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海市与蜃楼（下） ...
-
天际间出现了一道光，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慢慢地那道光渐渐长大，照亮了它周围的云彩。
石兰细密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有些迷茫的双眸。她呆呆地看着天空的白光，眼睛的焦距渐渐凝聚，她回过神来，晃了晃头，站起了身。
突然，脑子一阵刺痛，石兰捂着脑袋，脸色苍白蹲下身。她紧咬嘴唇，以免痛苦的呻|吟吵醒身旁的两人。破碎的画面，模糊的身影，看得见却听不见。
这阵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石兰的冷汗已浸湿的夜行服，沾湿墨发。石兰缓缓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子，她抬起闪烁着某种不知名光芒的眼眸看向远方。
蜃楼……
刚刚那是“石兰”的记忆，除了有关蜃楼的信息，“她”模糊的记忆再多没有告诉她什么确切的信息。正如之前的猜想，蜃楼果然是嬴政为了寻求长生不老药而准备的，心中也隐隐知晓了自己为什么会对蜃楼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而且蜃楼今晨……将会出现。去往蜃楼的那些人，也将会出现，
为什么不直接把记忆都给我呢？这样也就罢了，为什么每次恢复记忆脑袋都那么痛！石兰不由得再一次想起这个问题。甚至此时有些恼怒，如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我的话，我也不至于那么茫然被动……
石兰转头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天明和少羽，然后一个跳跃跳上屋檐角。
高处不胜寒，就连吹过的微风都显得有些寒冷，让被冷汗打湿衣襟的石兰不禁打了个寒颤。可却也因为这寒冷，将石兰心中的恼怒吹离了些，火气渐渐降了下来，心里高涨的情绪消退却又逐渐衍生出了低沉的晦暗——无奈、委屈。它们在心底发酵蔓延，把心涨得满满的，可心里却又感觉空落落的。这感觉渐渐上升蒙住了石兰的眼眸，如同飘渺的雾气久久消散不去。
石兰低头看向天明和少羽。天明枕着少羽的腿当枕头，留着口水，不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少羽姿势优雅得体，他垂着头闭上眼眸，表情一如他的性情般沉静。
石兰苦笑了一下，望向天际。等到头脑慢慢冷静下来，思维似乎变得清晰起来，她终于恢复了平静。看着这样的少羽，石兰不禁想到，这样的项羽……怎么会输给刘邦那家伙呢？还有——这两个人，为什么那么晚还不回去？
回想起之前在岸上看到这两人，似乎也对蜃楼感兴趣的样子。难道他们也是为了蜃楼？不对，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蜃楼的秘密才对，甚至都不知道有蜃楼这种东西。应该是碰巧吧。
石兰伫立在屋檐角之上，任由微风吹拂，荡起了直顺的墨发飞扬。她双手抱胸，表情冷淡，平静的眼眸直视前方，看着那抹晨曦将天照得越来越亮。
她在等。
等蜃楼的出现。
“呜——呜——”突如其来狼嚎声惊醒了少羽，他迅速睁开双眼，看了看四周，随即便感到腿上的压力。低头一看，果然是天明这小子。天明抱着少羽的腿像枕着枕头一样，嘴角挂着快要流下的口水，少羽无奈叹息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看向那屋檐角。果不其然，他找到了人。
那身穿夜行服的女孩站在高高的檐角，浑身散发着神秘而又清冷的气息。秘密，秘密，秘密……除了名字以外都是秘密，是个完全捉摸不透的人。
我认为她冷漠，她却拼命救我；我认为她充满疑点，她却始终用清澈和善的眼眸看着我。当初她在小圣贤庄留下了蜀山的符号，她是蜀山的人？她又为什么要在小圣贤庄留下那些符号？她究竟是什么人？会有可能是敌人吗？
少羽看着石兰，出了神呆住了。
我希望，不……
远处红色的灯光映入石兰的眼帘，如同天上闪烁的点点繁星，数量极多。石兰眼眸光一闪，低声说道：“他们来了。”
石兰的突然开口惊醒了少羽，让他猛地回过了神。少羽顺着石兰的目光望去，问道：“谁来了？”
“登上蜃楼的队伍。”石兰双手抱胸，平静地说道。她觉得让他们知道蜃楼也没什么事。
