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teen-风起时想你》新水

39、退伍

　　徐明浩在公司楼下愣了会神，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这部手机的电话卡一直没换过。
　　虽然从两年前回国后就没再用，但他还是会定期拿出来充充电，手机里未接来电和短信的红色数字格外醒目。
　　他一点都不奇怪这个号码为什么没有欠费中断，定期缴费成功的短信也算是一种确认彼此都好的暗号。
　　“您好，请问哪位？”徐明浩犹豫着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是徐明浩先生吗，还记得您两年前在我们这里登记的房子吗，之前一直联系不上您，请问这个房子现在还在吗，我们这里有位先生想看一下。”
　　“哦，还在呢。”
　　“那太好了，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约个时间带人过去看一下。”
　　“这两天都可以。”
　　挂掉电话刚要给崔胜澈发信息，还没编辑完对话框里就弹出了他的消息：明浩，不好意思，要看房的那人说已经定了别的房子，我再帮你找找其他的。
　　“没事哥，正好有人联系我。”
　　巧合来得太突然，让徐明浩有些狐疑，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跟中介约了时间。
　　这两年日子过得太紧绷，突然放松下来反而不知道要做点什么，难得给自己放这么长的假期，就当是来散心的吧。好事多磨——他这样安慰自己。
　　当中介带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徐明浩摇着头叹了口气，非要玩这种小孩子的躲猫猫游戏。
　　果然让他猜中——站在门口的金珉奎又恢复了往常的嬉皮笑脸，好像那天晚上痛苦难过的是另一个陌生人。
　　他完全不顾徐明浩幽怨的眼神，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煞有介事地摸摸这里，敲敲那里。
　　“嗯，装修还可以，就是空间有点太小，价格还能再谈谈吗，房东先生。”
　　他还开始品上了。
　　“金珉奎，别在我这装傻充愣。”徐明浩看他这幅样子好气又好笑。
　　一旁的中介看着两张青黄不接的脸尬笑：“原来两位认识啊。”
　　“不认识。”“认识。”
　　几乎是同时的回答让中介更尴尬了，傻子也能看出两人之间有过节，于是他赶紧装作有事先走一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缠进这种熟人的官司里可不好抽身。
　　“你看看，把人家中介都吓跑了。”
　　金珉奎毫不客气地瘫在了沙发上，他两手抱在脑后抬了抬眉毛，冲站在客厅中间的徐明浩挤了挤眼。
　　徐明浩双手抱在胸前斜了眼门口，拉下脸开始赶人：“赶紧走，别在这儿给我耽误事。”
　　不说还好，一说金珉奎干脆躺下了，他两条长腿交叉着搭在沙发扶手上，还时不时地抖搂两下，看得人咬牙切齿。
　　“你到底想干什么，都两年多了还放不下吗？”
　　有些话不说还好，一说又牵扯出些旧伤新痛。
　　金珉奎这辈子就没这么纠结过，不论什么事情他从来都是想做就做，想要就争取，就算失败也会潇洒地挥挥手。但对徐明浩，他永远做不到他自以为能做到的自洽。
　　金珉奎决定继续装疯卖傻。
　　至少能多看他两眼，多和他说几句话，死皮赖脸又算得了什么。
　　“打住，你别联想太多，我只是想买点房产投资，碰巧看到你这套而已。”
　　“我过几天就回去了，别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
　　这个唯一的观众却不愿意配合他演下去，于是他变得像剧场里无人在意却偏执地想要证明什么的配角。
　　“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是谁，在我去海城的时候让父母去接我，回去一路上跟着我到机场，偷偷看着我什么都不做这叫有意义？”
　　金珉奎坐起来，他几乎要把头陷到胸膛里去了：“我知道我改变不了结果，但连做朋友都不行吗？”
　　徐明浩沉默。金珉奎说得对，和他相比，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个房子我是真的想买，不是一时冲动，在你回去之前我们把手续办了吧。”
