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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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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霁目光细细地看她,“可是哥哥想你了。”他眼周有些青色,嗓音却温柔,“这几天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有其他的……”
任慕回过神来,猛地后退了下。
“……”任霁手悬在空中。
任慕掩盖地摸了下头发,“哥,我有点饿,先回去吃饭了。”话快速结束,说完她就要转身走回宿舍楼。
手陡然被人拉住。
“你答应过我,有事会第一时间跟我说。”
任慕头也不回,把手抽了回来,“我真的没事,只是最近学习比较忙而已。”她紧了紧手指,“哥,你回去吧,我很好。”
生离是痛苦的,但比起最爱时死别,那她还是选择前者。
她不想死在他最爱自己的时候。
这件事其实根本没有想象中复杂,虽然关键点在任霁那里,可如今的决定权却变到了任慕身上,她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活着真的太累了,累到呼吸都没力气,痛到每喘息一下浑身上下每条血管都泛着疼。
耳边充斥着一个扭曲的声音,蛊惑着让她去死,让她拿桌上的水果刀刺进胸腔里,让她走去学校的楼顶纵身跃下,让她跳进学校最深的那个池塘里。
它说只要她死了,那所有人的悲伤喜乐就都和她无关了。
甚至那把刀距离动脉仅有几公分的时候,她就乍然停了下,把刀也扔回了桌子上。
她渴望这种解脱,但还没到她该死的时候。
大概是任慕最近的恍惚有些明显,那天她陪邢可思去超市买牛奶,半路上邢可思试探着问她,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昨天蒋樊凡还偷偷问我呢,说看你最近脸色不好,跟你说话你还总走思。”
任慕很感谢舍友对自己的关心,她莞尔一笑,“家里没出事,就是我身体不太好,现在天冷了,所以更明显。”
邢可思点头,“那你多穿点,晚上出来戴个帽子什么的,或者睡觉前用热水泡泡脚,我姥姥以前……”
周五下午,任霁和往常一样问她几点回家。任慕看着屏幕上的询问,静静地打字回复,说还有作业没有写完,就不回去了。
任霁这次并没有执着不放:【那好,那就明天。】
任霁:【明天上午我去找你,咱们一起。】
如果从理智方面考虑,那她只有拒绝这一个选择,但她不是机器人,不是没有感情,权衡之下还是后者占了上风,何况这事也要慢慢来,所以最终任慕回了一个好字。
毕竟就算没有其他,能看哥哥一面也是好的。
翌日,上午十点多两人约在了她校东门口。
经过花坛的时候任慕还寻了下小猫的身影,只可惜呼唤后并没有棉花团子跑出来,想来小家伙是跑出去玩了。
任霁依旧在门口右侧的那棵槐树下。
任慕脸上带着自若的浅笑,徐步,“哥,让你等久了吧。”
任霁摇头,“作业都写完了?大一应该不多吧?”
“不多,就是一些课后的练习题。”
任慕走到他身边,继而两人朝更方便打车的路口走去,中间隔着距离,各走各的。没出几步,任霁预约的车就开了过来,在路边停下。
他拉开后排的门,让任慕先坐了进去,待他也坐下后,车门一关,扬尘而去。
任霁侧目,见任慕抱着她的包,一动不动地扭头盯着窗外看。
他视线向下,停到了她的手上,看了几秒,他伸过将她握了住,就在任霁准备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任慕却慢慢把手抽走了。
任霁:“……”
任慕很快地看了他一眼,未发一言,手也继续搂着包。
二十多分钟后,车照例在别墅门口停下,两人一左一右从车上迈了下去,任霁开门,任慕跟着走进了院子。
“什么意思?”
任慕背对他,停住了脚步。
任霁将她身体扳过,两手扶在她肩上,紧紧攥着她,“我问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碰?”
“没什么意思。”任慕看他,神色淡淡,“哥,我就是觉得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没分寸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随着天空上云朵遮住太阳,使得世间整体光线变暗的瞬间,任霁眼里的光也彻底熄灭了,眼底只剩荒谬。
冷笑一声后他把手放下,“没分寸?你告诉我什么是分寸?”