“蜃楼？”少羽一愣，眉一挑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石兰低下头看着少羽，依旧昏暗的夜色的看不清她嘴角的笑，她故意问道：“你们不是为了蜃楼而来的？”
少羽目视前方，藏住了里面的深邃和沉思，沉默地思忖了半响，他勾起微笑，抬起头笑道：“哦，你也是啊，不过我们查了很久，一直没有结果。”
石兰眼中一抹笑意稍纵即逝。她身影轻灵如燕，一个闪身跃下檐角。她低着头墨发挡住了少羽的视线，忍着差点要笑出来的表情，石兰抬起头看着一脸坦然的少羽，轻言轻语地说道：“马上就有结果了。”
“呜——”那狼嚎长啸一声，吵醒了口水直流的天明。天明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带着困倦迷糊的声音问道：“什么声音啊？”他慢慢坐起身，睡眼朦胧。
“小子，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口水都滴到我衣服上了。”少羽看着天明那一副睡得舒服至极的样子，微微挑眉，看了一眼自己微有湿痕的裤子调侃道。
“嘘——”石兰伸出手指抵唇，做出一副要让他们安静的姿势。那些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是被发现就糟糕了。
天明已经清醒了，他与少羽、石兰对视一眼，三人一同探出头来看着不远处的景色。
此时，天虽已开始发亮，亮度却依旧不够，底下的桑海城依旧被一片晦暗所笼罩。大片的浓雾将眼前的景色遮挡住，让人看不真实，只能隐隐听见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和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蓦地，一个红光出现在那浓雾之中，随即而来的是大片大片的点点红光，而红光旁便是一个个黑色的身影。
他们渐渐显露出身影来，竟是一群一群提着灯的少年少女。他们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看起来像是侍童侍女，虽少女们的脸上都蒙着面纱，但不难看出这些少年少女个个样貌清秀。他们四个为一列，脚步整齐，动作一致，如同一个人复制黏贴出来的。那一排一排的提着灯笼的少年少女轻缓地走着，随行的更有骑着马，身穿盔甲的将士在旁守护。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天明蹙起眉头轻声问道。
“仙童仙女。云中君说他们是为了将来侍奉仙人而准备的。”石兰说道。而在说到云中君时，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要不是这个人……
“云中君……？”少羽垂眸，轻声低语。
石兰听到少羽的低语，注视着人群，一人的身影闯入她的眼眸，她微微将身子后倾，以免被他发现，轻语：“来了，就是那个人。他就是蜃楼的船主。”
少羽也收敛了向前倾的趋势，眼神定定地看着随之而来的人。那是正是石兰所说的——云中君。他身穿蓝白衣，端正坐在轿子上，由之前追击石兰等人的黑衣傀儡抬着。轻纱将轿子笼罩着，让人看不清坐在轿子中那人的脸。
然而下一秒，少羽的视线便被那高高竖立，写着“秦”字的大旗吸引了。他顺势下望，看到了让他的一生都无法原谅，憎恨至极的人。
“是蒙恬的黄金火骑兵！”少羽咬牙切齿地说道，瞳孔都在愤怒地颤抖。
“就是那个杀了你爹的坏蛋？！”天明侧头，看着少羽问道。
石兰看了天明一眼，这两人……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少羽没有说话。他瞋目，怒发上指冠，紧紧咬着牙，原本沉静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眼眸中尽是阴冷的眸光，充满杀气，拳头被紧紧拽着。
石兰垂眸侧目，看着他颤抖的拳头，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项羽的忍耐力似乎……
突然，上空传来一声鸟鸣。
是机关鸟？！
三人一听，也只能先是放下心中的各种心思，快速俯下身子，躲到屋檐下躲开机关鸟的视察。
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开始布满了盘旋飞翔的机关鸟。