　　“过几天我和硕珉退伍大家都去，你会来吗？”他又变成了那个小心翼翼的人，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徐明浩的背影。
　　徐明浩没有回头，但还是回复了他：“再说吧。”
　　“就当来看看硕珉，好吗？”
　　“我要回部队了，你好好休息，药箱里的药都是新的。”
　　门被轻轻扣上。
　　本以为两年已经够长了，但时间还是没能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放下。
　　徐明浩又联系了几家不动产中心，只提了一个要求：尽快处理。
　　他怕自己的不坚决会让两人重蹈覆辙，那样的痛苦再来一次，谁也经不住。
　　这两天看房的人倒是络绎不绝，却总是在最后关头出这样那样的问题，他怀疑是金珉奎在暗中搞鬼，但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疑神疑鬼。
　　“不要着急明浩啊，我回去之后帮你找找看，反正你签证时间还长，就在韩国多待一段时间嘛，我还想回去和你一起多玩两天呢。明天我退伍，你和大家一起来嘛。”李硕珉在电话里哼哼唧唧地撒着娇。
　　徐明浩无心地敷衍了两句：“我看时间吧。”
　　李硕珉音调马上高八度：“明浩啊，来嘛来嘛来嘛，你要是不来我多伤心啊，万一明天有记者拍到发通稿嘲笑我们怎么办，‘svt解散后物是人非，成员退伍无人在意’，你忍心吗？”
　　“哪有那么夸张？”徐明浩被他咋咋呼呼的语气逗笑。
　　“一定要来哦，我们等你。”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徐明浩最终还是去了，就当去看看李硕珉吧。
　　大家聚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崔胜澈突然说着要系鞋带，顺手把花递到了一旁的徐明浩手上。
　　“珉奎啊，硕珉啊，欢迎回家。”
　　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条幅被拉开，全圆佑掏出笛子、李知勋拿出单簧管、洪知秀甚至变出来一把吉他，大家连吹带谈的奏了一曲《回家》。
　　一群三十多岁的人干着十多岁的事。
　　尹净汉给李硕珉送上花，两个人还不忘给一旁的金珉奎使眼色。
　　他赶紧走到徐明浩跟前，扭扭捏捏的样子像个小孩：“这是给我的吗，谢谢。”
　　“胜澈哥准备的。”徐明浩看着周围这群不怀好意的人，无奈地把花交到了金珉奎手里。
　　“大家来拍个合照吧。”崔胜澈开始组织着大家排队形。
　　不知怎么的，排着排着徐明浩突然就到了中间，刚想给李硕珉让出位置，就被一侧的金珉奎拉住。
　　金珉奎的眼睛会说话，看人深情也就算了，连看狗的时候都能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来。
　　可能因为他们是同类吧，李老师曾辣评过。
　　他眉眼低垂望向徐明浩，目光里试探般的企求惹人怜。
　　还没等反应过来，徐明浩就被李硕珉连拉带拽的按在了两人中间，他俩退伍自己却成了主角。
　　“大家看镜头，三二一。”
　　快门按下的瞬间，金珉奎还是把犹豫了很久的手搭到了徐明浩肩上，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现在连最普通的接触都变得小心翼翼。
　　晚上的聚餐徐明浩没打算去，但碍不住有一群愿意张罗的队友，连哄带劝加逼迫，十多张嘴一个比一个毒。
　　大家对他和金珉奎的态度转变太快了，刚回来那天恨不能让他俩隔个十万八千里一句话不说，现在又开始死命把俩人往一块凑——餐厅里留给徐明浩的只剩金珉奎身边的位置。
　　“灿，你去那边坐。”徐明浩走过去摸了摸李灿的脖子，把孩子吓得抖了一激灵。
　　还没等李灿说话，尹净汉赶紧搂住他捏了两把脸：“明浩啊，就让灿和哥一起坐吧，好久没稀罕稀罕我们忙内了。”
　　徐明浩扫了一圈桌上的人，有的低着头，有的装喝水，有的装聊天，没有一个敢看他。
　　没办法只能坐下。
　　徐明浩今天没喝酒，他的胃和心情都不允许。
　　金珉奎却喝得醉眼朦胧，自从在餐厅坐下后，他几乎没再和徐明浩说一句话。
　　他只是沉默着一次次把酒杯送到嘴边，然后一饮而尽，连其他人的酒桌游戏都懒得参与。没人说什么，也没人去劝，他就这样默默把自己灌醉。