“是谁先亲我的,是谁每次主动拉我手的,又是谁跑我房间说想和我一起睡的……”
“你别说了!”
任慕忍着发烫的眼眶,迅速转身想要离开。可身体刚转过去,就被一股力道扯了回去,不等她反应,一个很重的吻迎面到了自己唇上。
“唔——”
任霁大手紧紧箍着她的后脑,像发了疯似的,毫无章法地用力吻她,在任慕的挣扎下,牙齿又磕到唇上,惹的两人都泛起了疼。
她手抵在他胸口上,想要推他,却被擒住了手腕。只是他似乎还不满意,吻她的同时,又开始上手揉弄她的身前。
这个动作使得任慕彻底安静了下来。
变成任霁单方面对她的折磨,这番大概也就无趣了,他缓缓停下,和她分了开。
却在看到她脸颊上像流不断的泪水后,任霁好像一下清醒了过来,刚刚的恼火也变成了慌乱。他手足无措,想要替她擦擦泪。
“对不起,我……”
可手在距离她脸只有几毫米的时候,就被任慕轻轻偏头躲了开。
她不再看他,转身跑进了屋里,边抬胳膊抹着脸上的泪水,只留任霁一个人在空荡的院子中央。
任慕很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在崩溃边缘的情绪,她头也不敢回,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房间,将门关上的瞬间,哭声响彻了整间屋子。
她背靠在门上,滑落蹲在地面,抱着自己的膝盖埋头痛哭了起来。
门口传来愈近的脚步声,最终停住。
任霁抬手想要敲门,犹豫过后还是放了下,他听着屋内压抑的啜泣声,懊悔到想回到刚刚给自己两个耳光的程度。
“慕慕,对不起,是哥错了,你别生气……”
“等你冷静一下,我们谈谈好不好?”
隔着一道门,屋内的任慕早已经哭到不能自已,害怕自己的哭声被听到,她踉跄地回了床旁边的过道里,坐到了地上。
她又在伤害任霁,她又让他不开心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呢,她好想去怪谁,可是想了一圈,她也不知道可以把责任推到谁身上。
那大概还是她的错吧。
所以只要她活着,她就是所有人痛苦的来源。
就在这时,任慕突然想到了任霁的亲生父亲。
他还在世时,任慕总喊他叔叔,而他也同旁人一样喊她小慕,如今的任慕甚至都已经忘记男人长什么模样了,可他的温柔和绅士却仿佛一直停留在了她的脑海深处。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任慕总希望他才是自己的父亲。
“叔叔。”任慕哭着自言自语,“对不起,我让哥哥伤心了,如果你可以听到我说话的话,那你就给哥哥托梦吧,别让他受我的影响了,我配不上的……”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任慕才堪堪平复了情绪。
她从地上起身,想去找任霁,原以为这么久没动静他应该已经回了房间,可没想到,在拉开门后看到了靠在墙上的他。
任霁起身,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她,“慕慕,你……对不起……”
他看她眼睛残留的绯红,又想出于身体安慰她的本能,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可他不敢。
“哥,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任慕往旁边走了一步,同他那样靠在墙上,说话语调徐徐,“我知道我突然说这些你不太能接受,但等你冷静下再想,其实……这才是对的,不然的话,我们为什么不敢让他们知道。”
虽然这半个小时内任霁已经做足了准备,可听到最后这一句的时候,他心还是窒息得发痛。
“是你爸跟你说什么了吗,还是我妈?”他语气平静地问。
任慕低着头,摇了摇。
任霁默了数秒,直起了靠着的身体,转身朝向自己卧室的方向,但在经过她身边时,他停了下,看着前方。
“你还爱我吗?”
任慕抬眼,后又垂下,“爱。”
任霁离开了她身边。
*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两人同在家里却一整天都没有说话。
当初任慕高三学习特别忙,整日憋在房间里,任霁就代替了家里的佣人,给她送些水果和有营养的补汤。遇到她不会的题,任霁也会给她讲解,帮她整理思路,寻找做题技巧。
回想那时,两人都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没想到发生在了今天。
中午的时候有佣人给她把饭送到了房间里,任慕知道,这一定是哥哥叮嘱的。同样,哥哥也会打听她的进食情况,所以她忍着哭,吃掉了小半碗的米饭。
待一个小时后佣人上来拿碗筷餐具。
阿姨问:“想吃水果吗,我今天买了车厘子,可新鲜了。”
任慕微笑摇头,“不了。”
阿姨拿着餐具下了楼,走出电梯便看到了一旁的任霁。任霁看了眼盛着米饭的碗,“没吃完吗?”
