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旋》江子旋

2、蛛丝马迹

　　周五下午，忙碌了一周的江济潇难得空闲，从地铁站出来，骑着电动车赶去了幼儿园。

　　他来这边的频率并不高。

　　一年前，两个外甥女入园的时候，幼儿园依旧火爆，公办幼儿园需要人脉，民办幼儿园需要金钱，最后定下的这所幼儿园离租房小区近，是民办。

　　入园流程很繁琐，不仅面试家长，还要面试儿童。

　　他由于忙第一个研究点的小论文仿真实验，实在抽不开身，在幼儿园老师打电话通知家长面试的时候，霸气回怼：“上个破幼儿园还要面试家长？我这么忙哪有这个时间？能让孩子上就去上，不让去跟谁稀罕一样。”

　　不久后竟接到了幼儿园馆长的电话。

　　馆长一顿谄媚问候，倒令他无所适从。

　　昔日热闹的幼儿园，仅过了一年时间，竟然变得清冷。

　　园区内几乎见不到年轻家长的身影。

　　江济潇沿着梧桐长街漫步，手机刷着最新的头条，一不小心撞到了路人。

　　扶着镜片抬头看了一眼，他有些怀疑自己眼花。

　　面前两个男人，身形相差无几，都戴着金属框架眼镜，一人手提奶茶蛋糕，一人手提粉红色玩偶。

　　到底是四年前见过的人，多少有些印象。

　　和那人密切相关的两个人，竟然猝不及防地出现。

　　江济潇只是低下头，快速说了声对不起，就要装作不认识，想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个头偏矮一些的男人却叫住了他。

　　“潇哥？你也要去前面的幼儿园？”

　　三个靓丽的年轻男孩打招呼，声音不大。却因为突出的外表，引得旁边的爷爷奶奶投来探视的目光。

　　这是什么炸裂开场？

　　江济潇表情有点冷淡，只是点了点头：“来接我女儿。”

　　顿了顿，他补充道：“很久没一起排位了，前几天你邀我我这边确实有事，等有机会再一起。孩子快放学了，我先过去了。”

　　那人表弟姜方涛明显还要话要说，却被那人的基友刘恒毅用眼神制止了。

　　接到两宝贝的时候，江济潇明显不安，今天突然碰到实在是太诡异了。

　　从门口过马路的时候，小然然不愿意走，江济潇拽着向前，发现小女儿非常不配合，身子扭成一团麻花，一直盯着幼儿园拐角处路口看。

　　“怎么了小宝贝，爸爸今天早点来接你回家还不乐意呀，爸爸可是会伤心的哦。”

　　江济潇几乎成了夹子音语气，耐心地和外甥女说话。

　　生怕语气重了，吓到小朋友一样。

　　老大凝凝性子稳重些，在一旁边盯着妹妹看，边揉搓着手心。

　　孩子哭闹声引来路人瞩目，江济潇十分尴尬。

　　刚要强行拉走孩子。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好基友刘恒毅满目笑容的将手中的蛋糕和奶茶递给了两个小朋友。

　　原本哭闹的然然顿时喜笑颜开，夸赞到，“谢谢叔叔，叔叔今天为什么来这么晚呀。”

　　江济潇头顶一片黑线。

　　陆泽他妈妈刚断了抚养费，陆泽他朋友就来给孩子送吃的，这算是怎么回事？

　　“叫上了一个小叔叔一块，路上耽误了一会儿。”

　　江济潇才注意到陆泽的表弟姜方涛并未上前，只是站在远处拐角背对着他们，似乎在低头看手机，虽然距离隔得有些远，也能从晃动的动作中感觉到他的局促不安。

　　他们两个本来是同行。

　　那姜方涛手里拿的娃娃是要给他女儿的吗？

　　恨意蔓延的日子里，失望和绝望积攒，任何一个好的可能也成为崩溃的爆发点。

　　江济潇猛然站了起来，眼睛开始泛红，怒道：“这是我孩子，他就算不孕不育了，也不能抢走她们，否则就算拼了命，我也会抢回来，再让我发现一次你给她们送吃的，老子跟你拼命。”

　　江济潇打翻孩子手里抱着的食物，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在哭闹声中仓皇离开。

　　他极度不理智，甚至有些狼狈。

　　姜方涛过来看到地上粘灰的糕点和一摊奶茶水，直呼：“真是造孽，今天你该怎么给我哥拍照交代。”

