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凡人与神祇的斗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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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远在泓的家里住了下来。
不知为何，那位真正的於一直没出现。
李怀远觉得他大概已经葬身大泽了，心里悄悄说了声抱歉，按理说泓作为於的老师，和他朝夕相处，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不对，但泓却没有任何表现，像个傻爸爸一样，热衷投喂李怀远，给他打扮。
李怀远能感受出泓投喂的都是些好东西，每次吃的时候都想起还趴在林子里的托尼和兰斯特，他们这几天餐风露宿，正惨兮兮地喂这边世界里古老的蚊子。
但唯独一点，李怀远和泓套了好几次话，都被他打太极一般岔开话题，还给李怀远了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手环，让他时时刻刻戴在手上。
“笃笃”
李怀远打开窗，托尼和兰斯特两人翻了进来，饿鬼扑食一般冲到桌子上往嘴里塞吃的。
“呜呜，这饭真好吃，我终于吃到人吃的饭了，好香啊。”
托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跟李怀远汇报这些天的见闻。
那天他们按照中年人说的，去找了山林部落，当天部落首领娶新妇，欢迎所有来客，托尼和兰斯特便过去吃了这些天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
然而酒足饭饱后，没想到众宾客与主人齐齐暂停了一瞬，又再换了阴森诡谲的奏乐，端上来红红火火的大瓮，要来拿两人下锅，做喜宴最后一道大菜。
托兰两人都不是打斗技能很强的人，那天几乎是手脚并用才跑了出来。
随后，来自华夏大地远古时代的众多山海异兽、妖魔鬼怪，纷纷给两人上了一课，这两天他们可谓是过了一把胆战心惊的苦日子。
但也因此，探索滞后。
托尼还好说，他本人非常喜欢纪录自己没见过的文明，这些天哪怕在抱头鼠窜，都过得很愉快，兰斯特却看起来像被妖怪吸了浑身精气一般。
李怀远看着两人狼吞虎咽，倚在木屋的墙上，把这两天的见闻也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我几乎就失去了和创生之眼的联系，这两天更几乎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但我有种直觉，关键点在那位泓祭祀身上。”
坦白说，泓祭祀不算多么显眼。
隔壁山林部落还一堆精怪吃人，大泽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吃人的怪物，山海异兽种类不知凡几，在其中有那么一个长生不死的人好像也就不太显眼。
光李怀远就记得若干种，《山海经》中有个国家叫做无启国，可以在旧的□□上长出新的人，每120年可以重新复活；饮赤泉水，吃员丘山的粮食都可以长生不死，昆仑山开明兽北面也有不死神树……
但莫名的，泓祭祀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无法忽视。
“我们得商量个对策，不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困在这个世界里。”托尼最终道。
正在此时，门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李怀远几乎在一瞬间就用风卷着两人冲出窗外，远远抛离。
此刻，正保持着吃饭姿势的托尼和兰斯特在半空中面面相觑，很快发出一阵尖锐爆鸣，激得远处山林里雅雀惊飞。
正在推门而入的泓转头看了远处林子一眼。
泓走了进来，“於，今晚是满月大祭，这次你可别再乱跑。”
李怀远：。
先前也没人和他说还需要祭祀啊。
他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了当初在达里尼市，那场坑得他裤衩子都不剩的大祭，正是那一天，他的身体里多了个虎视眈眈的同居者。
说起来，望舒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临近黄昏的时候，部落就热闹了起来，无数火把举了起来，夜雾降临，火把汇聚成一条明亮的河。
