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夏》萙肆叁

25、分离

　　雨丝淅淅沥沥的砸下来，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
　　深夜寂静，被强压下的情绪翻滚袭来。
　　凉夏急急的跑过去，将他整个人罩在伞下。
　　江涉浓黑的眼睫低垂着，唇线抿直，他们挨的不近，她却感受到了炙热的温暖感。
　　凉夏盯着他的脸，一眼不眨的和他对视。
　　她的眼圈开始泛红，渐渐的，鼻子酸涩扯得耳膜空鸣周身发麻。
　　低垂着脑袋，小手探过去拽住了他衣服的下摆，拽的很紧，
　　眼泪啪嗒掉下来，混入满世界正在下坠的雨滴里。
　　“哭什么？”
　　江涉直直盯着她，伸手抹干她眼角的泪。
　　连绵细雨没有停的征兆，凉夏被江涉拥在怀里，感受到他周身散出的温热气息，一点也不觉得冷。
　　“江涉。”
　　像是想确认他人的存在，凉夏唤了唤他的名字。
　　“嗯。”江涉应了一声,给她回应。
　　凉夏将脸埋进江涉的肩膀上，试图让情绪平复下来，“黎璃说你下个月就要出国了。”
　　凉夏声音带着颤，心里是难以言明的委屈，“可我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如果不是黎璃......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江涉心疼的要命，低头安抚性的吻她的头，“对不起...凉夏，对不起。”
　　艰难的开口，剖析自己，“我很想来找你，我想让你等等我，但又觉得让你浪费大好的光阴来等我这个混蛋实在是一件不值得的事情，可我就是这么自私又混蛋，我不想你放手，更害怕你对我失望。”
　　她哽咽着，胡乱抹了抹眼泪，压抑不住的哭腔道：“我找不到你。”
　　江涉愣了愣，“什么？”
　　凉夏停顿片刻，极轻的叹了口气，努力稳住声音：“那天你离开，不过一会儿我就想找你，可是我联系不上你，你好像要把我丢下了。”
　　“江涉，我很害怕。”
　　天际繁星点点，一轮皎洁圆月挂在上面，洒下白盈盈的光。
　　江涉很快摇头，语气染上几分急迫,“不是，是我的错。”
　　是我犹豫不决，理智知道没有理由让你等我，可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对你放手。
　　“凉夏，我想说，能不能等等我，可我不能确定，这样自私的决定会不会让你的未来难过。”江涉语气很轻很轻。
　　凉夏泪水止也止不住，她抱着肩膀轻颤，“你不能替我做决定，我拥有孤注一切的勇气，和你在未来相遇，你为什么连一步都不敢再向前迈了。”
　　眼泪滑下来, 被他的拇指温柔拭干。
　　她抽噎了下, 眼圈微红, 断断续续的问：“不能联系我了吗？”
　　他低头看她。盯着她的脸，语气放慢：“这是我父亲的要求，他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信守承诺，他看到我的诚意，才会觉得自己的退让是有价值的。”
　　“凉夏，我不能让江家人伤害到你。”
　　凉夏垂下脑袋，轻轻的咬了咬唇，紧紧的抱住他：“要是，我以后再找不到你……怎么办。”
　　江涉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又将拇指盖在她眼睛上。
　　凉夏顺从的闭上眼，听他温声说：“我会找到你的。”
　　“你走的那天，我不会去送你的。”
　　“好。”
　　“在外面，也不能忘记我。”
　　“一定。”
　　“我会乖乖照顾自己，你也是一样。”
　　“我知道。”
　　“江涉。”
　　“嗯。”
　　“我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低头看她。眼神太过灼热，两人的视线交汇，雨滴有节奏的串成漫天的水帘，是安静又嘈杂的白噪音。
　　喉结轻滚，他说出的声音低哑：“我爱你，凉夏，我爱你。”
　　凉夏怔怔的看着他。
　　耳膜像是短暂失灵，夜晚很冷很冷，雨水溅在手背上冰冷刺骨，可却有团火顺着心口一点点燃烧起来。
　　从脖子暖到耳骨，温湿了眼眶。
　　这不算江涉的首次表白，落后于行动的言语，如此坦荡又热烈的对她说爱。
　　“爱”这个字，是个沉重的字眼，他需要付出比喜欢更多的勇气，更是一种需要承担的责任。
　　凉夏的心口砰砰跳，热热的发麻。
　　现在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一个属于她和江涉的未来。
　　于是对明天开始有了期盼。
　　*
　　之后江涉和凉夏再没有碰过面。
　　江涉离开的前一天，凉夏没在家呆着，和父母说好之后，去了余锦书家。
　　什么也没有做，余锦书破天荒的安静下来。
　　陪着凉夏熬了很晚的夜。
　　虽然没问，但凉夏总是能从黎璃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比如江涉的离开，
　　比如江涉的航班。
　　江涉离开那天，凉夏并没有设置闹钟，可潜意识里还是在清晨清醒过来。
　　晨光熹微。
　　余锦书父母做好了早饭的香味已经从门外传来，凉夏一点胃口都没有。
　　飞机划过A市的天空，留下长长的一段痕迹。
　　余锦书端着早餐进来，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夏夏，不然去送送他吧，现在去还来得及，我陪你。”
