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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麒麟代抽可以十连出金吗(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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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何再次捧起手机看了看,虽然还不太熟悉用法,但还是能确认这玩意已经断了信号,变成一块板砖。
“近来淞蓟有帝流浆,路上请多留意。”最后一条来讯如是写道,寄何的回复旁边则挂着个红色叹号。
他对着手机愣了一会,屏幕自动熄灭,映出一张俊秀青年的面孔。
提醒虽然有用,但显然来得有点晚了。
寄何四下望去,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朦朦胧胧,像水中不够真切的倒影。他站在一段像是人工修筑的石板小路上,身边的花木锦簇却虚无。
他试着伸手去碰面前植物巴掌大的叶片,确实接触到了实体,触感却如同水般稀薄。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折射,这片叶子轻颤着,叶面上一闪而过的反光犹如涟漪。
显然,这也是倒影中的伪物。
寄何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比这些影子更凝实的东西,除了搜寻之后,他在灌木丛下发现一只画眉鸟。鸟儿的褐色羽毛有些凌乱,双眼紧闭,脚爪蜷缩,昏迷得非常彻底。
是只刚刚生发灵智,其他方面和普通动物没什么两样的小妖。不知受什么惊吓昏了过去,才被寄何捡到。
——于是现在被困住的倒霉蛋又多了一个。
寄何倒是不急,但对自己的时运不济还是有点惆怅。他从灵界出发前往人界,通过灵脉移动本来是个便捷的方法。天生对灵力有极高亲和的灵兽能越过现世与灵脉在空间上的隔阂,随其走向往返行动。
可寄何的运气似乎对此有所异议,于是他即将到达目的地时,遇上了“涨潮”。
过多的灵力超出了灵脉通常的容量,有时会溢出形成支流。这种情况只会维持一时,一旦灵力的溢出开始减弱,这些短暂形成的岔道就会断流。
而寄何,他刚好走错了道,又没能在断流之前返回,变成了一条困在仅存的小水洼里的鱼。
或许这个空间会有出口?但想找到恐怕需要一点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
现在想这些没用,他只能等待这个不稳定的空间自行消散,就像一只肥皂泡会随时间破裂,“啵”地一下,他就重获自由了。
希望这个过程不会太久,寄何想,别耽误了去妖管局报到。第一次离开族群独立生活就遇上这种事,可能他出门前真该找族中长老算算运势。但转念一想,从小到大长老们的批命他基本没弄懂过,那些字词颠三倒四模棱两可,不仅挑战他的文学素养,还质疑他的思维能力。
如果他再去问,那几个白胡子老头也只是拍拍他的脑袋,带着宛若神棍的高深神情笑而不语。
……老谜语人了。
反正也无事可做,寄何找了个地方坐下。影子般的景观石块看着不太牢靠,实则还没有背离它的物理性质,可以充当座椅。
他搓着不需要联网的贪吃蛇,思考自己还要等待多久。不过随着蛇身越来越长,他的注意力也随之集中——
因此完全没注意到有东西从上方凭空出现,拇指大小的一个,直冲他脑袋而来。
“嘣”地一下,寄何手一哆嗦,像素蛇咬上了自己的尾巴尖。而砸在他头顶的东西二次起跳,这回不偏不倚掉在他手里。
透明塑料包裹着晶亮的小球,看标签似乎是一颗,糖果?
……还是水蜜桃味的。
从哪儿来的?寄何仰头张望,并无发现。或许只是今天的第三个倒霉蛋。
乱扔垃圾总归是不太好的,但还没等寄何暂时把糖放进口袋,上方忽然传来声音,疑似第四位受害者带着巨大的动静出场,登台方式是一头扎进寄何身后的树丛里。
幸亏她一来没有砸在寄何头上,二来从最后的声音判断,好歹不是硬着陆。
寄何到达事故现场,少女样貌的妖怪已经好端端地站着,正和勾住她头发的树枝斗智斗勇。天知道那些倒影怎么在这时候无比结实。
虽然这家伙发型乱成一团,但耳后支楞出的青色飞羽依然显眼,正是羽族共有的特征。不过此时此刻暴露在外,很有些被吓炸了毛的嫌疑。
付出几根头发的代价之后,这只羽族也就是妆尘从树杈子里挣脱出来,抬头就看见面前想要帮忙但插不上手的寄何。一个人悄么声出现在自己附近显然是种惊吓,虽然理智告诉她那只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哥。但妆尘还是一蹦三尺高,差点重新撞回树里去。
寄何也是看得一愣。
倒不是因为妆尘的神经兮兮。在一瞥之下他发觉这个羽族少女有双紫色的眼瞳,惊愕间睁得圆圆的样子莫名让他感到一丝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但对方的表情不像是认识他。
这种感觉用人类的说法应该叫“即视感”?妖怪也会有即视感吗?
寄何不知道,也没空多想。他和前面的少女面面相觑已经太久了。
他斟酌了一下,轻声问道:“你不要紧……吧?”
*
片刻之后,两个光荣被困的家伙分别坐在石头两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妆尘一边把炸起的发梢和羽毛勉强抹平,一边跟寄何抱怨:“你是不知道那湖下的空间居然还有一部分保持着水的性质,我差点给呛死!”
“但那只是普通的水吧。”似乎不太可能对他们这种妖怪构成影响。寄何没有把话说完。
妆尘抬头望天,神情丝毫不见羞愧:“我一个火属妖怪,不会水也很正常吧?”
她说得有些道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没等寄何抓到破绽,妆尘已经另起话头:“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被关住的,在这里有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比如一只小妖?”
