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贝玖

34、第 34 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每场秋雨过后温度都会降下几分，尽管天气预报上的温度并未有太大差异，但体感变化总是最大，厚厚的风衣外套也裹到了身上。
　　大雨洗刷过这座城市，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带走人们的伤心。

　　已经三天了。

　　两人三天没有见面了，聊天内容也只有短短几行，还真是打破了近两年来的记录，只是这种记录任慕永远也不想打破。

　　几块饼干下肚，勉强算得上一顿午餐，今天天气冷，外边又阴阴的，她就没了出去买饭的想法，抱着自己的杯子在宿舍里看剧，被子里冲泡了些豆奶，热乎乎的感觉胃都舒服了不少。

　　孟惜南：【在吗？】

　　大概是第六感，任慕觉得这个消息应该和任霁有关，她不像以前那样犹豫，在消息未消失前就点了进去。

　　任慕：【嗯嗯。】

　　孟惜南：【新开了一家港式甜品店，就在附近，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任慕穿好衣服后，按着孟惜南发来的地址，骑共享单车赶了过去。虽说她没怎么骑过，次数屈指可数，但也不妨碍她两下就找到了平衡的感觉。
　　冷风迎面吹来，她缩了缩脖子。

　　甜品店里人不少，只不过大部分都是打包带走的，所以店里依旧有位置，她看到了一侧的孟惜南，她走过去，在这张几十厘米的小圆桌前坐下。

　　孟惜南今天把头发挽在了脑后，深棕的毛衣很符合现在的深秋，她朝她笑，用手机扫了下桌角的二维码，把手机递给她，“你看看想吃什么？”

　　任慕摆手，“我自己来吧。”

　　“我喊你出来的，怎么能AA呢。”孟惜南又把手机往前递了递，“点吧，没关系的。”

　　任慕睨了眼手机屏幕，见单品价格也不贵，就没再推拉，接过点了一个最便宜的姜撞奶。

　　“你怎么来的？”孟惜南问。
　　“共享单车。”

　　孟惜南点头，“虽说就在学校旁边，但要是走路的话也确实有些距离。”

　　此时两人面对面，孟惜南说话时就一直看着她，尽管没有什么动作，但也看得出她的自信大方。相反任慕，只偶尔看她一眼。

　　甜品上得很快，一份姜撞奶，一份椰汁西米露。服务员现场将奶倒进了盛有姜汁的碗里，盖上盖子后，又往上压了一个小沙漏，说等沙子漏完就可以吃了。
　　孟惜南把两人的甜品分别推了推。

　　任慕注意到她也并未打算食用的动作，直接问，“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孟惜南先是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然后面上明显的欲言又止，一番踌躇过后，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多管闲事。”

　　任慕看她。

　　“但是……我实在忍不住。”孟惜南抬头，眼眸清透有神，此时又显得楚楚可怜，“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任慕没听出什么有效信息，她道：“没关系，你说就行。”

　　孟惜南：“我就是想问问任霁最近是出什么事了吗？”

　　任慕：“……”

　　“他这段时间看起来心情很差，就连上专业课也走思，我问他，他就是摇头，我也问梁文嘉来着，可梁文嘉也不清楚。”

　　孟惜南秀眉微蹙，诚恳道：“我知道我这样随便打听他是个不好的行为，但、但你知道我挺喜欢你哥的，所以我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心情，我只是不想看他这样……”

　　任慕早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她离不了任霁，而不是任霁离不了她。

　　就算她死了，也有的是人上赶着对他好，就算不是孟惜南，也还有其他女生，而任霁也一定可以遇到一个真心爱他的人。
　　她相信无论是谁，都一定比她强。

　　死了之后，任慕也不想急着去投胎，她想变成一个鬼魂，飘在任霁周围守护他，尽管会看到他和他心爱的妻子，但对于一个没有归宿的孤魂野鬼来说，又怎么可能还拥有奢侈的情感呢。

　　如果死了之后还可以看到他，那任慕相信，那一定是用她仅剩的造化交换的。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具体的原因。”

　　任慕看孟惜南眼里迅速而上的落寞，继而淡然道，“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关心他，我哥这个人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很容易心软，也是个……很好哄的人。”

　　“嗯！谢谢你。”

　　“……”

　　临走前任慕曾产生过想托付孟惜南好好关心任霁的想法，可很快她就自己打消掉了。最终同她告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甜品店。

　　回去的路上她并没有骑共享单车，而是一个人走在马路上。

　　事情同她预期中的进展没什么差别，尽管在某种程度上比想象中激烈了一点，那么接下来呢？

　　任慕突然茫然了。
　　接下来的任霁应该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冷暴力下慢慢失去对她的兴趣，等时间一长，他就会发现身边喜欢着他的女生。

　　可是，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像她想象的那样顺利。

　　手又开始发抖，任慕缩进衣服里，用力平复着自己忽然的情绪。

　　一天一天，眨眼间一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这是任慕度过的最难熬的五天，以前每到这个时间，任霁总会问她要不要回家，问她想吃什么，但如今，自然是不会了。