　　凉夏沉默良久，只淡声道：“说好了不去的。”
　　十点，飞机起飞的时间。江涉乘坐航班带着凉夏最热烈的青春，去往了大洋彼岸遥远的地方
　　余锦书给窗户打开一个缝隙，让房间换换气。
　　很奇怪的，这次的风无法吹干眼睛，连脸颊都很潮湿。
　　她像淋了一场滂沱大雨，心也跟着湿了一片。
　　凉夏忽然说了一句：“冬天到了啊。”
　　余锦书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回道：“冬天早就到了，是不是冷啊，要我关窗户吗？”
　　凉夏摇头，“不用。”
　　她只是想到了江涉。带给她的是炙热的浪漫。
　　只是狂风将这片炙热吹走，她在遗憾，夏季的浪漫未免太短暂了些。
　　*
　　江涉走后不久，先前引起大家热议的关于他出国的消息便渐渐沉寂下来，大家重新被扑面而来的成堆作业和学习压力压没。
　　凉夏更加的沉默，可是却格外认真的学习。
　　结果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努力，她的成绩稳步上升，最终保持在年起前十的大榜上面。
　　黎璃从申请报考的艺术院校成绩要求也很高，从艺考分数线祖国之后，很快全身心投入高三最后阶段的复习之中。
　　余锦书陪伴着凉夏，比以往更加努力的劲头来专攻学习弱项，，没有江涉在，每次考试都挂在红榜第一名的位置。
　　徐之远目标明确，黎璃附近最好的大学就是清大，商学院的分数不低，也一改往常的态度，尽可能的提高自己的成绩，不容许一点差错。
　　秦霖已经决定听从家里的安排出国留学，雅思考试给他的压力也不小。
　　时间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儿，以前总觉得一天很长，白天黑夜都漫漫，掰着手指等放假的日子，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大家都希望时间能慢一些，再慢一些。
　　黑板角落里的倒计时，红艳艳的个位数，扎眼的很。
　　考试前一天，老师没有再催促大家继续查漏补缺。
　　高一高二的学生们自发的出现在教学楼下的场地里，大家拿出手机开启闪光灯。
　　校园广播循环播放着“勇气。”
　　楼下有学弟学妹大着胆子喊道：“学长，学姐一定要梦想成真。”
　　老师给每个高三生手中都放了一个写了自己最想去的大学和专业的纸飞机，大家围满了教学楼每层的走廊，还有楼下的空地。
　　“我要考C大!“
　　“黎璃要过舞蹈学院的文化分数线!”
　　“华大中文系!”
　　“XX大学的新闻系!“
　　这场喊楼活动直到夜幕垂坠,将学校笼罩起来，才在大家扔纸飞机的高喊中结束。
　　一声声拼尽全力地呐喊像在跟高考宣战。
　　在空中盘旋飞舞的纸飞机承载着一个个沉甸甸的梦想
　　六月份，盛夏已至。
　　天气干燥炎热，教室里的空调一整天都不停歇地吹着冷气。
　　时间在笔划在试卷上的沙沙声中滴滴答答地流淌而过。
　　教室内安静地落针可闻，空调一直运转着，冷气吹到每个角落。
　　窗外阳光炽烈，繁茂的树荫下，夏蝉不知藏在哪处地方，不知疲倦地叫着。
　　两天的高考时间眨眼结束。
　　最后一场英语考完，各个考场的学生蜂涌而出。
　　此前安静的学校瞬间变得热闹沸腾起来。
　　“毕业啦!”
　　“我解放了!”
　　“我们毕业了! ! !”
　　有同学一边扔东西一边高声欢呼。
　　几道身影跟风赛跑，竭尽全力追逐着黄昏下的夕阳。
　　凉夏轻呼一口气，高中生涯总算落下了帷幕。
　　凉夏拿出手机点开最顶上的对话框。
　　“我考完了。”
　　不出所料的没有回复，半年的时间足够让一段感情淡薄下来。
　　凉夏固执的坚信和江涉的约定。
　　他们太年轻了，因此不够强大，所以为了哪个未来，两个人都在不同的地点一起努力，奔赴同一个终点。
　　秦霖不需要高考，早等在这天考试结束，约好了黎璃他们今天晚上要一块儿庆祝终于脱离高中苦海，就连位置都提前订好了。
　　秦霖心大，掐着点给凉夏发了邀请，
　　彼时凉夏正在操场。
　　和余锦书一起坐在看台上，目光不知道落在哪儿，或者只是在发呆。
　　看到邀请时，凉夏问了余锦书的意思。
　　“无所谓啊，夏夏，你去我就去。”
　　凉夏最终还是决定去一下，也算好好给高三告个别。
　　骤然放松，几个人里面成年的不少，都点了酒决定放肆一下。
　　最后喝的东倒西歪，全靠几个女生给他们送回家。
　　黎璃最后上车前，很轻很轻的抱住了凉夏，她说：“夏夏，虽然我不知道你最后和江涉的结局怎样，但至少，我们永远是朋友。”
　　凉夏知道她担心，轻轻的拍了拍黎璃的背，很温柔很坚定的回复说：“我们都会好好的。”
　　黎璃眼眶红红的，被徐之远拉着离开了。
　　不过半个月，是放榜日。
　　凉夏查分数的时候紧张忐忑到敲键盘的手指都在抖。
　　在页面加载了很久才出来，出来的那一刻，凉夏看到了自己的总分。
　　708。
　　是她高三这一年来考的最好的一次。
　　宋父宋母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凉夏咬住下唇，眼睛酸酸胀胀的，又想哭又想笑。
　　她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清大医学院，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