说完她可能觉得这话有些查户口的嫌疑,低头从风衣衣领内翻出一块玉牌,四角阳刻花蔓纹饰,居中是职位姓名。
“妖管局,巡察司。”她把玉牌递到寄何跟前。
……妆尘。寄何默念一遍上面的名字。
“我是要去妖管局报道,另外……”他拿出昏迷的画眉,那颗糖果也被顺便带了出来。
妆尘咋呼着“就是这货”把鸟接了过去,自然也看到了那颗被她扔去探路的糖:“这个也掉到你这边了啊。”
寄何想了一下,摊开手掌:“这是你的?呃……还你?”
“一颗糖而已,你吃掉吧。诶等等,你刚才说去妖管局干啥?”
“报道。”寄何老老实实地回答。
妆尘那对忘记收回的青色耳羽抖动一下,向后收拢了些,显现出一点认真的样子。到刚才为止她都没有认真观察面前的青年,细看之下她才发现,虽然这人的修为和气息似乎不强,可自己居然看不穿他的本相。
当然,如果一定要知晓对方的本相,她也自有办法。不过在对方没有放出可供辨认的特征时强行看破,对于妖怪们而言算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
寄何见她像是愣在当场,只能出声询问:“……怎么了?”
妆尘心知不好,但嘴比脑子更快:“就是在想你的本体是……啊不不,我不是这意思!”
她迅速捧起那只画眉,欲盖弥彰地往旁边挪了挪,强行转移话题道:“你吃糖嘛,吃糖。”
鉴于她溢于言表的慌张,寄何把那颗糖塞进了嘴里。
糖当然只是普通的糖果,不知什么时候被妆尘揣进了口袋,因为过于平平无奇的味道,一直没被吃掉。其中的果味自然也和真正水果无关,按照寄何对人界知识的预习,应该来自名叫香精的人类产物。
不过,人类的糖应该是这种味道吗?感受着糖球在口腔里化开,他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有点奇怪,他此前的生命里和人界交集甚少,从未尝过这些东西。
没有对比,哪来的应该。
但这些念头只是短暂地在寄何脑袋闪过了一下,很快便消失了。
一边的妆尘还在摆弄那只画眉鸟。寄何看着她给那倒霉小鸟梳了两下毛,观察有无外伤,顺手捋掉一根半断的尾羽后把整只鸟肚子朝上摆好,拍照留证,然后把它揣进个小袋子里。
……感觉接下来就要入土为安了。
当然事实并不如此,那袋子大约是个能容纳活物的简单法器。
妆尘收好袋子,发现寄何还在看她。这鬼地方没有信号,她甚至不能靠拿出手机装模作样翻两下来糊弄过去。只能尬笑一下,随手扯了片草叶子在手里揉着:“哎呀,这草可真草啊……”
寄何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缓解气氛,他想了想,决定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你问本体的话,其实我是……”
正在装模作样研究草叶子的妆尘动作一顿,耳羽感兴趣似的翘起。
寄何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最后两个字在舌上打了几转才念出来:“……麒麟。”
话音刚落,妆尘从石头上掉了下去。
“你说啥?!”
她一骨碌爬起来,开始围着寄何打转:“麒麟?真是麒麟?不是诓我呢吧——”
寄何作为瑞兽麒麟活了几百年,还是头一回被人质疑他的“祥瑞”身份。是以他僵着被妆尘打量半天,终于想起表露一些特征。
他略微闭了闭眼再睁开,原本与人类相仿的眼瞳变成了另一幅模样。瞳孔拉长竖起,虹膜的色彩层层褪去,变得极浅而剔透,像一对透光的琉璃。
妆尘哇哦了一声,她盯着这对宝石般的眼睛欣赏半晌,忽然如梦初醒。
“不对,我也不知道麒麟眼睛长什么样啊。”她两手一摊,“长到现在我还没这么近看过活的麒麟呢。”
“不过应该也没人会撒谎说自己是麒麟……毕竟你们真的蛮稀罕的嘛。”她回到石头上坐下,托着腮上下打量寄何。
这家伙眼珠子滴溜转着,显然有很多疑问。没等寄何开口她就接着往外倒:为什么要来妖管局?在灵界呆着不好嘛,听说麒麟族那边环境可好了虽然我没去过……
寄何一个没留神,她就已经说到自己是因为不给局里干活就要回去听家里唠叨啦才把合同多续了几年不过人界的生活还挺好的在这儿呆着也不错等等等等。
寄何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插话的间隙:“其实我就是想出来看看,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妆尘闭嘴了,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努力工作就要回家继承上亿家财的富二代。
“可是,麒麟诶……这么稀罕又是祥瑞,完全没必要来局里打工嘛。”妆尘暗自咕哝了一句,忽然想起点什么:“对了,听说麒麟的运气都很好,是真的吗?等出去了能不能帮我抽个卡?”
这问题冷不丁戳到了寄何的心窝,虽然他不知道“抽卡”是什么意思。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的与众不同之处,正想开口澄清。
倏忽间,迎面似有一阵风吹来。拨乱了倒影,吹散了雾。
寄何突然觉得身下一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顺从重力掉了下去。
妆尘只感觉有人在她眼前暂时蒙了帘又揭开,没睁眼就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往身边定睛一看,人没了!
她坐着的大石头已经变成景观道旁路灯下的一条长凳,幻象消去,她坐在长凳边上也算稳当。
但另一个人就……妆尘往凳子后面一探头,是块有些坡度的草坪,寄何正拍着衣服上的草梗慢慢走上来。见她往这边看,对她勉强笑了下。居然一副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妆尘:?
不是说麒麟的运气都好到因果律武器的程度吗?
难道传言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