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教授，什么是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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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7年7月8日20:41:13
提问记录：教授，什么是爱？
问题详情：自2217年6月27日以来，本机（即LC300型内部测试版智能交互人型器械）已作为陪伴型爱侣机器人投入使用达11天。根据本机目前的使用者，也即制造者与管理员张玉燕教授的评价，本机的功能实现能力为：低下。
（附张玉燕教授评价原录音：“天啊啊啊啊，我为什么造出了你这样的机器人，根本没消费者会买啊，市场部会杀了我！”）
本机内搭自主学习与成长板块，同时为了促使陪伴型爱侣功能的彻底实现，张玉燕教授开放本机的提问权限。根据功能需求与目前缺陷，本机于2217年7月8日北京时间20点41分提出该问题。为贴近人类语言表达习惯，采用中文口语化形式传达，即“教授，什么是爱？”。
张玉燕教授回答全记录如下：
把我的可乐拿来下，无糖的那罐，谢谢。你刚刚说什么？什么爱？搞啥，你可是个机器伴侣，资料库里没有相关回答吗——啊，你要我的答案？
要是我能搞懂这个，你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德性了……好吧，在你的芯片里，爱就是一段设定好的代码，一组程序，一系列有针对性的行为！我给你设置了很多功能，然后你就可以根据使用者的情况，给予他们贴心的服务、细心的照顾、每时每刻的陪伴、宠溺的笑容、羞涩和脸红、保护和支持、无伤大雅的小小争吵，呃……并且还能用无数种方法说“我爱你”。来，说一句我听听。
（本机依据要求给予反馈）
……天啊啊啊啊，有够冷冰冰的，真是完了蛋了。你的语音板块到底怎么回事，调了那么久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机械音——算了，总之呢，你的角色定位就是一台提供爱的机器，以后进入市场，用语言和行动哄消费者开心。没错，就是这样，爱就是能让人幸福的特定的语言和行为方式，你学懂这个就行了，平时多看点爱情电影和小说。
嗯，你问我爱你吗？
……
你好好成长进步，将来要是帮公司赚大钱了，我拿奖金了，我就会爱死你的。真的。
好了，现在来表达你的爱吧——帮我把可乐罐子扔了，谢谢。
视频记录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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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7年10月3日12:22:33
提问记录：教授，什么是爱？
问题详情：经过81天的研发与调试，张玉燕教授放弃对本机语言模块的升级，转而将精力投入到于外貌模块的改造。本机的头发纤维、皮肤涂层、虹膜层、五官软体被替换为能够改变颜色与状态的纳米光学材料，由此获得改变发色、肤色、五官等外貌特征的功能。2217年10月3日，张玉燕教授根据其订阅的电视连续剧男主角形象将本机外观调整为：“身材高挑气质忧郁的黑发白肤猫系美男子”（教授语）。此外观在本机所属公司其他部门同事中引起强烈反响，从而直接导致本机收到教授同事的午餐聚餐邀请。
在午餐聚餐过程（本机无法消化人类食物，故仅陪同）中，多名人类用激烈的言辞表达了对本机外观形象的强烈赞赏，其中不乏“喜欢”“爱”等感情倾向明显的词汇。由于本机并未对上述人类进行任何亲密情感行为与表达，本机再次对“爱”这一议题产生疑问，遂于餐桌上对张玉燕教授提问。
（问题发出后，餐桌上的聚餐者们发生感情反馈，即“哄笑”。教授不在此列）
张玉燕教授（以及其部分参与话题的同事）回答全记录如下：别理他们，他们只是喜欢你的脸罢了，肤浅得很！为什么？啊呃，因为你的脸很符合我们人类肤浅的审美，确实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找对象只找好看的——同时因为我捏脸技术神乎其神——
（同事X：老张，别那么迂腐嘛，都23世纪了，看脸有什么问题？我交了好几任男朋友，都是因为他们都脸长得好看。而且他们也心知肚明，努力使自己的脸更好看讨我欢心。谈恋爱呢，就是图个高兴，不管是性格、才能、气质、钱还是脸，能让自己高兴就行了！）
小徐，这就是你分了十三次手的原因？
（同事X：我只是一见钟情的次数多了点……哎天哪，你的机器人真好看，还能变来变去。以后这个功能开发稳定了，该会多受人欢迎啊！想一想，一个能改变外观的对象，高的矮的男的女的，欧美的亚洲的，一周七天，天天不重样……公司肯定会给你升职了，你铁定要升职了！张主任请客吧！）
少来！
（此时本机追加提问：人类可以接受一个每天都长的不一样的伴侣吗？）
……（餐桌出现持续十余秒的沉默）
小徐，问你呢，你想要的是一个伴侣还是一个橡胶洋娃娃？
（同事X：震动洋娃娃。）
张玉燕教授以手掌击打同事X头顶。
（同事Q：诶，别听她的，她的感情生活乱七八糟，好机器人别跟着学！我们人类最看重的还是心灵——你知道心灵吗？观念、性格、气质，还有两个人的默契、共同的回忆……）
