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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连接 ...

  •   这是一个几近完全陌生的地方。青灰色的砖石城堡,杂草丛生的广阔庭院,在围墙外面,是环绕的湖水。伊路米只在十几岁的时候来过。那是爷爷无意中想起了这块揍迪克家族的产业,便带着少年时的他来到这里。
      风景优美,训练依然残酷。只是在闲暇时,面对着无垠的平静水面,让伊路米感觉到与库辘辘山的林海一样又有点不一样的安逸与沉静。曾在一次手腕脱臼后打出了连续九次弹跳的水漂,并在身边的不知什么树上连刻九道划痕以示纪念。这个动作很不幸地被爷爷看见,后者一时兴起,便让伊路米找出这个岛上所有这种树并刻上序号。
      对于伊路米来说,小时候的游戏与趣事乏善可陈。不知为什么,在与西索不辞而别回到库辘辘山大门前的那一刻,竟会想起那做岛,还有那座岛上的那些树。或许,那是留下他自己印记的唯一一个地方。
      于是,他在见到父亲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明白。还有,我有问题问爷爷。
      爷爷告诉了他这个岛的名字和位置,他就来了,在这里自我禁闭。除了电话直通的库辘辘城堡,孤身一人,与世隔绝。
      一个小时后,他计算出这些年那种树增加了3.4倍,五分之一超过二十米,七棵死亡。最后他发现,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知道这种树叫什么。
      在来之前,就有仆从整理好了房子,加装了各类现代电器。所以他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说,植物的东西。
      三个小时候后,忠诚的老管家就乘着直升机来了,卸下几箱的东西。各类种子与肥料,种植工具,植物图鉴,培植方法,杂交理论与实践,香料的提取,成分的淬炼,咏叹植物的诗歌。他走之前还表示,由于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没有把家中收藏的各类标本带来,若是有需要,两个半小时后就到。
      伊路米说不用了。其实他自己也没想研究那么多东西。
      一个星期后,二层小木屋的后院就开出了一个小花园。半个月后,幼苗茁壮成长。第二个月,艳丽的鲜红花朵摇曳生姿,衬在花园周围依旧荒凉的背景里,让伊路米有种不忍移开视线的感觉。那时候,他已经在木屋里有了自己的小型实验室,研究香料。
      只要在合适的时间播种照料,总会发芽生长。若是自己离开,这里也终将和原来一样荒芜。
      所以有些东西不是不可能,只是不合时宜,注定没有那个过程,于是只好迎来结局。
      伊路米想到上述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组织得这么清晰,只是些混沌的意念。彼时他正在与那棵树比高,就是划了九道痕的那棵。他的下一个意念是,这岸边的地真是贫瘠,看这棵树都快秃头了。
      然后他抬起头看湖水的另一头,一望无际。想起不知何时的不久以前,那个用手机指着对岸的人,那人手中的那支手机,那支手机上的那副图。那幅图他是熟悉的。在来这里之前,很多次来电显示时它的闪动。回库辘辘之后,爷爷交给他另一支手机,另一个号码,于是切断联络。他很少用电话或手机,更不会去记号码,手机上储存的也不过那几个。但他还是从原来的手机复制了些东西的,就是那副图。只有那副图。因为他觉得好看。所以这一刻,他掏出新手机,按到那副图,对准那个天边。
      如果,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要怎么连接起来。
      有些冲动。伊路米收回手,在那幅图的选项里,随意按了发送,然后就惊奇地发现,有个号码显示出来,上标原发者。
      不是自己的旧号码。
      心跳就这样漏了一拍。
      这幅图对他来说很平常的吧。发过去也不会有问题的吧。
      手指慢慢加力,小小的按键声。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能让我借着这无形的电波,从遥远的这一头,连接到遥远的那一头。

