只能请你走。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大人物。”

　　顾晓梦来此是汪精卫批了字又打了电话的，金生火介绍顾晓梦时，特别突出了这点。谁知道却引起李宁玉更加的反感。顾晓梦虽然想要极力塑造一个泼辣骄纵的大小姐形象，可对着李宁玉却完全发不出脾气，只不断乖巧点头。

　　李宁玉见她这样的态度，自己心里就先过意不去，那副冷漠样子也不再装得十足，神色缓和道：“那就麻烦你每日下班多留两个小时，跟我学一学译电。”

　　顾晓梦差点掩饰不住自己的惊喜。她难以置信竟然有这样的好事。每天留下跟李宁玉学习？多么方便的窃取情报的机会！她顿了顿，一时竟然不知道该立刻答应好，还是略犹豫一下显示自己的不甚经心。

　　但这一点停顿却足够李宁玉诧异地打量她，也没有错过顾晓梦眼里的兴奋。李宁玉很快便释然了，并且以为顾晓梦因为有跟她学习的机会而兴奋。

　　李宁玉向顾晓梦望了一望，微微笑道：“那就这么定了。”

　　李宁玉一笑起来，那严肃到令人难以接近的感觉便消失了，显得十分温柔美丽。她本来就肤色白净，面容姣好，此时在窗外斜斜射进的昏黄光线下显得更加眉清目秀。顾晓梦看着她逆光下的精致脸庞，忽然间觉得心底十分柔软，一点冲动让她脱口而出道：“李姐，你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李宁玉又一次愣住。

　　她本性跟“冷漠”这词其实毫不搭界，只是迫不得已的掩藏（笔者经顾老曾证实，李是红色政权的特务），这时候被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同性这样夸奖，心里又恼火又开心，刚柔和下来的表情一时又不好再板起来，左思右想竟然微微张着嫣红的薄唇，不做声了。

　　顾晓梦说完便后悔自己鲁莽，只好仗着自己塑造的大小姐性子，豁出去笑道：“李姐你别在意。哎，我这个性子实在改不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就觉得特别亲。”

　　她大大方方走过去，亲昵地坐在李宁玉身边，真挚而单纯地看着她。李宁玉心想，果然是个小丫头。心里便松了松，只是淡淡说道：“走吧，不会要你从今天就开始的。”

　　顾晓梦却没松开挽着她的手，反而靠得更近些，笑道：“从什么时候学，拜师礼也是一定要有的----晚上一块儿出去吃饭吧，李姐？”

　　说着，一只手又抚了抚自己的头发。

　　就听李宁玉略思考了一会，然后点头道：“好。”

　　*
　　“你就这样认识了李宁玉？”我问。

　　“何止是认识。简直是曲意逢迎。”顾老笑呵呵道，“第一次见面，我就贸然去讨好自己的上司。事后说起，被我父亲责备了好一顿。”

　　“李宁玉怎么会答应您的邀请呢？”我问，不解于同样身为特务的李竟然这样不警觉。难道这才是最后她失败的原因？

　　顾老爽朗地大笑起来：“她怎么会不警觉。她的警觉性连我都服气----那天的晚饭，我们居然是各自付账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