　　回到宿舍，任慕刚准备换上拖鞋，就听到手机在桌子上发出一阵震动。
　　她下意识觉得是课代表把今天上课的PPT发到了群里，也就不急着看，慢吞吞地换上，又慢吞吞地去洗了个手，直到重新坐回椅子上才把手机打开。

　　预想中的PPT也在，只是除此之外还多了条消息。

　　任霁：【是不是该去复查了？明天吧，我给你挂号。】

　　看清的瞬间，任慕的心跳速度就足足翻了一倍，她再清楚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开心，而是慌张。

　　她最紧张的这天也终于到来了。

　　她强行镇定下来，但打字的指尖还是发抖，二十六字母的键盘也总摁到旁边那个，【我自己来就行。】

　　还没等下句打出，任霁秒回：【行，那晚上回家吧。】

　　任慕忙补上：【我的意思是，我明天可以自己去。】

　　明明对话框什么都看不出来，可任慕却似乎感受到了那头空气的凝滞。

　　足足过了一分钟，任霁：【我不是你哥了吗？】

　　任慕：【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咱们都去了那么多次了，我也不是小孩子，复查而已，自己不是不行。】

　　任霁：【现在收拾东西，我去东门等你。】

　　任霁并没有再在微信上同她纠缠，而是强势地通知了她。任慕心里忐忑极了，但别无他法，她也自知这一关不会这么轻易过去，毕竟她的行为实在太过反常。

　　十分钟后，她在东门见到了任霁。

　　任霁一脸淡漠，瞥她一眼后径直走向前方的停车点，只无情地留给她一个如陌生人般的背影。任慕吸了下鼻子，小跑着追了上。

　　车往小区方向开去，两人各坐一边，中间隔着仿佛永远也跨不过去的距离，车内只剩一片死寂。
　　从见面到进院子的这半个小时的时间，他都没再和她说一句话，全程将她视作了空气，这种无视感让任慕有种她真的变成了飘在空中的鬼魂的感觉。

　　跟在他身后朝屋里走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偷偷蹭了下眼睛。

　　明明是她把他推开的，明明是她对他说了那些绝情话，如今却又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委屈模样，恐怕这世上最没资格这样做的就是她了。

　　“明天早上就别吃东西了，看看这次要不要抽血。”

　　任霁在沙发上坐着，低头看着手机说。

　　任慕正往他身边走去，余光先一步瞟到了他手机上的内容，那挂号界面她再熟悉不过，她心一紧，没过脑子就直接伸手挡了住。

　　任霁皱眉。

　　任慕后知后觉自己的莽撞，缓缓收回，“那个，我自己挂就行。”

　　任霁凝了她半响，他点头，把手机一关，又继续看她，“行，你挂吧。”

　　“……嗯，我去下卫生间。”说罢她转身就走。

　　“挂了再去。”

　　任霁冰冷的声音仿若冰霜将她冻在了原地，他站起身，“我不碰你就是了，至于连复查都不让我陪着吗，还是说，其实你连看都不想看见我？”

　　他没有扳过她的肩让她转身，而是走到了她的面前，目光藏着她看不出的悲悯，“你能不能给我个理由，这样会让你高兴吗？”

　　任慕不想再优柔寡断下去了，她想彻底断绝他的希望，于是她抬起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对，我就是很高兴，这个理由可以吗。”

　　“那你哭什么？”

　　“……”

　　任慕不再同他说话，也不再同他一起站在客厅里，她怕她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她垂下眉眼，僵持中，侧身快步走去门口拿上了自己的包包，然后迈上楼梯，一步两个台阶，快速跑回了房间。

　　明明她知道要不是因为任霁她早就被赶出这个家了，她也知道她没资格住下去，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去哪里。

　　回宿舍吗？可就连住宿费都是任霁给她出的。

　　任慕倏然觉得任兴志之前骂她是白眼狼的话好像也不是无凭无据，确实很没良心。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就坐在床边，把包包和抽屉里的药全部拿出来放到了床上，数日没吃，药盒里还是满的。她魂不守舍地把每板药从纸盒里取出，大脑走神，手上机械性地取着。

　　看着满登登的药片，任慕忽然起了一个想法，她想知道如果都吃了会不会死，但随后她就自我否定了，死应该死不了，洗胃倒是必然的。

　　咔嚓一声，卧室门猝然被人打开。

　　任慕呆木的大脑反应极慢，两秒过后才慌张地从旁边扯被子，试图将散了一床的药盖住。任霁走近时，看得隐约。

　　“干什么呢？”他狐疑地问。

　　任慕掩盖性地拍被子，期期艾艾，“我、我收拾一下……”她看他，“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任霁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眼，又分辨了下她的神情，他弯腰，伸手就要将被子掀开，却在刚碰到的时候被任慕挡了住。

　　她睁大眼，“你干什么？！”

　　这欲盖弥彰的做派让任霁心里的疑惑更加明显，他挥开她的手，趁她滞后时猛地一掀。

　　杂七杂八的药物暴露在了他眼前。

　　原本见是普通药盒后的任霁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才注意到那些完整的一板又一板的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