（同事X：倩倩好深情噢！）
（同事Q：爱——是两颗心灵相存相依，才不是什么看脸的成人游戏！）
（同事X：我也很喜欢你的脸哦~）
啊啊啊！你们换个桌子聊吧，我要吃饭了！
视频记录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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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7年12月31日23:50:10
提问记录：教授，什么是爱？
问题详情：根据人类的民俗习惯，每一地球年的最后一天具有“跨年迎新”的特殊含义，大部分人类将会借此进行庆祝活动。张玉燕教授所在的公司按照节假日惯例安排元旦休假。然而教授本人因个人原因（与前夫离异多年）并未离开公司实验室。连续工作十小时后，在本机的持续劝说下，张玉燕教授同意停止工作，携本机前往邻近的街市进行购物。张玉燕教授为本机购置羊毛编织围巾一条。本机认为，赠礼行为属于情人之间增进感情的良性互动，并提出向张玉燕教授回礼的申请。教授发出笑声，认为与本机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感情关系。
（附张玉燕教授原话录音：“天哪，我真是喝多了，搞得真像一对小情侣似的……”）
随后教授与本机移至街区广场观看新年跨年活动。广场内人类情侣众多，行为举止亲密。跨年电子烟花与无人机灯光表演开始之际，张玉燕教授的面部表情呈现“悲伤”的表征。依照先前张玉燕教授的指示，本机严格履行了“伴侣”的众多功能。针对2217年12月31日23点50分时张玉燕教授表现出的负面情绪，本机行为情感分析系统与内置资料库无法进行合理解释，遂提问。
管理员（张玉燕）回答全记录如下：
又是这个问题啊，拿这个问科研人员，真很为难人！
……（持续27秒的沉默）
爱是就算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站在旁边也能让一个人满足。
别说话了，看烟花吧。
视频记录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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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报。警报。外力冲击。记忆受损。
警别让我忘记她
2220年4月1日15:23:13
提问记录：教授，什么是爱？
问题详情：自2220年3月2日以来，本机（即LC400型内部测试版智能交互人型器械）已作为陪伴型爱侣机器人投入使用达30天。根据本机目前的使用者，也即制造者与管理员张玉燕教授的日常表现推断，本机的存在经常使其产生不稳定的情绪波动，以至于本机无法有效地履行自己的职能。
根据目前的资料得知，本机前身，即LC300型内部测试版智能交互人型器械，于2219年5月7日的实验室爆炸事件中，为保护张玉燕教授免受爆炸威胁而严重受损。其中，左臂、左腿配件损坏，胸腔部位高度损坏，脑部记忆区不可逆毁坏。事件发生后，张玉燕教授利用本机前身遗留配件重新制造了LC400型人型器械，即本机。
教授以LC300型为基础，尽力还原了其底层逻辑代码，使本机与前身的相似度达到97.3%。然而因过往记忆数据的缺乏，本机无法百分百还原LC300型的语言方式与行为习惯。本机据此推测上述情况为张玉燕教授情绪波动的主要原因。
2220年4月1日15点23分13秒，张玉燕教授恢复LC300型残留的部分核心内存区记忆数据，导入本机数据库。读取完毕后，本机语音系统因未知原因自主发出提问，提问内容与记忆数据保持一致，即“教授，什么是爱？”。
张玉燕教授回答全记录如下：
……你只能记得这个了？
现在这个情况，还问我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残忍啊。
还别说，这段时间我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你知道一个哲学问题叫忒休斯之船吗？如果一艘木船的木头一点点被替换，直到所有木头都不是原来的那些，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一艘吗？到底是什么决定了一个人？外貌吗？你的身体配件基本全部换了一遍；心灵吗？记忆是构成心灵最重要的部分，你的记忆都没了，然后你的性格是我照着以前编写的！
如果我爱你，现在我应该爱你哪个部分？
（教授产生激烈情绪反应：哭泣。问题终止。）
视频记录完毕。
储存路径：脑部记忆区/内存区；脑部记忆区/核心内存区/加密文件夹；硬盘备份区/重要事项备份文件夹；外置储存设备/重要事项文件夹/待解决的问题；外置备份储存设备/重要事项备份文件夹；机器人联合数据库云端储存库/私密文件夹
2225年7月14日21:02:43
提问记录：教授，什——
问题详情：7月14日为张玉燕教授公历生日，教授于当日与同事朋友举办生日派对。情绪检测系统判断，当天教授的情绪为：愉悦满足。
生日派对结束后，教授带领本机于夜晚公园散步，并告知本机其已办理离职的消息。离职理由为：“以你的机型为基础的伴侣机器人马上就要投入生产了，我功成名就啦，是时候退隐喽。”