有一群人站在不远处，显然是在迎接这些即将登上蜃楼的人。以扶苏为首，他的左边依次是李斯、楚南公和公孙玲珑，右边是星魂、大司命和少司命。他们身后则是一群拿着长矛的士兵。
天明看着扶苏，脑中一副画面闪过，随即说道：“这个人我认识！”
石兰自然也看到那群人，但她此时的心思并不在这，她的心思全在蜃楼上，仔细观察着四周后突然她眼眸微微睁大，眼中兴奋闪过，她轻声提醒道：“出现了！”
天明少羽随即望向石兰所视之处。
浓雾渐渐散去，太阳也渐渐升起。火红的光线照亮了海平面，将旁边的云彩和天空都浸染成绚丽的红艳。突然，海上浮现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巨大船影，如同沙漠的海市蜃楼一般。但不消半刻，那飘渺的船影便变成实物，将那火红的阳光挡住，但几道不甘示弱的光线依旧发散出去。这些光线从红变成金黄，像是有万丈光彩，将那楼船衬托得如幻如梦，高贵华美而又神秘莫测。
“这是？！”少羽。
“这是？！”天明。
石兰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美景，说道：“没错，这就是蜃楼。”
而此时，不知有多少人与石兰等人一样，都在默默地注视着蜃楼。
仙童仙女们依旧轻缓地走着，又一个轿子抬过天明的眼前。突然，那轿子里熟悉的身影令他呼吸一滞，虽然她变了服饰发型，坐在蒙着轻纱的轿子上，脸上甚至还带着面纱，可他还是认出了她——高月。
少羽忽然感觉身旁的天明急促的呼吸，他看向天明，却见他瞪大了眼眸，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轿子。他的嘴唇发颤，刚呼出一个名字——“月儿！”便被少羽按住了肩膀，制止了他。
“天明，不要！”
石兰听到声响，转头看向天明少羽。顺着天明的目光，那个坐在轿子上的这个女人，是月神？石兰将视线稍移，便看到了月神旁边的女孩。她就是天明嘴中的月儿？
天明身子开始发颤，瞳孔颤动。他看着轿子里的高月，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当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被抓走，如今，再次见面时，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连呼叫她的名字都做不到。
他不甘心！
“月——……”他高呼的声音被少羽截住，少羽紧紧捂着天明的嘴，神情慎重严肃，“别冲动，你现在救不了她。”
天明浑身颤抖，他知道，他知道自己不该叫她的名字，可是……可是……
“唔唔唔——”
他不甘心！不甘心！他想发泄！发泄自己的不甘、痛苦、愧疚。为什么自己现在还是这样无能！为什么自己还是只能看着自己的朋友陷入困境无法伸出手帮助她！！
“天明，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看到自己最思念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靠近，甚至不能和她打招呼。”
石兰侧过头，看着天明逐渐渗出泪水的眼眸，心情也沉重了下来。在她心里，天明本该是开心大笑着的孩子，而不是现在这个伤心的小孩。
“但是，无论有多么难过，此时此刻，你必须忍受，只有这样我们能找到她，才有机会救出她！天明，你明白吗？”
天明往常乐观开朗的眼眸不复存在，此时这双眼眸充满了悲哀和痛苦。他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在脸颊上流淌，他忍着心中的不甘心，缓慢而又艰难地点了点头。
少羽松开了紧捂着天明的嘴，表情也有些凝重。他拍了拍天明的肩膀，似在安慰正压制哭声，痛哭的天明。
这时，那座轿子正缓缓地从他们眼前走过。
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压抑伤感，石兰垂下眼眸，感觉自己无法再呆着这样的气氛下了。她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天明和少羽，然后瞬间消失了身影。
她没有看到，少羽转头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表情凝重。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海市与蜃楼（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