头戴傩面，身披彩羽的舞者们站在队伍前方，伴随着呢喃与低沉的哼鸣，他们边前进边舞动，古铜色的肌肤上热气蒸腾，在黑夜的背景下恰如袅袅白烟。
跳动的火焰、重击的鼓点……光与影交织，在黑夜中旋转成光怪陆离的一片。
李怀远站在队伍中央，随着他们一停一走地前进。
目的地是座巨大的地窟断崖，众人在四周点燃火炬，洞窟内便灯火通明起来，地洞中心是深不见底的断崖，穹顶亮起若干星辰运行的轨迹，无数虚幻的星体在上边运转，最中心的两颗巨大星辰，一颗是橘红的太阳，一颗则是布满裂痕与坑洞的、苍白的月亮。
泓悬浮在地窟最中心，举着木杖向面前的族民呐喊。
“浩劫之前，明月高悬，是和太阳一样的恒星，能自发向外散发光和能量，浩劫之后，明月就成了反射太阳之光的影子，用自己的残躯镇压着那蠢蠢欲动的，无边的黑暗。”
“钟声九响，天地恸哭，万民白服。”
“我部族是月神遗民，每三年一次大祭，呼唤已死之月的复苏，以祂的光辉镇压无尽暗。”
李怀远这才知道，这场祭祀指向的神祇是望舒。
穹顶破败的月亮忽然光芒大涨，周围的族民惊愕，纷纷下拜，老泪纵横。
李怀远的身上忽然也放出无尽光芒。
泓对着李怀远伸出手，“望舒啊，未来的我终于做到了吗？你从未来来到这里，是祂在鼓励我，未来能够做到吗？”
李怀远感受到体内有生灵在复苏。
是祂。
泓道，“不要抗拒，裂缝正需要你的力量。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你应该感受到了吧，这片世界不是幻境，是你的世界的过去。”
“低头看下边的裂痕，你会看到你应该看到的。”
李怀远闻言，向着裂缝深处看去，那里有不可直视，有盲目痴愚，巨大的触手在深空中一晃而过，天幕中探出无数眼睛，对着他们眨眼。
仅仅站在这道裂缝的上空，李怀远就受到了巨大力量的冲击。
他看到，有不知名形状的巨大东西，正像一只巨大的章鱼拼命从极小的孔洞中往他们这个世界挤，而壁垒正摇摇欲坠。
“望舒的封印只剩下这一处裂痕，我的力量不能与之相融合，贸然进入只能导致整个防线崩塌。李怀远，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的面前，要么彻底成为望舒的躯壳，要么看着这个世界走向毁灭，防线之外的威胁，在进入世界的一瞬间就可以毁灭这方天地。”
泓道。
李怀远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无力感。
几个月前，他被红字推进这场戏剧的大门，从此被命运牵引丝线，如同木偶般沿着既定道路前进，那时他怨愤，他不甘，他发誓要让高高在上的看客们知晓，他能冲破命运。
于是他冒险与创生之眼链接，希望通过吞噬她的力量获得与命运抗衡的能力，避免自己成为望舒复活的躯壳。
然而吞噬它的过程中，他却要先一步接受望舒的力量，才能保证正常世界线里的自己降生，他在出生之前就参与了这个世界的历史。
泓凑在李怀远的耳边呢喃道，“李怀远，你在反抗命运的时候，却不知道正是你的反抗造就了你的根源。”
“放弃吧，沉沦吧，接受命运的安排，”
“你的牺牲可以拯救一整个世界。”
李怀远垂着头，层层莹白的能量如潮汐般从他的身体向四面八方扩散。
泓微笑起来。
他的脸上似乎从来没出现过这种表情，除了烦躁与不耐，剩下的便几乎是永恒不变的冷酷，那是身为端坐高天之上的存在的无喜无悲。
但现在他笑起来。
——从李怀远的身体里向外涌动的能量挥洒在裂缝上，于是缝隙如春雪般消融，那是望舒的力量。
这是一场死局，李怀远只能选择去死。
千万年的夙愿终于达成，泓几乎要举杯向未来的自己致意，在这无穷无尽的等待中，最终祂复活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此刻的自己。
然而望舒迟迟不睁眼。
泓神情一凛，凑近了李怀远，伸手要触碰李怀远的眉心。
此刻，李怀远的意识空间中。
李怀远站在虚无之海上，这里曾经是一片极致的深黑，唯独星辰微弱的光芒照耀无尽的海，而现在这里阳光明媚，桂殿兰宫，气魄雄浑。
阳光落在无尽的海面上，如同撒了一片碎钻。
望舒背对着他站在桂花树下，银发微扬。
李怀远突然觉得这一幕特别眼熟，泓挂在墙壁上的那个背影图，和此刻碧海蓝天下的这道身影彻底重合在了一起。
望舒转身，“你来了？”
他的动作写意风流，洁白的袖摆在空中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和当初泓转身的动作似乎重叠到了一起。
李怀远道，“我来夺取你的力量。”