　　徐明浩看在眼里也一句话没说，没有身份也没有理由，他想喝多少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聚餐结束后大家又开始集体装聋作哑，没一个人愿意把烂醉的金珉奎带回自己家，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徐明浩。
　　“我带他回去吧。”
　　徐明浩懒得再去掰扯些有的没的，不能每次都因为两人把场面搞得太难堪，最后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金珉奎拉回自己家。
　　金珉奎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坐在一旁看着沙发里的人还没缓过气。
　　“明浩，不要走。”金珉奎突然翻了个身，险些要从沙发上掉下来。
　　徐明浩赶紧去扶，他蹲到地上把人往里推了推，却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愣了几秒钟。
　　“不要走。”他的手就那样毫无防备地被拉住，怎么挣也挣不脱。
　　他不是没见过金珉奎喝醉的样子，三十岁的人难道还看不出这种拙劣的演技。
　　“别装了，起来吧。”
　　没有反应。
　　“不起来是吧，我现在马上订机票回国。”
　　被识破伪装的金珉奎只能讪讪地坐起来，却还抓着徐明浩的手不放。
　　“放手。”徐明浩气到牙痒痒。
　　“明浩，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你先放手行吗，疼。”徐明浩看着被勒红的手腕嘶了口气。
　　“弄疼你了吗，对不起。”金珉奎反应过来一下子松开了手。
　　“想说什么今天晚上一次性说完吧，以后就别再这样了。”徐明浩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了他对面。
　　“今天搞的所有人都在看你眼色，你觉得舒服吗，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和大家相处，还是说你觉得我不需要维持和其他人的友情了。”这是他擅长的冷静语气。
　　“我只是想让大家帮帮我，我怕你不理我。”金珉奎嗫嚅着开口。
　　“都已经这样了，就别让自己更痛苦了。”徐明浩的声音越说越低，“酒醒了就回去吧。”
　　金珉奎思考了很久才站起来，他脱下了身上那件黑色短袖，胸前背后的一道道伤疤暴露在徐明浩眼前。
　　“入伍的时候大家都说海军陆战队太苦劝我不要去，但我还是去了。确实是挺狠的，天天在土里泥里滚，有时候训练一天都吃不上饭，战友们都打趣我一个明星为什么要这么拼。”
　　“这些伤本来应该能恢复得很快，但我就是故意不去管它，本来想身上的伤疤痛着，心里应该就没那么难过了，但这招好像也不怎么管用。”
　　他指着小臂内侧一条条集中但不仔细看就很难发现的疤，边缘已经完全泛白，看起来像是愈合了很久。
　　“那个时候他们说我抑郁了，但是我不相信，我觉得自己没那么麻木，就想用刀片试试，结果真的没那么疼。后来我开始瞒着所有人吃药，我怕你万一回来看到我那个样子会吓到。”
　　“每次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会想很多事，有些事想着想着就想通了，但有些事却怎么也想不通。”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又活了。”
　　金珉奎开始变得喋喋不休，好像要把积攒了两年的那些话统统吐露出来。
　　“这次我能更加确定了，我想要的只有你。”
　　现在的他像一个毫无感情的开关，打开后只有眼泪在直直地向下淌。
　　听的人看起来却比他更痛苦，徐明浩转身捂住眼睛，他的目光几乎要被那些赤裸裸的伤疤灼伤，滚烫的泪水一路流到手臂上。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明浩，我们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好吗？”
　　“让我一个人想想。”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