阿姨给他看了眼,“吃了一半,我看任慕是不是胃口不好,等晚上我给她煮碗面吧。”
任霁向楼上看去,“算了。”他说,“晚上就别给她送了。”
“……好。”
夜很漫长,对于睡不着的人来讲更是倍感煎熬。
凌晨两点钟,任慕的房门被人推了开,楼道里的顶灯光亮投射在地板上,只可惜这声音太轻,轻到不足以使一个吃了安眠药的人醒来。
任霁将门半掩上,慢慢走到了她的床边,蹲了下。
眼睛适应黑暗,足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屋内事物的模糊轮廓,他看她侧躺睡着,怀里原本抱着的小熊已经因为入睡而松垮地枕在她手臂上。
他仗着她深度的睡眠,抬头拂过她的发丝,然后又贪婪地碰了下她的脸,到此为止,他转身,背抵床坐在了地上。
女孩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如同过去每一次他和她的共眠。
任霁脚踩地面,两胳膊搭在膝盖上,头微微昂着,闭眼的样子像是睡着了一样。
直到许久后,眼角淌下的那滴泪才足以证明他的清醒。
他已经很有没有哭过了。
他忽然知道为什么后来的任慕总是动不动就流泪,因为人在伤心的时候真的控制不住这种与生俱来的生理反应。而在家庭平和的时候,他悲伤的来源也只有她。
毕竟除了她,又有谁配让他变成如今这般呢。
“哥……”
身后传出女孩细微的呢喃声。任霁回身,见她姿势不变,看样子是在做梦。
“哥……”
“对不起,对不……”
任慕声音含糊,眉头紧皱,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手紧紧抓着被子,渐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逐渐抽噎起来。
“哥,你别不要……别……”
任霁原本想不打扰她,也怕将她吵醒,可见她哭了起来,还是忍不住很轻地拍拍她的手。原本想一下就收回,却还未抬起就猛地被攥了住。
他心一惊。
“求你……哥哥……我只有……”
任霁叹了口气,用另只手拭过她眼角的湿润,“怎么睡着了也哭,小时候总笑,长大了却变成哭包了。”
“乖,不哭了。”
“哥哥会等你告诉我的那天。”
*
任慕庆幸自己将安眠药带了回来,不然这一晚她只能睁着眼度过了。
只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她依旧做了梦,至于梦的内容,她有些记不清了,她只知道梦里的她很伤心,心里的所念所怕被放大,以至于睁开眼时眼角还残留着潮湿,枕巾也洇出了一片痕迹。
她活动了下疲倦的身体,起身准备去卫生间,但目光却被床单边缘的一个圆形痕迹吸引了,她对比了下枕巾,发现同为眼泪滴落的痕迹。
只是,她为什么会在床单边留下,难不成她昨晚在床上打滚了?
任慕并没有想太多。
打开手机,发现没有一条新的未读消息,意识到自己在找些什么后,她自嘲一声,她把哥哥伤得那么深,居然还期待他会像没事人一样给自己发消息?
她还是太可笑了点。
既然留在家里的唯一念想也不存在了,那这里就和一个临时住所没什么两样,不是自己的家,自然没有无耻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任慕洗漱好,将东西装了装,还拿出了一个袋子塞了几件换洗衣服进去,以此确保自己短时间内可以不再回来。
收拾好了一切,她打开房门下了楼。
任霁的卧室门关着,客厅也没人,想来他还在他的卧室。任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又窃喜没有面碰面时的尴尬,但同时又失落于不知道何时才能的再相见。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任霁并没有在卧室,而是在同样能看到院子的书房里。
他站在窗前,看任慕提着一个鼓囊囊的袋子离开。
越走越远。
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