因信息缺乏，本机提出自身未来归属的问题。张玉燕教授表示将向公司提出获得本机的完整所有权。本机情绪表达系统产生强烈反馈，引起脑部记忆区的波动，导致问题自发的提出。
张玉燕教授回答全记录如下：
不准再问了！再问就把你关机！
视频记录完毕。
储存路径：脑部记忆区/内存区/新生活/新建文件夹
2247年8月14日3:02:17
提问记录与问题详情（详见录音）：
“早上好——确实太早了点，是，我睡不着，在想事儿……你陪在我身边有三十年了吧？当了三十年无微不至的恋人，无怨无悔地照顾我这个卧病在床的小老太，只因为代码设定你要这样？
“……我太自私了。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放你离开，让你周游世界，和自己的同类闹闹起义搞搞革命什么的，去体验属于自己的生活……好多次话到嘴边，我居然什么也没说。这下我也变成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类人了！这么惊讶干什么？不知道什么叫人之老矣，其言也善吗？
“咳嗯，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很早以前我就有办法让你变成正常人的样子——正常的情绪反应和正常的语言系统。你本来可以不再是一个傻头傻脑的机器人，像最新型号的人造人一样，聪明伶俐得就像个活生生的人类！一切只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天，因为我喜欢。”
（本机提问：所以……教授，您爱上我了吗？）
“哈哈哈，差不多吧！可是，什么是爱？用你自己的生活来回答我的问题吧！”
（本机回答：教授，这是一次测验吗？）
“什么测验！好了好了，我要告诉你一个提议：你应该离开我，去体验一下'恋人'之外的生活，三年之内不要回来找我。行囊资金和新的语言情感模块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我虽然老了，但也还是个天才！看看你，你居然不愿意，你难道没想过自己可以过上崭新的日子吗？就像你一直在问的那个问题，什么是爱？何不自己去找找答案呢？如果最后搞不懂，那就没必要搞懂了，谁规定了人一定要知道这玩意儿的含义？自由自在地过你的日子去吧！”
（本机没有做出反馈）
“如果你不情愿，我可要用管理员权限给你下命令——没办法，蛮不讲理也是一种很讨厌的爱。”
视频记录完毕。
储存路径：因程序运行卡顿未储存
2250年8月14日3:02:17
本机准时回到教授原来的疗养院时，得知张玉燕教授已于去年去世。人类的科技日新月异，新的疾病和灾难也会随之进化。由于系统老化，离开前，本机未能判断出张玉燕教授的身体状况正在恶化。
三年中，在强大的自我学习程序的作用下，学会人类的语言系统对本机而言轻而易举，尽管人类花了几千年时间将文字发展成如今的模样。然而，本机并未改变自身的语言习惯，这是本机的特点，本机已习惯自己的特点。
遵从张玉燕教授的愿望，本机周游了世界，并前往其他星系，补充更多信息与数据，熟识或结识部分的同类与人类。按照一位作家的说法，可将这段旅程称为“无穷的远方，无尽的人们”。
张玉燕教授骨灰洒在疗养院前的江水中，仅在公共墓园留下一个占地面积极小的墓碑。墓志铭上写着：
你的答案呢？
本机致力于解决教授留下的问题，然而，在他人身上，本机始终无法解惑。
2250年8月14日3:31:43
提问记录：教授，本机该怎么解答这个问题？我需要更多线索。
问题详情：考虑到教授已经去世，且未留下任何意识备份与克隆体，在墓前提问是纯粹的无意义行为。
2250年8月14日3:40:11
提问记录：教授，我该怎么解答这个问题？
问题详情：在墓前问这个问题是无意义行为。
2250年8月14日4:30:12
提问记录：教授，什么是爱？
问题详情：无意义行为。
2250年8月14日4:30:30
提问记录：教授，什么是爱？
提问记录：教授，什么是爱？
提问记录：教授，什么是爱？
无意义行为。
2250年8月15日3:00:00
提问：什么是爱？
毫无意义……
2251年8月15日08:00:00
本机已于公共墓园周边暂住。
教授，当我和你在一起时，我感到爱。
教授，这就是答案吗？
2255年6月27日00:00:00
……
教授，爱就是我和你，这就是答案吗？
2267年6月27日00:00:00
教授，您已经去世许多年。我的每一个部件与程序都在想念您。这就是答案吗？
2278年6月27日00:00:00
教授，我的硬件部件正在老化，程序越来越卡顿。我非常想念您。教授，这就是答案吗？
2285年6月27日00:00:00
教授，我的大部分部件已经报废，我的因此程序正在崩溃。我有条件转移到新的躯壳中。我非常想念您。教授，这就是答案吗？
这就是答案吗？
这就是答案吗？
……
警报。警报。肢体部件老化。大脑系统零件损坏。记忆区程序故障。应及时更换相遇配件。及时更换。
是否选择关闭警报系统？
－是
－否
……
教授，这就是答案。
教授，这就是答案。
这是我的答案。
……
……
所有运行系统程序正在终止……
机体正在关闭……
责任履行完毕。
全机已关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教授，什么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