　　陆泽基友刘恒毅却邪魅一笑，“如实交代呗，你哥不是还有一周才博士答辩，就算毕不了业，不才读了三年。国内五年毕不了业的博士大有人在，你放心，两个小朋友影响不了他什么，除非你给他发小江的结婚照，他才会沉不住气。”

　　陆泽在偷偷关注着孩子。

　　这个认识让江济潇头皮发麻。

　　不论是转抚养费还是找人偷偷给孩子送零食，他本人都没有露面。

　　这算什么。

　　也是，不告而别，单方面远走他国，江济潇只能从道德上谴责他。

　　对孩子不管不顾，却是可以受到法律的制裁。

　　陆家家大业大，这点小恩小惠不算什么。

　　不想变更手续前，陆泽本人想必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回到家里，两个小朋友哭闹了半天，江济潇无奈，只能先给孩子洗脸，匆忙炖了蔬菜羹，烙几张煎饼，放在主卧由着她们。

　　八点钟，江母陈梅的视频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儿子吃饭没？”

　　江济潇喝完最后一口稀汤，才回：“吃完了妈，我三姐今天感觉怎么样？”

　　江母便将镜头转了三女儿，语气故作嫌弃道：“胃口好着呢，根本不像是要生孩子的人。”

　　手机里身材臃肿的女孩儿头发凌乱，手里磕着坚果，虽然憔悴，但看的出来状态轻松。

　　“妞妞咋样了，小孩子都怕黑，夜里你也睡主卧，搂着她们两个睡，可不能再自己跑回你房间了，昨天然然给我打电话，说醒来没看见你都吓哭了。”

　　江济潇手撑半张脸，无奈一笑：“小朋友总是怕黑的，总要适应一个人睡觉。”

　　“适应也不能这么小就一个人睡觉，实在不行，让你大姐过来几天，我还是早点回去看着她两。”

　　陈梅话音刚落，三姐江止尖锐的声音响起：“你才过来就要走啊。大姐为啥要来，大姐自己一双儿女也需要照看，凭什么要管这一烂摊子？她江仪就是个恋爱脑，之前非要纠缠一个出轨男，现在两小孩长这么大，她出过几分钱？这几年好不容易攒点积蓄现在都打算贴补给她那个家里穷的叮当响的医生男朋友了。她自己不承认，舅舅跟萌萌看不出来啊？凭什么她亲弟弟在这受罪跟委屈，费劲读个研究生，还得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她两个女儿？”

　　主卧里的门被打开了，老大江凝拿着积木走了过来。

　　“妈，三姐，没事的，我一个人可以，你别操这么多心了。妈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和三姐，放假了我去看三姐你和小外甥。先挂了。”

　　匆匆挂了电话，江济潇将大女儿抱到可沙发上。

　　他一边耐心十足地帮小朋友堆积木，一边温和开口：“大宝宝，今天送吃的那位叔叔经常来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指了指高楼积木的底部，示意他拼快些。

　　“除了这位叔叔，大宝宝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小姑娘低头不说话。

　　“爸爸有没有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问出口时，江济潇突然想通了一点，幼儿园封闭式的，平常都是老师带着小朋友一起活动，像刘恒毅这种一看就是惯犯，除非是老师默许的。

　　那就对了。

　　这个幼儿园非常有问题，说不定和陆家也脱不了关系。

　　“大宝宝现在连跟爸爸也不讲话了，爸爸可是会很伤心的。”

　　小姑娘委屈撇嘴：“爸爸，不要伤心。爸爸说了，只要我不说，他很快就会来接我和妹妹了。”

　　一句话，同样的称谓，却代表了两个人。

　　江济潇心脏砰砰直跳。

　　“他……什么时候找你们的。”

　　他话语里压制不住的紧张。

　　原来恨意再浓烈，也抵不住爱的狂热。

　　“我三岁生日爸爸就来了，好大的蛋糕，还有举高高，妹妹还骑小马，我的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爸爸说没有人比他更期待我们的出生，他一点都不坏，他才不是人渣。”

　　小姑娘意识到大人知道了她见过爸爸，索性辩解道。

　　孩子生日在圣诞节。

　　那天幼儿园很热闹，孩子回来装扮的很漂亮，他还以为是幼儿园搞活动。

　　也是，在西方，圣诞节确实是要放假的。

　　他突然找上了孩子，却没有给他一个说法。

　　一瞬间，心脏被勒紧，连呼吸都是痛的。