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teen-风起时想你》新水

40、最终回

　　对于失眠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夜晚更难熬的了。
　　徐明浩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盯着天花板，黑暗中他的泪水在脸上随意流淌，接近风干的泪痕刚要止住，又立刻被新一轮的汩汩热流覆盖，翻滚着，汹涌着，却怎么也流不干。
　　他已经忘了这场对话到底是怎么结束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把他的大脑绑架了，他没了思考。
　　心里的伤和身上的伤哪个更重，谁也说不出来。
　　手机嗡了两声。
　　是中介发来的消息，徐明浩看了信息却懒得回复，准确地说是他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他动摇了。
　　但来电铃声立马跟着响了起来。
　　“徐先生，您那套房子有个客户急着想要，您今天有时间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恳切。
　　“哦，我.......”
　　“这次您放心，绝对能马上定下来，这个客户很急的。”大概是怕徐明浩改变主意，中介信誓旦旦地保证。
　　“好，我在家，你来吧。”
　　金珉奎又出现在了门口，连衣服都没换。
　　他的发型倒还算是利落，在部队剪的短发不需要怎么打理，带墨镜大概是为了遮住那双因为喝酒熬夜变肿的眼睛。
　　徐明浩突然没由来地想起之前大家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金珉奎总是熬到最晚吃的最多的那个，以至于他每天起床都要被大家调侃那双变得像权顺荣一样十点十分的眼睛。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快乐，他们也很快乐。
　　“徐先生，这位金先生急着要，您看您这边什么时候方便办手续。”
　　“价格呢？”徐明浩盯着那位藏在墨镜里、靠在墙边一言不发的金先生。
　　“就按照咱们登记的价格来，两位都还有什么意见吗？”
　　墙角的人认真地清了清喑哑的嗓子，声音却还是有种撕裂感：“没有。”
　　“好，那就现在去吧。”徐明浩对着中介回复，眼神却若有似无地在金珉奎身上游走。
　　他甚至开始怀疑金珉奎是不是得了什么双重人格的病，一会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不已，一会又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颓废不振。
　　办事大厅里，中介看着一左一右面无表情的两尊大佛小心翼翼。
　　徐明浩带上了墨镜，他的眼睛也没好到哪里去，原本的内双肿成了欧式大外双。
　　“两位请在这里签字，按手印。”中介拘谨地把合同递到他们面前，这种沉默尴尬的氛围他还是第一次见。
　　“徐先生，您可以先检查一下钱现在到账了没？”
　　“不用了，走吧。”
　　卖房的人漫不经心，买房的人毫不在乎，这个买卖就跟白捡的一样。中介在心里庆幸自己走了狗屎运：“那我先告辞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
　　“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走，家具你想留着就用，不想留就扔了吧。”徐明浩走在金珉奎前面，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昨天晚上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叔叔阿姨会心疼的。”
　　“好好生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万一以后我们都遇到了各自喜欢的人，这可就算是黑历史了。要不要打个赌看谁先结婚，说不定我下次来韩国就是参加你的婚礼呢。”
　　喋喋不休的人换成了徐明浩，他确实是在笑着，但那种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故意把刺扎得更深更痛一点，彻底死心总比半死不活的吊着好。
　　金珉奎还在沉默，隐藏在墨镜后的神情没人能看清。
　　徐明浩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扔下一句：“我走了，保重。”
　　机场的上空有些阴沉，徐明浩透过玻璃看了眼厚重的云——这种天气不知道能不能起飞。
　　他打了电话和大家一一道别，又看着黑名单里的金珉奎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吧。
　　离出发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无聊的他拿出一本最近在看的书，却突然听到背后有熟悉的声音。
　　徐明浩不断地告诫自己不可能，却还是抑制不住地转头看向背后——一个正在打电话的韩国年轻人，原来只是声音像而已。