望舒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李怀远必须承认，即使在同样的身体里，当里边的灵魂不一致，映射在躯体上的气质竟是截然相反。
李怀远总是忧郁的、脆弱的，假装坚强的，像个还是一团孩子气的骑士。
但望舒不一样。
他的眼角眉梢都是风流，如清风朗月，照耀山岗，他的自信和洒脱是由内而外的，他为了世界牺牲，放下尊位与永恒不变的生命，欣然去死。
他的强大无与伦比。
此刻，这个李怀远其实相当仰慕的神祇站在他的对面，不能并存。
望舒一挥袖袍，大海滔滔而起，遮天蔽日。
“来吧。”他说。
李怀远知道了。
原来望舒在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不是沉睡，也不是像以前在封印里一样当宅男，而是将他的力量渗入自己的四肢百骸，并侵蚀虚无之海。
李怀远伸手，一枚雕琢繁复的鬼工球在手心滴溜溜乱转。
……
林念卿盯着屏幕。
“怎么办，团长，还是联系不上托尼。”
林念卿用手撑住下巴。
联系不上，那是必然的，托尼的视频联络早在不久前便已经是一团雪花屏，他用的星链是地球最强通讯手段，如果这都能断，说明传输端大概不在地球上了。
但这可能吗？
林念卿换不同的小号在作者私聊界面狂轰乱炸后，依然一无所获，她已经用尽了手段。
但果然还是……
正在此时，作者的绘画直播暂停了，屏幕中传来年轻男人轻咳的声音，
“啊，我看到有位粉丝一直在朝我发信息，那么，应读者们热情邀约，我来讲述一下小月亮本人的创作立意吧。”
林念卿眼睛一亮，评论区弹幕也开始滚动，无数礼物特效刷得满天飞。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活久见，我居然能看到这种好东西吗？！】
【作者大大在直播里讲这个东西，不会把读者们放跑吗？这不应该是漫画完结之后采访的内容吗？】
【想听更具体的小月亮。】
“咳咳”
作者轻咳两声，慢条斯理道，“我们这次讲的肯定要抽象一点，不能太具体。那么，我就开始说了。”
“宿弦创作的基础是悲剧，我想用他来描述一种宿命感，不论怎样用力都无法避免命运牢笼的掌握，这样。”
“其实我是个悲剧脑子呢，我喜欢看悲情英雄，喜欢宿命论。有句诗我就特别喜欢：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宿弦的人物内核是悲情，他是脆弱的，被束缚的，像一只困在藤蔓里的蝴蝶，但他又是向往自由的，追求正义的。”
“所以这样的他会在某一瞬间崩溃，又在下一刻重新拾起自己的守则，他的身体被千锤百炼，复又重新粘起。”
作者看了一眼公屏，“有读者问那小月亮的过去是什么，看的云里雾里的，怎么感觉他好像有很多过去一样。”
“嗯，这个地方也不能太过剧透，我唯一能说的就是：”
“小月亮是这样一个人，他从自己存在的最初就一直在牺牲，生平只接受过一次命运的馈赠，但这一部分我没打算把它放进漫画里，毕竟我们是无cp漫画，放出来之后有爱情漫画嫌疑，编辑老师会打死我的。”
“还有这位一直在私信我的读者，具体细节不能透露的哈，原谅我吧，拜托啦。（笑脸。jpg）”
林念卿只想一拳锤在屏幕上。
她稳了稳心神，在键盘上敲下新内容。
发送。
作者又用那欠欠的语气念出林念卿的疑问，“作者大大，这个世界观没问题吗？感觉创生之眼的规格有点离谱了，这是人类BOSS啊，怎么感觉比先前的山海异兽和黑山羊BOSS还离谱？它有什么致命弱点吗？”
“这一点我倒是可以说，在《异人传》的世界观里，异能分为若干来源，主要几种如下：一，山海异兽及其血脉者；二，古老传承传统职业，依赖的都是灵气；三，后天变异异能者，他们是灵气与宇宙力量（比如外神）共同作用，所以心灵的渴望足以唤醒强大的力量。”
“宿弦本人，正是万中无一的独特存在，拥有克制第三类异能的力量哦。”
……
无数铁链将李怀远悬挂在半空中，其中有两根洞穿了他的琵琶骨，鲜血顺着铁链缓缓滴落在地上。
而对面的望舒，身体正一阵虚幻。
望舒握了握自己的手，微微抿唇。
祂是无根之萍，一缕残魂，而残魂经不起波折。本以为准备已经足够充足，没想到却被李怀远反扑，消耗了特别多魂力。
不过李怀远的灵魂被人动过手脚，破碎如重新黏在一起的玻璃。
这样的灵魂，对祂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补品。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凡人与神祇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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