      第三个月的某一天,有人上了这个岛。
      那时伊路米正在想午饭该做什么,就听到屋外没有隐藏的脚步声。难道是游人无意上来的么。啊,我对这周围也不熟悉,看来他要想出去,就得再迷路好一阵子了。要不要把他的份也做了呢。虽然他饿死也不关我的事。啊,死了会发臭,那时处理更麻烦。
      门铃声。
      在走到离门十步的时候,伊路米预感到什么了。因为血腥味,洋洋洒洒地透过了木门的阻隔,却没有危险的气息。
      然后他打开门。
      勾起的嘴角留着新鲜的血迹,那人一手支着墙,一手捂住染红一片的胸口,姿态潇洒,眼神桀骜地看着他,然后把支着墙的那只手伸过来。
      伊路米看到那手的手心里,握着一支手机,高分辨率的彩色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画面。一串鲜红诱人的糖葫芦,一端在那人的手里,另一端随着手机的靠近,就这么戳在了他的胸口上。
      而西索,一手戳着伊路米的心口,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用这种类似骑士宣誓的姿势笑起来,有倔强的不羁与骄傲。
      “小伊啊~这样,就串起来了哦~”

      换绷带的时候,西索用不满的语调说:“小伊啊,为什么老是用黄色的绷带呢?”
      “……黄色蕾丝适合你,绷带也是。”
      西索便眯起眼睛无声地笑起来,看着伊路米低头一脸认真地绕着绷带,手法纯熟。
      晚饭的时候,伊路米把最后一样菜从厨房端出来放在桌上,轻轻舒了口气。他对食物从不挑剔,可想而知厨艺如何。可是西索不同。他自述厨艺了得,露一手也可以,大不了多养伤几星期。
      伊路米拒绝了。他说那样我会更麻烦,大不了你几星期吃不下饭。
      于是西索坐在沙发里,轻松地搭靠着椅背,人对着电视,视线对着厨房,像看一件有趣的艺术品一样看着伊路米在那个门里门外来来回回。
      中途西索无聊地跟着走进去,站在旁边看着,在伊路米装盘的时候,凑过去,掰过他的肩,闻了闻颈项,微笑着说:“有油烟味哦~”伊路米顿了顿,点头,继续中断的动作。
      过了几天,西索可以稍做行动的时候,伊路米带着他来到小岛另一头那个已经破旧的城堡,转了一圈,进入地下室。
      一边走,伊路米一边挑几个代表性的做简短至两三字的介绍。其实不介绍西索也明白那些房间各是干什么的。颇似拷问室的布置,每间都不尽相同。体力毅力耐力警觉性敏捷度都是从这里出来的。
      看多了,西索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在伊路米解说枷锁的时候抽了个空隙,把他压在墙上铁链的中间,发出咣当咣当沉重的噪音,对着黝黑如深海的瞳孔笑说:“就像这样?”

      伊路米的香精已装了几小瓶,西索名为出去转悠实为探察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谁都明白,这种时间,决不是可以平静过去的。
      那种伤口,力度的切入,手法的运用,都是无比熟悉的揍迪克的味道。若不是经由自己家族内的人,又怎能找到这里来。既然现在这里还没有动静,那死的,应是某个亲近的仆从了。至于为什么西索会到这里来,他自称既然揍迪克在通缉他,那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这里草肥水美,又意外地与世隔绝,最为适合逃犯忙里偷闲。
      伊路米走出木屋,看到坐在后院台阶上晒太阳的西索。
      后者未回头,说:“这些花真是漂亮,都快让我醉了。”
      在他旁边坐下,伊路米点点头。
      “没想到你对这些这么有研究。”
      再点头。
      然后伊路米转头看着夕阳下西索的脸。深刻得像雕刻的线条,正惬意地享受着日暮时光。
      伊路米想,是醉了。全都醉了。
      作为杀手,最先被灌输的就是判断二字。杀,或者被杀。生,或者死。就像一个定向器,随时随地省略多余步骤,扫除障碍,直指目标。
      即使中途偏离方向,也终是要回归轨道。
      已经拐了不少弯了。
      只须大醉一场,如梦初醒,便得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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