　　他舒了口气，庆幸又茫然。
　　云层渐渐舒展开来，广播里传来提醒登机的消息。
　　果然人年龄大了就开始喜欢回忆。
　　他突然想起之前独自在机场和队友汇合转机去演唱会，自己偷偷跟在金珉奎身后想开个玩笑，却被他以为是私生饭吓了一跳。等金珉奎反应过来去抱他的时候，那句绽放耳边的‘好想你’让他在大庭广众下脸红心跳。
　　还有那些在过夜的飞机上，安静而昏暗的座位后，因太过炙热而咬破彼此嘴唇的吻。
　　终究还是成了过去。
　　“您好先生，这边是您的位置。”
　　徐明浩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他带上了眼罩准备休息会。
　　“您好先生，您的位置在这里。”
　　空乘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人的步伐极快，徐明浩甚至能感受到他在密闭机舱里带起的一阵微风。
　　身旁的位置发出窸窣的响动，徐明浩双手抱在胸前往窗边侧了侧身，背对着陌生人的姿势让他更有安全感。
　　“您好，金先生，这是菜单，请问您需要什么？”
　　徐明浩隐约听见一旁中英韩混杂的低声交流，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侵入大脑，那句韩语的谢谢让他瞬间清醒。
　　他慢慢摘下眼罩，那种速度甚至慢到有点拖拉。听错一次也就罢了，又听错一次，难道真的是幻觉？
　　“醒啦？”
　　那个声音越靠越近，几乎快要贴到耳边了。这次徐明浩可以百分百确定，因为他侧回身的时候看到了那张灿烂的脸。
　　金珉奎若无其事地冲他笑笑，好像他本就应该坐在这里一样自然。
　　“你......我......”徐明浩变得语无伦次，因为惊讶而瞪大了眼睛。
　　“哇，跟你刚出道时候那个大眼睛一样可爱，现在都看不到了，好怀念啊。”
　　金珉奎永远有这种深情地看着你却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
　　“现在这是重点吗？”徐明浩急着坐起来，心里万般疑惑开口却无从问起。
　　“哦，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金珉奎乐呵呵往椅背上一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徐明浩手里：“对了，忘了自我介绍，现在你应该叫我金代表。”
　　名片上的文字让徐明浩愣了几秒：M&M公司代表——金珉奎。
　　原来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一直被人记得。
　　“和公司解约了？”
　　“嗯，早在部队的时候就谈好了。”
　　“钱呢？”
　　“我现在可是公司代表哎，没钱能开公司吗。”金珉奎大惊小怪地看着他。
　　“为什么跟着我？”
　　“这你可是真误会了，我是去谈合作的。我准备把公司业务重心放在中国，毕竟这么大的市场嘛，而且我好多中国朋友呢......”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有谁？”
　　“当红演员文俊辉知道吗，前两天还求着我去看他呢。”
　　徐明浩被逗笑，金珉奎得意地笑，笑着笑着两个人眼眶里的泪开始打转。
　　此时飞机很应景地颠簸了起来，强烈的晃动几乎要把那摇摇欲坠的泪滴甩到彼此脸上。
　　空乘开始安抚：“受气流影响，我们的飞机正在颠簸，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
　　虽然语气镇定，但还是把一群人吓出了冷汗，机舱里甚至有人从低声啜泣变成了大声嚎啕。
　　金珉奎一只手扒在扶手上，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徐明浩。十指相扣的时候，他们几乎要把彼此的手掌按出血色。
　　虽然颠簸只持续了几分钟，但已经足够让人恐惧。
　　机舱内的众人心有余悸地深呼吸着，在那几分钟里徐明浩甚至连遗言都想好了。
　　人只要活着就总在不停追求什么，只有生死会窥探到内心最孤僻角落里的梦。
　　就在刚才，徐明浩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一起欢呼过的舞台，一起跨过的山海，一起看过的日出日落，一起走遍世界的承诺......乱七八糟的一幕幕，都与眼前这个人有关。
　　金珉奎安慰的话语已经成为徐明浩脑海里的画外音，他盯着金珉奎不断张开又闭合的嘴，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本能地把金珉奎拉向自己，微微战栗的手从脖子抚上脸颊，一种久违的、神奇的触感。
　　天空飘来的云一圈圈凑到窗前，路过的风也停留在这一瞬间。
　　两个人又开始笑，是那种各自释怀后的轻松。
　　徐明浩突然凑到金珉奎嘴边，那句曾经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话突然变得没那么难以启齿。
　　他望向那双缱绻至极的眼睛，掷地有声：“我-爱-你。”
　　金珉奎像是早已准备好迎接这失而复得的爱，他张开手臂拥抱着眼前的爱人，笑意盈盈的眉眼一如初次相见。
　　这辈子就缠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